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妈妈的葬礼办好之后,林森和方尔在白城没有呆多久就回了A市。对于以前的方尔来说,白城是她受了伤之后就会想要去的地方,而现在少了那一个人,她只想逃离。
明明已经是春季了,可天气似乎要比寒冬腊月还要更加冷一些,刺得人骨头都发疼。
回到A市后方尔的精神状态也没怎么好,整天浑浑噩噩的待在房间里,不见天日的那种,朋友打电话来了不接,再打就直接静音。林森担心她的状况,最开始还拖方尔出门转转,被方尔用天气太冷的借口打发掉了,后来天气都暖和起来了,林森却也不叫她出门了,只是整天整天的陪着她。
在亲人过世后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段时间,或长或短,更何况方尔是方妈妈从小带大的,感觉自然是要更加深一些,她也更加敏感一些。
林森不想跟方尔讲些什么大道理,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他只想好好陪着他,等她好起来。方尔脸上的表情越少,林森脸上的笑容就越大,他想让自己的开心去填补她的那些空虚,记得开心的时候应该怎么微笑。
不知过了第几天,林森清晨醒来的时候就看见方尔坐在一旁,被子松松的拢在两边。方尔睡觉穿着一层薄薄的睡衣,寒冷的空气中她藕节一般的手臂露在外面。林森的瞌睡一下就醒了,拉着被子把方尔给裹住,顺便给她揉了揉。
虽然有些懊恼,可说出口的话却没有半分的责备:“睡不着?”
他隔着被子把人搂着搓了搓,又探进被子里摸了方尔一把,她肌肤冰冷的让他眉头一挑,自己也跟着坐了起来,把方尔拥进怀里,两只手给她揉搓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暖和过来。
方尔似乎随着身体的回温慢慢回过神来,侧头眼神有些空洞的看了林森一眼,过了几秒道:“睡不着。”
两人最近一段时间的对话经常就是这样的,林森问一句,她就答一句,很多时候方尔出神根本就听不到林森说话,他说出来的话也基本没了回应。
林森又把人在怀里搂了一会儿,目光落在空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两人静静的坐在那里像是两座雕塑,连同空气中的尘埃就静止了。
最终林森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无声的朝着另一方妥协,他手上的力道松了些落在方尔的肚皮上,顺手捏了捏。有那么一会儿,他感觉到有些不同,不由又摸了一把,眉眼间多了丝笑意:“你倒是好,天天带着腰上都长肉了。”
隔了一会儿也没人回应,林森笑了笑也不介意,掀开被子刚好要起床身边的人却突然回过头来看着她,几日来松松散散的眼神有了些紧迫的意味。
方尔抿着唇:“你刚刚说什么?”
林森本来还有些紧张方尔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一听见她这么问直接噗嗤笑了一声,心想体重在女人眼中果然是头等大事。虽然方尔现在的表情不算是积极向上,但是对于面无表情来说好的太多。
林森笑了笑,又凑近将手探进被子里捏了方尔的腰一把,声音含笑:“腰上长游泳圈了。”
他说罢一撒手,就看见方尔愣愣的看着自己,摸了摸鼻尖觉得自己说的可能有些过得,惹得方尔有些不开心,他张了张嘴要解释什么,可到底还是合上了。
生气就生气,好歹也转移一下注意力。
他拢好身上的睡袍,抬脚往门外走,都走到门边了又停下,脚尖转了个方向面对着方尔,方尔也还在盯着他刚刚的位置,手放在肚皮上,正在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林森抿了抿唇,沉声喊了她一声。
意料之中的没有人回答。
林森又耐心的喊了两声,方尔这才抬起头,眼神有片刻的茫然,林森也是这片刻灿然一笑,轻声说:“你还有我。”
说罢,他还不等方尔表现出什么就转身离开,轻轻阖上门。
方尔看着那扇关上的门,心上好像被什么敲了下。从方妈妈出事之后,她整个人就好像一直漂浮在急湍的水流上,有时候干坐在那里看着窗外什么都没有想一回头却已经过去了一整天。而林森就像是在那激流中的一块浮木,一直漂浮在她身边,不过她被那块浮木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一直都在。
方尔心里微动,抬手摸了一下小腹。如林森所说,肚皮确实是微微拱了起来,不太明显,就像是发胖了似的。这几天来她情绪低落,根本就把肚子里的孩子忘了。
恰好这个时候,方尔的电话响了,方尔扫了一眼来电显示,犹豫了一秒便把电话接了起来。电话刚刚一接通,电话那头就是金元茹劈头盖脸的骂声。
“我还以为你死了呢!”金元茹骂了句脏话,顿了顿似乎在隐忍,可没忍住,又是一大堆的脏话脱口而出。
要是放在以前,方尔百分之百就翻脸了,可也不知道这档口她是哪根筋不对,她竟然觉得金元茹越骂,她心里越是舒坦。
等金元茹骂完了,她开口:“对不起。”
倒是把金元茹吓了一跳,险些拿不稳手机,抖着声音问了句:“你好,是方尔吗?”
