宋国的车辂之制袭自唐朝,以玉、金、象、革、木为五辂,再配以副辂。
玉辂以祭祀纳后乘之,金辂,为飨射郊征,象辂行道,革辂巡兵,木辂田猎。
赵构在临安建都之后,是以着人参照簿图考究制度,重设象、革、木三辂,副辂不设。
倒不是没钱,主要是没马。
玉辂要六匹青马,金辂要六匹赤马,就连这象辂,也得要六匹白马。
今儿个要摆驾到秦相府的,便是目前宋国皇帝能拿出来的,最为豪华的仪架了。
配上执驾的四十人,还有临时被召起来的文官武将……文谓之仪,武谓之仗,文武都有了,才能够称得上是仪仗。
扈从的内侍官两百人,沿街宿卫的五百人……
皇帝大晚上的摆这个架子,算下动用了一千余人。
赵密花了一个时辰才把这活儿弄好,还是他步军司上下齐心的缘故。
也就今日大雨,现在又是子时,街上没什么行人。
不然的话,光是聚集的百姓,又得让赵都使花大把功夫操心治安。
可是皇帝陛下呢?
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能等到宫里准备好的消息传来,索性和张俊刘錡他们,在河边烤了一条鱼来吃。
等吃完以后,又觉得有些困了,也不等了,遣回了张太尉和项光世,只带了刘錡和郭药师两个,直接去了秦府。
殿前司的人自然不敢阻拦,刘邦想了想,又把刘錡两个留在了外边,自个儿拎着那条大鱼,便入了秦府。
“爱卿!爱卿呐!”
这大半夜的鬼叫,叫醒了秦家院子里的不少鸟儿,若不是秦府够大,王氏睡得又深,皇帝少不得要挨上几句臭骂。
秦相爷一幅字就差了最后几个,被这叫声扰了神,往上提的时候少了一分力道……
几十岁的人了,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
饶是如此,他还是捶着自己的胸口,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父亲……”
“我没事……”
秦相爷眼含恨意:“去看看,是哪个这么大的胆子……算了,我亲自去!”
说着,秦相爷一把便拉开了书房的门,看到的,却是那张熟悉至极的脸。
还有,他提起来的那条鱼。
“官……官家,”秦桧脸上抽搐着,“您怎么来了……这府中人均是该死,也没个知会的人,老臣迎驾……”
他一边说着,边却见皇帝,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和自己的儿子。
就好像撞见了什么奸情一般。
轻轻咳嗽了一声,把皇帝从沉思中唤了过来,刘邦一脸可怜的看着这老头……都说他是惧内,原来隐情在这儿。
不怪皇帝这么想,主要这半夜三更的,秦相爷和一个白的跟鬼似的人待在屋子里……老头的脸还那么红,很难不让人误会。
“爱卿,看看,朕给你带好东西来了!”
说着,就把鱼给他递了过去。
秦相爷的大脑陷入了短暂的空白,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谢恩。
“这鱼不错,秦相府中若有会做的,倒是可以现在就弄了,免得等到明日这鱼扑腾没了劲,吃起来也不鲜了。”
努力寻找皇帝背后的隐藏意思,但秦桧的手上却没有丝毫的怠慢,将鱼给了小白脸……自己儿子,让他拿去后厨。
待这书房里只剩了他们两个,秦桧才又朝着皇帝作了一揖:
“官家,您深夜而来,到底是出了什么紧要的事?”
刘邦迈进了里间,也没拿自己当外人,直接坐在了主位。
“说没什么紧要的事,这话爱卿不信,朕也不喜欢讲。”
“但若真说什么十万火急吧,倒也真是没有。”
“说起来,还是想你了,两日不见,朕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唯独到了你这儿,才算是落了实。”
秦桧心中冷笑,却又忍不住地高兴。
他知道,老九说的这话半真半假,什么想不想的,还不是需要自己。
想来,是外边的人起了作用了。
“官家说的哪里话,臣现在还是戴罪之身,待官家查清楚了,自然也就能见到老臣了……自然,臣之前的请辞,还是作数的。”
“辞什么!”
