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医院可能有不同的建筑物,可能有不同的规模,可似乎都是一个味道,浓浓的消毒水充斥着林森的鼻腔,他不经意间皱了皱眉。
此时林森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医院的走廊里。医生手里捏着病历单,正在一页一页的翻看,时不时和林森说一下病人的情况。
“因为失血过多,还要再输血……病人因为流产,身子虚弱,最近要忌口,辛辣食物还有……”医生翻到了最后一页,抬眼看了林森一眼,“根据检查证明,病人并没有遭受过性侵,家属要照顾病人的情绪,醒来之后尽量让病人保持愉悦的心境。”
两人握了握手,林森道了谢送医生离开。可他的心却一直都静不下来,林森朝病房内看了一眼,目光落在正一脸安详的躺在床上的方尔脸上,她还没有醒。
林森转了个身,翻身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面,沉沉的呼了口气。紧皱的眉头总算松开了些。孩子……已经有快要两个月了,方尔一直都没有和他说过,在她知道的情况下,可她一直都没有和自己说过,为什么呢?
是害怕他的态度吗?不管怎样,他都该有知情权的吧?林森忽的觉得嗓子有些痒,他伸手抓了一下裤兜,并没有摸到烟。想了想,他看了眼病房里面的人。
就在这个瞬间,揣在身上的手机忽的响了起来,林森动作迅速的离开了病房门口,似乎是因为医生嘱咐了一句‘病人需要保持安静的环境’,他便有些过分的为方尔营造安静的环境出来,生怕隔着一道门还能吵到屋子里正在沉睡的人。
“喂?”
“查出来了,那事儿是一个叫猴子的撺掇的,据说是个富二代,不过家里好像只是一个小企业,没什么竞争力。”
林森抿了下唇,想起那一次相遇的场景皱了下眉头,“我让你查的电话号码呢?”
“是本市新开的一个号码,并没有实名制,查不出来是谁的,目前这个账户已经被注销了,追踪不到。”
其实不用查,林森也知道那个电话号码是谁的,就算她换了一个声音换了一个号码,能有那个动机和做法手段的人,都在他心里列出了名号,他不过是想找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他已经纵容她太久了,以至于她现在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以至于……他的孩子都没了。
“不用再查了,之前参与过那件事的人,全部给我封杀,至于那个叫猴子的,”林森顿了下,眼里光芒大盛,“留着我来!”
两人又简单的交代了一下,电话便挂断了。林森中指和食指相互摩挲了一下,下楼去买了一包烟,又重新站在了之前的位置上面,好像一直都不曾离开。
他撕开包装,轻磕了下合面搡出来一根烟,林森张嘴含住,另外一只手捏着打火机一手拢着火,歪着脑袋把烟头凑上去吸了口气。
火灭了,又缭绕的烟雾萦绕在林森的脸前面。在青白的烟雾笼罩下,林森微微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让人看不清他脸上明明暗暗的表情。
一根烟吸完,林森到洗手间漱口,又丢了一颗口香糖咀嚼了一会儿,确认最里面没有味道了之后才进了病房。
拖了一把椅子,他坐在病床边上,看着躺在床上的方尔,他伸手握住了她那只泛着凉意的手,用手心蹭了她一下。
方尔肤色很白,她现在脸上也很白,只是不是正常的肤色的白,而是那种没有血色的白,每每想到那间浴室里面的一片血红,林森就头皮一阵发紧,捏着方尔的手紧了些,可又想到医生说的话迅速松开力道。
在那一张苍白的小脸上面,还有明显的五根手指印,不知道为什么,手指印有些错开,明明已经消了肿,却因为这种错乱显得她的脸还是肿着的。林森想了想,垂下头拿脸碰了一下方尔的脸,不敢动,只是稍微碰了一下就离开。
应该是打了不止一巴掌吧,林森想起方尔眼里的血红,又想起之前医生的解释。是因为被人打了耳光,力度太大压迫了眼球周围的细胞,毛细血管破损。所以她眼里的那一片红是血色,听到这里的时候林森的心就缩成了一坨。
那个叫猴子的人,他怎么敢,怎么敢?!
他林森平时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拍摔了的的人,他林森放在心上疼的人,不敢说一句,连骂一句都舍不得的人,他怎么敢下这种狠手。
眼底的怒意渐起,他嘴角的线条绷紧了,恨不得此刻能把那个男人绑起来千刀万剐。不幸中的万幸,方尔还活着,活着就好。
手心里捏着的手指颤动了一下,林森有些惊奇的看了一眼,目光又落在了方尔的脸上,注意到方尔的睫毛颤动着似乎要睁开眼,林森的声音轻的似乎是害怕吓到她。
“尔尔?”
