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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黑桃A

    弗朗皱着眉,似乎并不能理解那一份情谊之中所含的重量,“可是,那些人之中大部分人与莫辛只见过匆匆几面,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并不值得他在日后付出更多的代价来帮助一个只是与他交易过一次的妖邪……”

    “孩子,你需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只是存在着交易,更存在着情谊。利益的得失固然重要,但是很多人更愿意为了情谊放弃更多的利益。或许在你眼中你救了那些陌生人便已经完成了交易,但在莫辛眼中,除了交易之外,他还欠了你一份很大的人情。”

    “人情?我不能理解。我并没有付出任何,却得到了回报。”弗朗摇头,手中的钥匙不断翻转着。在他的眼中,宴会之上的其他礼物都是某种那些客人的‘餐费’,可是这一份礼物,在莫辛原本的打算里却是自己的十八岁生日礼物,甚至还有一套房子,能在断剑的领地附近,显然莫辛也为此废了不少的心思吧。

    “那你现在看着这把钥匙,你心里在想着什么?”

    “我有一个很奇怪的念头。”

    “嗯?是什么?说来听听?”一旁始终注视着此地的亡帝有些好奇地开口。

    “我在想,自己的生日是不是过早了?”弗朗皱着眉头,似乎很是不理解这种感情。这是自从莫辛说出这本来是他生日礼物的那一刻起,就一直萦绕在他内心之中的古怪想法。

    欢宴者突然笑道,“你是在遗憾啊……”

    “遗憾?”弗朗很是不理解,自己这种情绪怎么是遗憾呢。

    “你知道遗憾的意思吗?”欢宴者如同一位可靠的长辈循序善诱着弗朗体会到此时他所处的境地。

    “遗憾,指不满意、悔恨、不甘心的事情,由无法控制的或无力补救的情况所引起的后悔。”弗朗回想了一下,从记忆的角落里搜寻到一个较为准确的描述。

    “真是标准的回答。”欢宴者有些无奈,宛如对着一个不开窍的顽童一般,祂叹了口气“弗朗,你就是在遗憾啊,因为没能在正确的时间得到这么美好的一份礼物而遗憾啊。”

    “是这样吗?”弗朗若有所思,他盯着手掌之中在灯光之下闪烁着银光的钥匙,一时间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欢宴者轻声开口,“这些是神性的影响,神注定无法理解人的悲欢离合。因为你灵魂之中神性的存在,以及你没有足够的锚点稳固你的人性,这就导致你无法体会并理解只存在于凡俗之人内心的情感。”祂转过头,那张肥胖的脸上露着温和的笑容,“弗朗,去结交一些朋友吧,这是父亲交给你的家庭作业,下次见面我会亲自检查的。”

    “朋友?像是泊森和沫林一样的吗?”

    欢宴者摇头,“朋友是朋友,家人是家人。这并不一样。也不需要问我朋友是什么意思,等你拥有了真正的朋友之后,你自然会理解。”

    弗朗点头,虽然内心很不理解,但他想,或许可以试一试。他看向欢宴者,有些犹豫。欢宴者温和地笑着,看出了他内心的犹豫徘徊。

    “想要问些什么?之前的那些事情吗?”

    弗朗摇头,平静的语气之中带有了些许疑惑,“您和丹肆,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帮我……”

    欢宴者有些无奈,祂叹息一声,“我如果说为了亲情,你应该也是无法理解的吧。就当是……害怕你迷失之后牵连到我们吧。”

    “迷失……”弗朗口中默默重复着这个最近在他生活中突兀出现的名词,“迷失很可怕吗?”

    欢宴者想了想,摇了摇头,“迷失并不可怕,迷失之后,才可怕。”

    “迷失之后?”

    欢宴者摇了摇头,“这并不是你现在应该知道的事情,包括之前那个小家伙口中的隐秘。并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只是现在的你并不适合知道那些事情。”

    弗朗点头,没有言语。

    此时的宴会已经到达了高潮,无处不在的丝竹音乐之声让在场的大多数宾客都陷入了一种狂欢之中,在这种歇斯底里的狂欢之中,他们所散发出的虚无缥缈的情绪被秘仪引导,浓缩到一处隐秘之地。

    那里,是制作最终之食的厨房。

    突然,有人自宴会之间穿行而来,那是一个看起来极为精明之人,他的眼睛光亮且锐利,即便是在行走之中,也不断在四周打量收集着各种信息,裸露在外的手掌修长,并且无时无刻不在随意律动着。

    老管家如同之前一样在弗朗身后低声为弗朗介绍,“这是三皇子的管家,来历不明,但是手段很厉害,一路扶着三皇子走到现在的地步。少爷要小心一些。”