“……不是我还能有谁啊?”
方尔还待要说些什么,金元茹却嫌在电话里说话不舒服,让方尔既然知道错了,就当年给她骂骂出气,她最近可是得空就给方尔打电话,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方尔犹豫了片刻答应下来。
挂断电话之后,方尔从床上起来去洗漱,洗完了又去找衣服穿。太久没出门,她竟然都不知道要穿些什么,翻出手机看了下,十八度左右的天气。方尔挑了件白色的毛衣和衬衫套上,又找了一条牛仔裤。
出门的时候恰好撞上上来叫她吃早饭的林森。林森一抬眼,眼神便有些转不开。方尔头发长长之后一直没有剪过,现在已经齐肩了,用一根橡皮筋扎起来,加上一身清新的装扮,看起来温温软软的,没有丝毫的攻击力。
和之前最大的区别是,那双原本空洞的眸子渐渐的又闪起了他熟悉的光辉。
方尔被林森盯得有些不自在,扯了下衬衫的下摆,往楼下走。和林森擦肩而过的时候手腕一把被人攥住,力道不大,却让她不能挣脱。
“要出门?”
方尔点点头,“见见朋友。”
林森又看了她几眼,脸上逐渐浮现出又好气又好笑的的表情,“你个没良心的,心情一缓过来就要出去见别人,怎么不好好看看我?”
“我不是天天都看着呢吗?”
林森懒得和她争,拉着方尔往楼下走:“吃了早餐再出去……哦对了,见哪个朋友啊?男的女的?”
他本来担心方尔是出去见方龙,又不好直接对自己说,可他还是忍不住的把话问出口。
方尔冲笑了笑:“女的。”林森几乎是受宠若惊,他都不记得有多久方尔都没有冲着自己笑过了,一时间又把人拉过来在怀里亲了好几口。
吃早饭的时候方尔有些心不在焉,看起来也不像是急着离开,间隙林森抬头看了她好几眼,却一直都没有开口主动问。
方尔终于憋不住,“阿森,我们挑个日子去领个证吧。”
两人本来在大年初一的时候就打算拿证,但是因为方妈妈那天突然发病耽搁了,这件事就推迟了下来,一直到现在。如果方尔不开这个口,林森也准备开口了,他甚至都在开始策划着该怎么求婚了,闻言喜上眉梢,满口答应:“好。”
方尔也笑了笑,放下碗筷出门。走出大门的那一瞬她不由得有些惊讶,她都多久没出过门了?整个世界都像是变了个一样。
反映过来她又有些淡漠,就算她再难过再想沉浸在过去里,可这个世界不会等着她,世界仍旧在飞速发展的,而不是由着她独自舔舐伤口。
因为她的关系,两人起床的时间都不早。方尔见到金元茹的时候已经快接近中午了。金元茹看到方尔的时候没给好脸色,到还真有一点专门来鞭策她的感觉。
“我还以为你放我鸽子呢,要是你今天不来咱俩的交情也就这样了。”
方尔在她对面坐下来,淡笑着:“嗯,迟到了一分钟。”
话一出口,对面的人跟看怪物似的看着她,方尔却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跟感觉不到对面的人的探究的眼神似的。
金元茹又绵里带针的刺了方尔几句,都被她顺了回来,偏还让金元茹听得心里舒坦,脸色也好看了许多。方尔绝口不提方妈妈的事,可金元茹却是知道一些的,看方尔的态度她犹豫着没有问出口,最后还是看着她微微鼓出来的小腹惊呼了一声。
“你告诉林森了吗?”
方尔笑了笑:“打算告诉了。”
金元茹跟看外星人似的看了方尔好几眼,又不争气的刺了她两句:“怀孕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也不知道你藏着掖着做什么。”
方尔如今想起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藏着掖着这件事,好似那些过眼云烟在她这一次脱变之后完全的消散了。
方尔笑了笑:“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