皇帝忽地提高了声音,随后又语重心长地说道:“这大宋岂能缺了你啊!朕的秦相!”
“你若是辞了,朕便也寻个宗室,把这皇位给一并让了罢!”
“官家这是哪里话!您身系万民之福,不可这般言语!”
两君臣一个离不开一个的模样,竟然好像都要哭了出来一般。
“爱卿呐,回去吧,已经查清楚了,贪的是别人,贪的也只有张俊的兵,别的都是清白的,你自然也是清白的。”
“只是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
还是秦相爷功力更胜一筹,皇帝这话一出,他抢先掉下了泪来。
刘邦挤了好久的眼睛,也没办法像他这样,只得又开口把万民上书、百官罢朝的事儿给说了出来。
“爱卿呐,这朝廷哪里能离得你,你当替朕分忧啊!”
秦桧闷着头想了好一会儿,他还以为,皇帝来这里是别的原因。
却没想到,竟然只是因为这个。
老九……好像变回去了,又好像没变。
掐着算了算时日,确实,最近的金人从海州南下,最早也得明日才能到。
不过这般,老九就已经承受不住了。
他还没见着自己的底牌,就已经这样了!
老九啊老九,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但你说得很对。
你不能离我,你也离不得我。
秦桧也知道,依着皇帝的脾气,能让他来此,他定是在心中做了极大的让步,自己当把握分寸,不可过于托大。
正想着干脆磕头,来一出君臣结好的佳话,再让临安城里说书的给说上一说,他们两君臣也能像刘备和孔明、李世民与魏征那般,在青史留个美名。
外面,却传来了极大的动静。
比刚才皇帝的鬼叫,还要大了百倍不止。
刘邦还想着,是不是赵密那小子终于赶到了,却听见一个女声传来:
“秦会之!老匹夫也不知道去看看,这么晚了还有人敢在你家门口撒野,真是让人给骑到头上来了!”
秦桧尴尬地笑了笑:“贱内没甚学问,倒是让官家见笑了。”
而就在此时的秦府大门外边,刘錡看着一身是血的杨沂中……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就这身血,还是雨小了之后才沾上的,之前的,都被雨给洗干净了。
“正甫……”
“信叔兄……”杨沂中的喉结动了动,“请帮我转告官家……”
“北伐……北伐!”
说着,他就要往相府里闯,可他这般模样,皇帝又还在府中,刘錡哪里敢放他进去:
“正甫!到底出了何事?你来此又是作甚?!”
“等……等杀了秦桧,一切便都已了了。”
刘錡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人,好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一般: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做了什么!”
“信叔兄,勿要阻我!”
杨沂中想了很久才想清楚,他杀一晚上,也不如杀了秦桧最为直接、见效最快。
等秦桧一死,皇帝便再没了北伐的阻碍……就算有,那也不多了。
刘錡年长,身形又比他小了不少,推了好几把没能推开他,只好咬牙拔出刀来:
“正甫勿要再前!”
两个淮西军的同袍,怎么也没想到会有拔刀相见的一日。
杨沂中看了看旁边的殿前司禁军,又看了看一旁抱着手似在看热闹的郭药师……
“殿前司的弟兄,把刘都使请到一旁!”
“谁敢!”
殿前司虽然受他指挥,但却是直接听命于皇帝。
而如今,皇帝就在里面。
排头的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先行动手。
眼看着二人真就要动起手了,一阵仓促的马蹄声传了过来。
不知道今夜还有谁来,众人一齐看去,却见一队人马,似有百人之数。
等走得近了,大伙儿才看清楚了他的脸。
刘錡大喜,高声喊道:“良臣!别来无恙!”
杨沂中则是沉默了下去。
韩世忠到了临安,却绕道来了这里……
他也要去投秦桧吗?像是张太尉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