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历史该怎么书写2
崔杼迎到了大门口,他不想承认自己是弑君主谋,但面对智慧如海的晏婴,崔杼也不想隐瞒,他充满贵族气度的、含糊的问:“已经这样了,晏子有什么可以教导我的?”
晏婴拱手回答:“已经这样了,唯有好好的利用一下了。”
崔杼反问:“该怎么利用这件事?”
晏婴拱手回答:“齐国不能动乱,齐国已经失去了一半的国土,贵族卿大夫们因为君上的连番失败,已经产生一股怨恨情绪,如果我们这时不能团结大多数人,不能确立我们的绝对权力,齐国就要亡国了。”
崔杼深深一鞠躬:“晏子是智者,请入屋里,我们详细谈一谈。”
晏婴在屋里坐下,平静的开口:“如今,我们首要的任务是确认继任者,而且要让继任者的上位令所有的公子无话可说,唯有这样,齐国才不会因为君权战争发生动荡,君位顺利过渡,才能保证我齐国不再分裂。”
崔杼连忙问:“需要继续杀吗?如果要把其它的公子全杀了,我怕今后大家会责骂我,我担当不起这份罪孽呀。”
晏婴拱手,板板正正的回答:“不是还有晋国吗——我听说晋国的执政赵武子因为先君(齐庄公)攻击绛都,心中愤恨不平,已经四处派遣使者,打算会盟诸侯,以讨伐我晋国,这是个机会啊,如果我们利用这个机会,就能确定继位者的绝对权威。”
崔杼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没错,先君触怒了晋国,虽然赵武子发动军令拦截,他拦截住了我齐国大部分军队,但重要的军官,以及先君都顺利逃脱。
赵武子觉得他的胜利不完美,他还想找先君的麻烦——我们就让他的胜利更加完美,我这就派出使者,告诉晋国,就说:先君触怒了晋国,我齐国不敢让霸主国劳动诸侯征伐,我们罢黜了先君,重新选拔贤者继任君位,如此一来,伯国(霸主国)的愤怒该平息了吧。”
晏婴点点头:“先君去世了,伯国的愤怒失去了对象,我们请求伯国承认新君的继承权,如此一来,其他的公子便是想作乱,他们也会害怕晋国的愤怒。那么新君的位子就坐稳了。”
崔杼笑的更亲切了:“晏子认为谁可继任国君?”
晏婴毫不犹豫:“异母弟杵臼(chujiu楚旧)可以为君(即齐景公)。”
崔杼含笑点头:“我听晏子的……谁可出使晋国?”
晏婴平静的回答:“大夫隰鉏可以。”
崔杼笑得跟一朵花似的:“我马上派他出使……”
晏婴摇头:“还不够!”
崔杼马上反问:“缺什么?”
“赵武子是个讲究收获的人,齐国失去了一位君主,新立了一位君主,但晋国没有半点收获,我猜赵武子还是不肯罢休。”
崔杼皱眉:“我齐国已经这样了,我们已经失去了一半的国土,还有什么可以贿赂晋国?”
晏婴面无表情:“我们何必用齐国的东西贿赂晋国,恰好我们手中有一个不少齐国的东西。”
这是一场智者的对话,交谈双方都点到为止。崔杼马上顺着话题向下延续:“你说的是朝歌吧,那块领土确实不是我齐国的,便给了晋国又怎样,我同意了。”
朝歌是卫国的领土,这座城市也是卫国境内,堪与国都帝丘并列的卫国两大城市之一。这次齐庄公偷袭晋国,恰好卫国国君被赵武抓捕到了晋国,而卫国的执政以及重要大臣都被监禁起来,齐庄公顺势攻陷了朝歌,回军的时候,他并没有在朝歌留下驻守人员。
然而,卫国至今依旧是国内群龙无首,朝歌毕竟是齐国攻下的,现在齐国把这块领土转赠给晋国——这一转手,晋国不是直接从卫国手里侵吞的土地,他们就避免了欺辱自己附庸国的名声,并白白获得一块沃土……这便宜赵武一定不肯放过。
两个聪明人谈论到这,依旧将齐国的政治格局正式确立,由于晏婴表现出他非凡的智慧。此后,崔杼担任右相,庆封任左相,晏婴成为司徒(齐国司徒治民,掌户籍),田完做了司空(齐国司空管理土地、建筑、田赋)——至此,齐国崔、庆、晏、田四大家族正式登台。
掌握了绝对权势的“齐国第一绿帽”还有一件心事放不下,他招来齐国的太史令,小心的询问:“国君被杀的时候,我病了,病得很重,并不知道下面人做什么,下面人只不过是捉拿奸夫而已,没想到他们杀死奸夫后,才发觉这奸夫居然是国君……杀国君的事,我可不知情。”
白发苍苍的齐国太史令哆哆嗦嗦的从怀中摸出一片竹简,递给崔杼:“这段历史我已经记载了,你瞧。”
竹简哈桑写着几个大字:“崔杼弑国君光。”
崔杼大怒:“我跟你说了我全不知情,全是手下人干的,你怎么还敢这样写,要讴歌,讴歌我为国家四处征战,才取得了齐国复兴的机会。”
太史令平静的回答:“国相为了齐国四处征战啊,这些事我已经如实记录了。”
崔杼咬着牙,委屈的问:“这片竹简上,一个字都不能改吗?”
太史令回答:“山可移,历史不能修改。”
崔杼冲武士使了个眼色,武士首领抽出剑来,一剑砍翻了太史令。
崔杼狞笑的看着太史令在他面前咽气,他将太史令书写的那片竹简掂了掂,蘸着太史令的血,将竹简涂抹一遍。鲜血覆盖了字迹。
崔杼将逐渐递给武士:“把这片竹简交给太史令的儿子,命令他继任太史令,让他说一说,他打算如何书写这段历史?”
不一会儿,新任太史令,旧太史令的嫡长子走进崔杼府上,他双手擒着那片鲜血染红的竹简,这片竹简上如今又覆盖了新字迹:崔杼弑国君光。
崔杼大怒:“你以为我的剑不锋利吗?”
新任太史令平静的回答:“你的剑虽然锋利,但我的笔却是直的。”
崔杼厌烦的摆摆手:“拖下去,杀了!”
新任太史令鞠躬:“我的儿子就在府门外,我死之后,又他来继任太史令的官职。”
崔杼冷笑:“你连继任者都带进来了,我记得你的儿子才六岁。”
新任太史令淡然回答:“他虽然六岁,但这几个字还是会写的。”
崔杼唤来后任太史令,当着这名幼童面杀了他的父亲,而后用血重新涂抹这片竹简,冷笑的将竹简递给六岁的现任太史令:“这段历史,你怎么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