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失去最心爱的嫡子一事,让承恩侯彻底想通,表示会和辅国公府通气。
现在有荣国公府在前头挡着,他们这几大世家才能安然无恙。
唇亡齿寒。
若是荣国公府倒了,下一个被开刀的,也许是承恩侯府,也许是辅国公府,也可能是别的世家。
他们要做的,不是排挤荣国公府,而是要团结起来,让皇帝不敢轻易动手,如此才能保住自家的平安。
杨馨韵听了个似懂非懂,但是这“似懂”之中,她也听明白了。
她和越公子的赐婚,是皇帝有意为之,代价是他哥哥的一条手臂。
不!
是他哥哥后半生……乃至这辈子的前程。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扑在吴氏怀中崩溃大哭:“娘,我不嫁了……我不嫁了……”
爱情不是她的全部,她还有爹娘和哥哥,她不能嫁去越家,将来让爹娘为难,让人利用自己,威胁到承恩侯府。
她不能让坏人的算盘如意。
沈飞鸾叹了口气,拍着她的肩膀,也不知当初拜托薛小将军试探越木栖的人品,让杨馨韵与越木栖见面,到底是对还是错。
越家虽不是邺都世家,却比很多落魄世家都要风光无限。
因为越木栖的父亲是慕容皇帝的中书令,掌管着皇帝以下的所有文官,就连丞相都要听他的,是宰丞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是皇帝最信任的臣子。
皇帝把这样的人指婚给越家嫡子,可想而知是什么心思。
或许杨馨韵嫁给越木栖之后不久,承恩侯府的势力就会被蚕食殆尽。
而没有了利用价值的杨馨韵,自然就要病故,给未来的中书令大人的新儿媳让路。
纵使越木栖是个好的,纵使他不愿意牺牲杨馨韵,但以他个人的力量,抵抗得了整个越家,抵抗得了帝王心机吗?
慕容战不愧是阴谋打败了裴氏的胜利者,如果沈飞鸾不是重生者,经历过前世那一切,亲眼见过几大世家的惨状,她也绝对想不到,慕容皇帝是个心机这么阴沉的人。
从想让她嫁给慕容翟那时起,一环一扣,都是冲着瓦解他们,弄死他们来的。
前世的慕容皇帝率先拿荣国公府开刀,几大世家为了明哲保身,都选择置身度外。
她不怪他们,毕竟这世间熙熙攘攘皆为利来,于自己无益之事,自然敬而远之。
而且前世打败荣国公府的,也不是他们的冷眼旁观,是她自己的愚昧无知,引狼入室。
这一世慕容皇帝找不到机会对荣国公府下手,就开始把矛头对准承恩侯府了。
沈飞鸾绝不会袖手旁观。
只有世家团结,救人方能自救,渡人也渡自己。
太阳西垂,落日的余晖洒在青色的屋檐上,巍峨的宫殿也被笼罩一层温柔的橘色的暖光。
化雪的天气,比下雪还要冷。
太医带着民间大夫从杨庭玉的房间里出来,目光示弱看向承恩侯:“侯爷,世子用了麻沸散,还在昏睡当中,微臣已经开了内用外敷的药物,侯爷按着方子抓药便是。只是,微臣也是听上面的吩咐办事,还请侯爷日后上奏时,不要说是微臣诊治的,就说是微臣旁边这位许大夫医治的即可。”
这也是顺着沈飞鸾提供的办法想出来的说辞。
承恩侯黑着脸“嗯”了一声,对这个原来是来取自己儿子性命的太医没有半分好脸色。
沈飞鸾笑着对他道:“姜太医试图阻碍许大夫施针救人,是沈二小姐扭了姜太医的手,把他赶出了世子房里,姜太医觉得这个说辞如何?”
姜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多谢沈二小姐救命之恩。”
这沈飞鸾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连他施针救的世子她都知道,这回是彻底被拿捏了把柄了。
真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太医走后,承恩侯把许大夫留在了府上,方便给杨庭玉熬药换药。
床上俊美的男子因失血过多而显出病态的苍白,剑眉皱在一起,干涸起皮的嘴唇抖动着,很不安稳的样子。
沈飞鸾让丫鬟端了水来,再用包扎伤口的干净棉布沾了温水,点在他的唇瓣上。
她对杨庭玉的照顾,众人都看在眼里,吴氏拉了拉承恩侯的袖子,将他拉出了房内。
从来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
那些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家儿子,想和侯府结亲的人家,事发到现在已经两天了,连一个上门探望的都没有。
是觉得她儿子残疾了,后半辈子都没指望了,怕他们趁机赖上,所以才不来的。
偏偏就是侯爷最看不上的,觉得人家吊着自家儿子的,从来没说过一句喜欢的沈飞鸾,一得到消息就眼巴巴地来了。
要不是她,儿子今日恐命丧黄泉。
噩梦中的杨庭玉,听到一声叹息在耳边响起,紧接着,就是沈飞鸾轻声地说话声:“庭玉哥哥,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我现在说的话,但我想告诉你的是,害你的人就是想看你一蹶不振,想看你自暴自弃伤害自己。你的断臂之仇,你自己不报,我会替你报。殷孟齐断你一臂想换取荣华富贵,我就会砍掉他一双爪子。庭玉哥哥,你醒来看看,看我是怎么替你报仇的。”
不!
鸾儿,不要去冒这个险。
“我曾听闻三朝之前有个武将,在战场上战无不胜,被封为常胜将军,却在后来一场战役中被敌军断了右臂。但他没有因此而气垒,而是怀着复仇的决心,训练自己的左臂,吃常人不能吃的苦,受旁人不能受的罪,承受异于常人的压力,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他的情况下,把左手练得比右手更加厉害,用那只手亲手砍下了仇敌的头颅。庭玉哥哥,我和侯爷、夫人、馨韵都不需要你那么厉害,我们只希望你不要放弃自己。”
可是……可是……他没有未来了啊!
“庭玉哥哥,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跌谷底也要开花,沉海底也要望月。与其抱怨于黑暗,不如咱们一起,提灯向前行。”
泪水顺着眼角流出,杨庭玉心底,又亮起了一盏微弱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