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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古怪老头儿

    苜萍郡。

    相距一万好几千里,宁郃又没有千里眼顺风耳,自不知道秦煜那边究竟如何,只能是安抚劝慰,让公冶梓苡平复心绪而已。

    次日一早,雍王府一行仍旧天不亮就开始拔营启程,趁着早上多少凉快些,好能多走些路,晌午时候,也能多歇息一阵。

    这次宁郃没将公冶梓苡扔在后面,而是带着她一起,在前游荡,怕她又胡思乱想。

    虽然宁郃自己也没好哪儿去。

    “二哥,你是带我来散心,还是让我陪你散心?”

    一路上还得自己没话找话的公冶梓苡,薅住宁郃,极其不满的鼓着腮帮子问道。

    宁郃呵呵一笑,“那不都一样么。”

    “一样个屁啊!你个傻猫!”气的公冶梓苡上去就给他一脚,恨得牙根直痒痒。

    随手拍去脚印,长矛插在地上,当了拴马桩子,宁郃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块儿难得有一块小陡坡,下面有点背阴的地方,索性先不走了,就在这儿坐会儿。

    然后就自己捡了一堆石子,在那摆啊摆的。

    “你在玩什么?”公冶梓苡凑到跟前,以为他又跟小时候一样,琢磨出了什么石头棋木棍儿棋的在玩。

    宁郃摇摇头,“没玩啊,正事儿。”

    公冶梓苡看了看,觉得还有些熟悉,伸出去准备挠人的爪子,收了回去,静静看去。

    不一会儿,再道:“这是舆图?”

    宁郃点点头,手指在地上滑动起来,画出一道道沟壑,“中间这个是雀岭,这些是几大江河。”

    “边上这些小石子呢?”雀岭她倒是勉强能看出来,毕竟也是看过正经舆图的,但宁郃散步在周边的石子,她就看不出来了。

    说是各府各郡的位置吧,又不怎么对的上,而且数量不对,说不是吧,又觉得有些像。

    宁郃解释道:“这是我记住的一些陆关和水关。”

    然后就在公冶梓苡注视下,将那些石子挪移了些位置,兴致勃勃对她道:“呐,这次你再看,有没有熟悉的感觉?”

    说着手指再动,将几条沟壑也给改了道,没有那么蜿蜒曲折,大都变得平顺缓直起来。

    公冶梓苡想了想,一下子跳起来,惊讶道:“这是平川决的腧穴经络图!?”

    宁郃连连点头,开心笑着道:“以前没在意,昨天再跟一道衍交手,发觉他们的真元流转,都有一个中心,就想到这里。”

    他确实可以算是一个武痴,不止喜欢练武,也喜欢琢磨,而且是每一次与高手交战后,都会反复琢磨来琢磨去,哪怕是已经被他干掉的对手,也会去认真思量对方的特点和长处。

    在雍合城时的交手,太过短暂,虽然也有些体悟,却还是太少,总感觉差了点儿什么。

    昨夜算是打了个酣畅,虽然落入下风吧,也让他多发现了些东西。

    尽管二者打法不同,战斗风格迥异,势也截然不同,但有一点,却是一样的。

    从攻击上看,他们的那种刀气,只能由双手来用出,无论是空手,还是持械,都是由手及外,似他挨那一脚,就并没有刀气凝成,只是劲力催发而出。

    从防御上看,尤其是雍合城那次,老柯和他,先后刺中其心口,就那都还有一丝反击之力,可见其真元对内腑要害的保护之强。

    两者合在一起看,便是后者如城,前者如兵,余者皆是粮道野径,可往来补给,却难以兴兵筑城。

    而后便思及最熟悉的平川决,有了眼下的推测。

    内宇境,本就是以自身为天地,可做一座孤城,自也可做万丈山岳。

    这让他觉得自己真的找到了破境内宇的方向和道路,而不只是多开几个腧穴那么简单。

    说罢,也是再拿起一堆石子,在地面的‘舆图’上,增添起来。

    “若真是以经络腧穴假做天地,那中为雀岭,上连乾元雪山,右为渊山,左为杏山,暮滨山在右下,悬苍山在左下,以此对应头身四肢,真元起乾元向下,入雀岭为枢,抵传四方,蓄转及外。此天地之势,岂不浩荡。”

    说着宁郃解下水囊,顾不得浪不浪费,从自己堆出的石头阵,最顶上就往下倒。

    清水潺潺而流,将山水势图,勾勒完整。

    “那再往外呢?”

    “再往外……”当然是海了!

    但宁郃后半句话,并没有说出来,而是腾地起身,拉着公冶梓苡退开老远。

    公冶梓苡懵懵地看他一眼,然后发现俩人蹲坐的地方,不知何时,来了一个破衣烂衫的老头儿,怀中抱着三只大猫似的动物,绕有兴致的看着宁郃的‘作品’。

    “在下宁郃,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宁郃心里一阵气苦,面上却还算镇定说道。

    老头儿摆了摆手,示意他过去,“跑什么,老头子又不吃人,过来接着说,正觉得有意思呢。”

    宁郃嘴角抽动,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自己走了过去。

    能这么悄无声息到他近前,还一点儿没被他察觉的,道衍都不行。

    显然这老头儿,是个上品境的陆地谪仙。

    嗯……就是没啥谪仙的风度,像个老叫花子。

    “再外边是海呗。若是晚辈没猜错,能不能得入道衍,应该就看能不能联通这片海了。”

    走回去的宁郃,老实说道。

    形容啥的,无所谓了。

    反正这种人物,要弄死他可太轻松了,放他跑个十里八里都没用。

    还好,这老头儿看着好像没什么恶意,应该不会随手把他捏死。

    但这玩楞,他也不敢呛毛来,再给惹急眼喽,就不好了。

    “嗯。是这么个事儿。”老头儿点点头,然后伸手扒拉两下,去掉了一些石子,让宁郃摆出的山势,精简瘦弱了不少。

    再道:“就是按你这个打算,能把这些腧穴开完,都不是个容易的事儿,更别提神及虚处,连通及外了。这玩意也不是用的越多越好,就像这石子,几个大的就能堆出来形状,还更结实,何必非找些小东西往上堆添,瞎耽误功夫不说,还易毁塌。”

    “咦?”宁郃惊讶这老头儿居然有意指点自己,当下更来了兴致,过去抹去几道小沟壑,再道:“那这个是不是也同理?”