方尔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眼神显得有些茫然,不过很快就清晰了些,目光扫到身边的林森的时候,她眼神顿了下,脸上的表情也变了。方尔移开眼神,别过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醒了?有哪儿不舒服?”
方尔嘴唇动了下,声音干巴巴的:“没哪儿不舒服,”她动了一下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林森握在手里,她扭了下手,想要把手给拉出来,可反而被林森攥得更加紧了。
“想吃什么?口渴吗?”林森的嘴角出现了一抹笑容,眼神也柔和了很多,似是恨不得把眼前的人揉进自己的心里。
场面有些干,方尔添了下嘴唇,点了点头:“水。”
林森松开了方尔的手,方尔看了一眼落在那一处似乎瞬间就没有温度的手,眼神愣了片刻,还没有回过神来,手又被人捧进了掌心,一股干燥而又温暖的暖意顺着那只手开始麻痹这她的知觉。
“张嘴。”
方尔张开嘴,林森就把水杯递到了方尔的面前,她余光打量到是她在家里面最喜欢用的那个水杯,方尔抿了一口推开了些,“我自己来。”
她说着就要抬手,别林森无声的拒绝。
“医生说了,你不能做什么重活,好好坐着。”
听见林森把端水喝这件事比喻成为重活,方尔有些哭笑不得,可大概是悲伤地情绪要更加多一点,她没能笑出来。
见林森坚持,方尔也没有在和林森纠缠,就着他的手又喝了两口,便摇了摇头示意不喝了。
林森把杯子在床头柜上反问,又细细的问方尔:“有没有觉得脑袋不舒服?”
方尔摇头,视线落在床尾上。
“脸还疼吗?”
方尔想起猴子扇的那两巴掌,轻微皱了下眉头,摇头。
耳边忽然安静了,她下意识的转眼去看,正好撞进林森的眼神里,方尔愣了一瞬,有些手忙脚乱的转开视线,目光落在对面挂在墙面上的电视机上面,又扫到电视机的棱角上面。
她隐隐约约的听见耳边有一声很轻的叹息,然后是林森的声音:“胸口还疼吗?”
“不疼了。”方尔想也没有想就回答道。还没来得及反应,林森忽然掀开了她穿在身上显得格外宽大的病号服。方尔有些慌乱的想要盖住,可敌不过林森的手劲儿,到最后干脆也就任由他把自己的衣服推到了胸上面。
林森的目光落在方尔胸口下面一寸位置的血道子,眉头皱的跟夹死蚊子。伤口已经结痂了,鲜红的血液凝结成了僵硬的血痂。生物学上说,动脉血和静脉血的颜色不一样,这很好的证明了,方尔身上不止这一处伤口,可只有这一处的伤口最鲜红,林森现在都还能记得方尔拉着刀子想自己插去的决绝与狠戾。
林森又叹了口气,指腹顺着方尔的血痂往下延伸。他怜惜的抚摸着,最后将方尔的衣服重新撤回来。
“以后要记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就算是把刀子对着别人,也不要对着自己。”
方尔没有看他,听到这句话险些落下泪来,她拼命眨了眨眼睛,才将眼底的那一阵湿意给盖了下去,终究没有答话。
病房里面莫名安静了片刻,方尔看着自己有些苍白的指甲盖,像是在出神又像是只是认真的在看自己的指甲盖。
过了半晌,林森的手覆上了方尔的脸颊,声音轻轻的:“你瘦了。”
方尔没有接话,只是眼眶又有些湿润了。她不懂,真的不懂,如果林森心里真的没有她了,那就不要在对她好,让她产生一些无谓的想法和妄想,就算她没有活下去的意志力了,他这样也会让她觉得死的不甘心。
“饿不饿?”林森捏了下她的耳坠。
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和以前没有丝毫的不同,好像她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没有她差点被强奸这一出,没有她们差点分手这一出,她们之间的感情好的跟没有出现任何裂痕一般。
林森张嘴还要再说什么,就算方尔没有接话他也能乐此不疲。
“我躺了几天了?”方尔的声音有些冷。
林森因为她主动说话显得有些开心,回答道:“三天、”
三天了啊。方尔咽了咽嗓子,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设备上面,眼神微微阖着,声音不紧不慢。
“那你什么时候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