    疯嚣女士看到来人,似乎眼前一亮,赖在欢宴者怀中的娇躯也坐直了稍许,变成背靠着欢宴者。欢宴者感知到怀中的动静,温和的面容也有些微微发愣。百无聊赖的亡帝也将手中的玉佩抛给窥密者,随后便撑着脑袋,饶有兴趣地看着来人。

    窥密者叼起玉佩的红绳,一个窜身,便是跳到了弗朗的短桌之上,小心翼翼地靠着远离桌上“消减”的一旁趴下,异色的双眸闪烁不定。

    那男子迈着平稳的步伐走到弗朗的面前,躬身行礼,随后开口,“贪婪之蝶所属教会,贪图之留,黑桃a,谨代表吾主向各位问好。”

    有玻璃坠地而碎的声音响起,方才这个自称黑桃a的人声音并不大,但却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包括那个此时呆若木鸡的三皇子。

    他的手仍然保持着抓握的模样,显然地板之上那滩混合着酒液的玻璃碴便是他的杰作,有人在他身边冷笑,如同寒冬里的彻骨冷风,将三皇子所剩不多的神志吹醒。

    三皇子徒然地坐倒在椅子之上,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陪伴自己多年、为自己打下偌大江山的独苟,怎么会……

    他甚至先前献礼之前,还很有礼貌地向自己道别……

    三皇子眼瞳一缩。

    突然意识到独苟最后那抹古怪笑意背后的意思!

    那是讥讽和嘲弄!

    他失魂落魄地看着那个往日有些佝偻但此时却挺得笔直的身影,我原先,真的是把你当成朋友的。三皇子叹息一声缓缓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经没有了丝毫震惊之色,生在帝王家,又怎么可能都是废物?

    随着手指在私人终端视界之上不断触动,无数条简短而有力的消息顺着各种隐秘的渠道向外传递,无数隐藏在暗处的人影闪动,那个所谓的黑桃a对于三皇子名下产业的掌控力迅速下降。

    是啊,他是没有怀疑过独苟,可又没说他没有留过后手。

    生在帝王家,亲信夺权的肮脏事情,他见过太多了。尤其是这种无时无刻不与利益息息相关之人,故而早在那派子贵族的帮助下,在不知多少个隐秘角落里埋下了暗手。

    此时一番紧急引动暗手之后,不知道又有多少利益会落入那群贪得无厌的独轮小丑手中,不过无妨,相较于一个相处十多年不知底细的陌生人,他倒是并不介意将一些利益让渡给那些彼此之间知根知底的贪婪贵族。

    三皇子目光之中有着一抹失望,但事情并不会随着他的意愿而停止。

    独苟或者说黑桃a,当着一众神明的面,献上了自己的礼物,那是一张牌,一张普普通通的、与他的代号相同的扑克牌,黝黑的黑桃之下有着一个加粗的字母a,“人们常说,成年就意味着放纵。那么什么东西又能比得上一场在欢宴美酒与长辈的见证之下,进行的赌局更放纵的事情呢?”

    他痴狂地抚摸着他手中的扑克,“以我毕生的积累为由,在欢宴者与疯嚣女士以及窥密者的见证之下,我以黑桃a为根基,向你发起神圣的赌局。”

    他并没有提及亡帝之名,毕竟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位深居简出的亡帝并不是很喜欢在大众面前露面。这就导致他化身的样貌并没有被众人所熟知,先前黑桃a上前时,并不是没有注意到这个能与一众神明或者眷属坐在一起的陌生年轻人,他心中甚至已经有了些许不好的预感,但是事已至此,他不得不继续执行计划。

    因为变数太多了,本来按照计划的内容,那个亡国的九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窥密者亦是不应该出现。至于疯嚣女士的出现,计划之中倒是有所预料,毕竟这位存在的性格属实有些过于张扬了。

    弗朗沉默着,对此时的状况不甚了解,只能无助地看了看身旁的欢宴者。欢宴者叹息地摇了摇头,亲自为弗朗解释,“这是一种代价极为巨大的秘仪,名为赌徒的最后疯狂。效果就是施术者指定一个目标进行一场由施术者指定规则的赌局,在赌局结束之前,其余人不能干涉赌局进行。”

    “可以拒绝吗?”弗朗丝毫没有回应台下黑桃a的意思,只是向欢宴者发问道。

    “您当然可以拒绝。”黑桃a抢答道,他笑着,那是一种洋洋得意的笑容,这种笑容出现在那张精明无比的脸上,配合着他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显得格外令人厌憎,全然不顾欢宴者逐渐阴沉的脸,“您甚至可以请求欢宴者或者疯嚣女士冕下强行击碎这样的秘仪,可是这样一来,极乐之宴的作用可要大打折扣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