    谁料老头儿伸手就给他一下,“还以为是个精灵的,原来也是个笨蛋!”

    “柔水滋养万物,狂江可摧山川,虽然同源,却有不同。这么大一片天地,滋养不够,你想旱死啊!”

    说着不解气似的,又连敲了两下。

    宁郃捂着头,都快趴地上了,昨晚挨那一脚,都没有这老头儿敲的疼。

    却听老头儿又道:“别白瞎了这东西,水路不仅不能去,还要再增。不过怎么增有益,怎么增有害,自己去想吧。好容易看到个有点儿意思的,说多了,反伤灵慧。”

    宁郃忙点点头,长揖一礼拜下,谢过对方指点。

    多听多思,是师父师娘从小就告诫他们的。

    很多道理说出去谁都知道,但少了思考,很多就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难以化为己用。

    老头儿给他点破关窍,让他避免走了弯路,已是足够,剩下说多了,那就不是他自己的路了。

    但这个恩情也不可谓不大。

    所以宁郃忙再道:“前辈指点迷津之恩,晚辈必当铭记五内,前辈尊姓大名,还望不吝告知。”

    “挺吝的。”老头儿回了一句,摆了摆手,一股轻柔劲气,将宁郃扶起,“形式上的东西就算了,我看你们离得不远,应该是和那些官兵一起的吧?有没有什么好吃好喝的东西,拿来孝敬孝敬老头子就行了。”

    “有!您等我一会儿,我给您拿去。”宁郃忙点了点头,他马袋里头就有,都是从子羽那里顺的。

    吃食倒是还差,都是些能放的住的干粮肉干什么的,主要是有好酒。

    听云楼的招牌酒,息烽酿。

    说完就上马袋里头一顿翻找,能吃能喝的都掏了出来。

    公冶梓苡见俩人聊挺好,也没什么危险,同样走近过来,把自己马袋里的零食,都给拿了出来,一并递给老头儿。

    老头儿扒拉扒拉,把肉食都扔还给宁郃。

    “老头子不吃肉,不然能饿的这皮包骨头样?”

    “呃。”宁郃无语凝噎,他以为对方就这爱好的,没想真是饿的一身皮包骨头啊。

    那这破衣烂衫的……

    “被群野兽给挠的。”老头儿见他神色,脸红了一下下,而后哼哼道。

    他老头子有武力不假,但是轻易不杀生的,要不也不会这么狼狈。

    但酒他是喝的,说完就打开了装酒水囊的塞子,凑在鼻尖一闻,眼睛就亮了起来。

    不过却不大口喝,只是抿了一口。

    “小百里路选的不咋样,卖的这酒,还是很不错的,棉柔不失醇厚,烈而不辛,倒是很久没有喝过了。”

    宁郃闻言道:“您老认识百里楼主啊?”

    “不认识。”老头儿又呷了一口酒,摇头道:“百里玄祯我认识,百里楼主……呵。”

    字里行间,对百里玄祯,当这听云楼主,显然是不大认同满意的。

    对此宁郃不好多说什么,个人际遇选择都不同,没法与人置评。

    老头儿也只是牢骚一句,同样没有多说的意思。

    只是飞快的吃起东西来,老样子是真饿的极了,越吃越快,不多时就将俩人拿来东西,吃喝了个干净。

    “嗝~”打了个饱嗝,把酒囊往自己怀里一塞,想了想,把那三个大猫一样的动物,递了出来,“呐,我这三天饿十顿的,带着它们太累,你俩小家伙养着玩儿吧。”

    公冶梓苡忙接了过去,宁郃这才仔细打量一眼,原来是三只小狮子,睡得正香呢,软呆呆的。

    “看当时场面像是几十个人,走岔路,钻它们窝里去了,结果两败俱伤,我去的时候人没活的了,这玩意也没几个活的了,四下围了好些啃食的野兽,就从兽口里救回这仨小的,挺不易的,你俩好好养,别弄死了。”

    老头儿起身说完,冲俩人摆摆手,大步离开。

    宁郃都傻眼了,俩人加起来猫都没养过,别说这头一回见到真容的玩意儿了,忙在后面喊道:“前辈,这玩楞怎么养啊!”

    老头儿回头暼他一眼,“知道怎么养,我用得着给你啊!”

    宁郃神色一滞,说的好有道理啊!

    公冶梓苡呵呵笑起来,白了他一眼,“看吧,就说你是傻猫,你还不信。”

    宁郃横过去一眼,哼哼道:“那你说咋养。”

    公冶梓苡理所应当道:“该喂奶喂奶,该给肉给肉呗。”

    宁郃呵呵一笑,“咋的,你有奶喂,还是我有?哪儿生那玩意儿去!”

    公冶梓苡得意的神色一滞,脸上一红,伸脚就向宁郃踹去。

    “不管!你去想办法。养死了,看前辈不回来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