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墨宫,赤庄的人并不陌生,但也不熟悉。
师傅说,墨宫的宫主本是女娲氏族的祭司,后来跟他们决裂了,就自己领着一帮女子在外闯荡,和仙家、魔家、妖家都有些来往。
不过,墨宫和人世间倒是没有什么冲突。
而穆嫣,在七岁那年,就是流落到了墨宫。很少有人见过墨宫的娘娘洛水,但穆嫣却是见过的人之一。穆嫣记得,洛水跟她说过的最多的话就是,“丫头,过来捶背。”或者是,“丫头,过来按摩。”
起初,穆嫣的眼里还会噙着泪水,但后来就习惯到一边吃麻饼,一边帮洛水捶背按摩。
第一次见到陆景青,也是在墨宫。
那天晚上,她还在马厩里喂马,忽然看见一个庞然大物向这边飞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凤凰。凤凰上还站着一个少年,双目凝视前方,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背上一把佩剑,也就是陆景青现在的承影剑。只见他白衣飘飘,一身傲然正气的站在那里。
穆嫣的草料一下子掉到了地上,心想:我看见神了。
说话间陆景青停在了穆嫣前面,不过是背对着她的。穆嫣听到他说,“喂,丫头,有没有见过一个七八岁的女孩?”说着,向声后甩开了一幅画。
穆嫣凑上去,仔细看了看,说,“有啊。”
“在哪里?”
“哦,就在你后面。”
“恩?”
“这画上的人好像就是我啊。”
陆景青这才转过身来,看了看画,看了看她,有看了看画,又看了看她,然后一掌把她打昏。等穆嫣再醒来,她就已经在赤庄了。
……
到了第三天,雨总算是小了些,两人便加紧上路。
出了永安镇,便是剑池村。
这村之所以叫剑池村,那是有缘故的,村里有一口剑池,传闻是春秋时期铸剑大师欧韩子铸剑的地方,在加上村民善良淳朴,热情大方,此村在附近也是闻名。只见几个村民拿这锄头、镰刀、铲子站在村口,说,“谁也不许进!”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善良纯朴,热情大方的样子。
一大群人围在村子外面,拿着担的,拎着篮,大爷拉住村口一位年轻人,“阿布,你倒是说说,这里面的情况到底怎么样,我女儿半个月前才嫁到剑池村,我当爹的总得去看看他吧。”
“阿布。”又有一人说,“我才刚出门做生意两天,现在连家都不让回了?”
村民们各有各的事,一定要进村。穆嫣和陆景青也一定要进村,去玉山湾,这是最近的道儿。
一人头戴斗笠,雨点打在他的蓑衣上,“各位乡亲,不是我阿布不让你们进村,只是这村里瘟疫盛行,情况实在有些糟糕,封了村子也是为大家好。”
“再糟糕也得让我们看看吧,多个人多把力啊。”随即,就有人应和道。
这么一说,大家都附和起来,嚷嚷着要进村。
这时,从村里出来了一伙儿人,抬着三副盖着白布的架子,后面跟着一个带着面罩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身浅粉,小袖短襦,绘花长裙,鞋子上还带着流苏。露出高高的额头,扎了几措发辫,用簪子盘到了头顶,似乎找不到一丝碎发,面容清秀,素面若兰却是眉眼分明,一幅十分干练的模样。
架子被放在地上,小姑娘把白布一掀,摘下自己的面罩,“看吧,看吧,你们谁要看就上来看个清楚,要进村的就进去,出来的时候,也跟着三人一样。”
白布一掀,一股恶臭立刻传来,大胆的人上前看了一眼,马上又退了回来,这架子上的三个人口中泛着白沫,眼珠深陷,枯槁的面容上只留下几块糙皮贴着头骨,双目深陷,皮肤上一个个烂疤,就像蛤蟆,散发着阵阵恶臭。
阿布捂着鼻子,走到小姑娘身边,“苏妹,你把他们抬出来做什么?”
苏妹手中亮着一根明晃晃的鞭子,指着先前囔囔着要进村的人,“谁还想进村?”人群之中,穆嫣慢慢举起了自己的手……
听到两人要进村,苏妹上上下下打量他们,若有所思,问道,“看这里里外外,都是乌烟瘴气的,你们想进村里,难道不怕死吗?”
