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快撤……”
一人仅仅来得及搬一箱炮弹,步兵就迅速向远处的四行仓库跑去。
还有些人把他们带来的东西设法在地下固定,就是棍子挑着的军装。更有甚者,拿根线香布置延时鞭炮,以制造假象。
这是在冲击队形最后面的各种土造炮队都已经先撤,跑的最快的就是赶着皮马的老烟袋李有田他们的掷弹筒发射器。
别说这玩意对付步兵实在好用,一炮下去快一千平米的覆盖面积。别看汽油筒大炮的威力大,可真要比起屠杀步兵,比这武器的覆盖式射击,还是差远了。
坦克也已经掉头行驶,不过炮塔转向后,以防日本人发动反攻。
不过据张四行想,日本人不大可能发动反攻。这会四行仓库附近,主要是两股日军。
海军陆战队作为外围,驻扎在外围,这时正用火力向着刚刚日本兵营与炮兵阵地位置泼过来。他们的目的当然不是杀人,而是用火力阻止可能向他们发动的冲击。
除非……
坦克的撤退并不快,毕竟前前后后都是步兵。虽然大家都是迈着大步向后跑,但八百米怎么也得跑几分钟。
而且,五辆坦克还需要掩护撤退,所以它们就留在了最后面。
尤其在黑夜中,只能看着四行仓库在苏州河南岸明亮灯光下,映出的影子那儿行动,根本看不见地面,就更不能太快。
“轰轰轰轰”
似乎远在天边的什么地方,响起几声炮响。
在战场上呆习惯了的谢晋元听到那声音大惊,他蓦的加快脚步,同时大吼,
“重炮、重炮拍过来了……快……”
在他和军官们的呼喊下,同时心下骇然。
这场反击从头至尾不过二十几分钟,那么反应过来的是日本陆军的重炮还是海军的。
可不管怎么样,人的脚步是无法与炮弹比速度的。
“轰轰轰……”
真正重炮的炮弹落下,落在那些故布疑阵的,立起的十字形竹竿上。
在夜风下那些“穿”了衣服的十字竹竿晃动,挂在破衣服上的延时鞭炮炸响。
随着炮弹爆炸,竹竿与破衣服齐飞。
穿着马靴的谢晋元奔跑的磕磕绊绊,但四行仓库那黑色的影子越来越大,他的心中也就越发感觉安全。
日本人不会用重炮攻打四行仓库,战场上这里真是最安稳的地方。
等他回到四行仓库,就急急忙忙窜上三楼,用望远镜观察着五辆坦克的安危。
在黑夜中,坦克当然比人的影子容易辨认的多。尤其这时的坦克有着巨大的噪音,跑起来的时候还会喷出一股股浓烟。
重炮在射击过那些布置下的假人的人群后,炮火就慢慢开始试着追逐那些坦克。
炮弹在坦克附近爆炸,震得坦克如同暴风中的小船般摇晃着。飞射的弹片打的坦克的装甲上丁丁当当直响。
坦克里的炮手和机枪手出现在伤亡,上在额外在坦克身上的机枪组,早就随着步兵撤退,不然在这样的炮火下,恐怕一个都回不来。
然而,黑夜中想打中移动目标并不那么容易,除非运气爆棚。
“轰……”
令人惋惜的是,最后一辆坦克被炮火命中。
火光中,被剧烈爆炸掀起的炮塔在空中分外显眼。
拿着望远镜发急的谢晋元的心一沉,
“是谁,会是张先生那辆坦克被击中吗,千万、千万……”
然而这时干着急却根本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剩余四辆坦克在炮火中挣扎着前行。
楼上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向回开的坦克,剩余的两辆如同商量好的一样,分开两个方向,分别跑向四行仓库大楼两侧。
被击中的那辆坦克燃起大火,像个明亮的蜡烛头般。坦克里的炮弹与弹药殉爆,发出一阵阵杂乱的爆炸声。
大概也幸好这大火照亮了战场,不知哪来的大口径炮火居然停了。
显然大口径炮弹的落点,在二战的时候十分不准确。一个不小心飞过头,打到四行仓库不要紧,可要落在苏州河南岸,那日本人招惹的就是公共租界有关的各国。
虽然在淞沪战场近乎完胜的日本人,不想再生什么枝节,所有干脆停下炮火。
随着四辆坦克回到四行仓库两侧的炮火盲区,不久之后作为这时代最及时的媒体——广播,已经开始播送今夜的特么报导。
“坚守四行仓库的中国军队,对围攻的日本军队发动的夜间反击,击退日方一个大队的进攻,趁势发动反击。击毁炮兵阵地一个,破坏大炮十余门,攻击兵营一处。”
在苏州河南岸,某种窄巷里的屋子中。
郭良骏刚刚推门进屋,便一眼看到客厅的饭桌上摆上了三个小菜,还放了一瓶酒。
屋内的收音机依旧响着,里面正报导着前线战况。
“好呀、好呀,累了一天,回来好好喝几杯,当真是件舒服的事情……”
一边脱外面的大衣服,顺手挂在门口的衣帽钩上。
赞叹的同时,搓了搓手看着桌上的三盘菜,就势坐在饭桌旁的椅子上。
“爹,您回来,马上开饭……”
厨房里传来女儿的声音,随着声音一个端着一木盆白花花米饭的女青年出来。
她穿件租界里流行的紧身旗袍,肋侧的口袋处,一片白色的丝质手帕从那里探出一角。尤其角上那只颜色鲜艳的刺绣蝴蝶,在屋内的灯光下十分显眼。
来到饭桌前,她美丽的容颜出现在灯光下,低声抱怨,
“老郭同志,我代表组织给你提出意见。”
这时夹了块红烧排骨送进嘴里的郭良骏怔了下,
“我、我最近挺好的啊,服从命令多休息,也没做什么危险太大的事……”
把米饭盆轻轻在桌上一顿,
“瞧瞧现在几点了,天天在外面跑到九点多,你不要命了。要记得你到这里主要是来看病的,其他行动……”
把红烧排骨塞进嘴里快速嚼着,
“我说丫头,才来租界几天,怎么就这么吃不得苦了。我们在苏区的时候,哪天干活不得干到……”
到了老郭背后,年轻姑娘给他按摩着肩膀,接着埋怨,
“老郭同志,再不服从组织安排,我就要报告上去,到时候瞧你会不会逼你去住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