陆景青和穆嫣不怕死,是因为小小瘟疫奈何不了昆仑仙气。
而苏妹不怕死,是因为她是村里唯一的大夫,又是村长,就是死也要死在村里。
苏妹挥了挥手,示意阿布放行。
进村之后,倒完全没有村口那么叽叽喳喳的的嘈杂了,街道本来就不大,现在更是冷清了许多。有两个人坐在街头,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还有个人人站着,就这边呆呆地走,也不知道往哪儿去,好像被抽了魂一样有的被亲人领了回去,有的确实被抛弃了,露宿在街头。雨点淅淅沥沥地打在地上,似是哀鸣。
苏妹停下了脚步,“连日大雨,山上的石头滚了下来,将出村的路给堵死了。两位既然进来了,恐怕就出不去了。”
陆景青笑笑,“只是不堵死了,我们恐怕也出不去吧?”
村外囊着要进村的人不计其数,都被村民们拦下了,而他们两个,只是因为举了个手就被放进来了?这个笑话,简直比穆嫣会做饭还好笑。
想当初,穆嫣第一次下厨的时候,才十岁,结果陆景青刚吃了一口,就火了,“天底下还有比这更难吃的菜吗?”
继续吃第二口,陆景青默默地放下筷子,说,“还真有。”
从穆嫣举手的时候,陆景青就知道,这桩事恐怕要赖着他们了,只是,“莫名其妙。”苏妹见被识破,也不遮掩,只能叹了口气。数日前一场阵雨,将山上与温泽村分界的大
石劈成两半,滚了下来,堵住了出村的路,连村中的剑池都似乎要被劈裂,如同白昼。如此大的雨,听说上一次还是在一百年以前。
从那时起,村人变开始染病,起初是四三个,后来成了三四十个,再后来连周围的两个村落一起被感染了,怎么用用药都不见好。苏妹作为村长,素手无策。后来有一天她在屋里听到弟弟苏荣大叫一声,等她冲进去,苏荣已经晕倒在地,有一个黑衣人破窗而出,走之前留下一句话,“数日之后会有一男一女两位身着红橙道服的修仙人经过此处,可救村民,切记切记。”
穆嫣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红橙道袍向来是赤庄的标志,可不正是他们吗?她拉了拉陆景青的衣袖,“师兄,那我们是不是救救他们?”
“你会看病?”陆景青反问。
穆嫣摇摇头。想想也是,若是几个小鬼小妖在这里闹腾,收了也就收了,但是遇到瘟疫,还不如去街上抓两个大夫。
“我也不会。”陆景青说,“剑池村遭此一劫,必出有因。当日黑衣人可留下什么物件?”苏妹摇摇头,“没有,只是声音听着年轻。倒是留下了一个药方,说是做成香囊戴在身上。用了这个香囊以后,村里新染上病的人少了。”那此人是敌是友,上不好判断。
既然出不去,苏妹便安排他们住在自己家里,现在那里也是三个村子唯一的医馆。苏妹用篱笆围了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死气沉沉的,老远就闻到一股药味,院子里搭着雨棚,铺了几张床位,躺着几个神志不清,口吐白沫的人。与其说他们是人,到不如是几具尸体,躺在床上,目光呆滞。女人抱着躺在地上的亲人不住哭嚎着,小孩在一旁哭叫不停。
从发生瘟疫以来,就有人想往外面逃,被官府的人抓了,也就打死了,反倒是村里没染病的人,还好好活着。有了香囊以后,虽说旧病治不好,新增的病人却明显少了。
谨慎起见,苏妹让大家都带上了口罩。自己倒上一晚刚煎好的药,给一边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送去,一口一口地喂给他喝。
穆嫣觉得这个男孩眼熟,上前看了一眼,“这……”叫了出来,陆景青站在穆嫣前面,
这个小男孩,他早就看清楚了,踩了穆嫣一脚,道,“嫣儿啊,这里的情况的确有些糟糕,我们需要援军。”
穆嫣立刻配合地说道,“我们需要的不是援军,是大夫。”
陆景青沉思一会儿,“我们会需要援军的。”
两人一言一语说了几句,另一边,苏妹喂好了药,对陆景青和穆嫣道,“这是我弟弟,苏荣。”
却也是前些天,两人捉妖时看到的一魂一魄。
陆景青不语,穆嫣却是忽然大叫了一声,吓了众人一跳,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想着莫不是自己的阿落咬了师傅也中了毒,不仅成了人形,还变成了红色,失心疯发作,来村里害人了?
那可真是作孽啊!
陆景青冷不丁地往穆嫣脑袋上一记,“你以为你养的是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