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两端一时沉默，方尔咬了咬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怕刺到露露现在这颗敏感的心。能心存后悔的，都是没能满足的。
“诶，前两天我看见林森了，他不是和你在白城吗？”赵露露转移话题，故意口气轻松的说道。
“嗯，前两天闹了点矛盾。”方尔一笔带过，不想多说，她现在想起自己那时候，自己都觉得作，作天作地的矫情。
赵露露这个时候竟然还能敏感的察觉到一丝八卦的气息，瘪着嘴：“不以分手为目的的吵架都是秀恩爱，你就不能考虑考虑我这个单身狗的想法吗？”
“……”方尔默默地咬唇，做无辜脸，她真没想秀，是露露自己撞枪口上的。
两人又瞎扯了一会儿，赵露露又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方尔最是见不得赵露露叹气的模样，就跟生无可恋了似的，她不满的轻咳了两声。
“露露，这说你今晚叹气都叹好多回了？能不能有点出息？不就是个男人吗，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怎么就还较上劲了？”
那边静静的好像连呼吸声都没有，方尔抿了抿唇，虽然理是这个理，可她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重。
“露露……”方尔软着嗓子，想换一种柔和一点的表达方式，可话梗在喉咙里面老半天都没有说出来，她抬手把矮几上的玻璃杯捏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什么都不想，只想露露能好过一点，那个人既然忘不掉，就尽量不要去回忆了吧，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忽的方尔听见电话那端的哽咽声，心里颤了颤，拿着杯子那只手紧了紧：“露露？”
“尔尔，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特别失败？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特别没用，做什么都笨手笨脚的，在单位里混了这么好几年都还是一个小职员，上次我们领导骂我不会做报表，我当时就特想大声吼回去——我的手是拿画笔的！”
“可我不敢，我都换了好几分工作了。”露露的鼻音重了些，方尔眼前都能浮现出她受了委屈却只能往下吞的表情。
“我……尔尔……我是不是特别傻，总觉得自己能成为风靡全球的设计师，最后却做着和设计没有一毛钱关系的工作。”
成为设计师，应该是绝大部分学设计的人的理想，不论是服装设计还是建筑设计亦或是室内设计，每个人都想着自己某一天能站到无人能抵达的高度被载入史册，可最终他们的却大部分人里面都沦为平庸。
他们可以找一千种一万种理由去告诉别人，他们之所以没有成为设计师的理由，却往往忽视了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ta没有为自己的理想去努力，是因为ta的能力配不上自己的野心！
露露倾诉的话语当头一棒打在方尔的脑袋上，她还记得以前两个人深夜里聊起自己崇拜的设计师激动得睡不着的时候，可她好像早就丢掉了那份激情。
“怎么起来这么早？”林森从楼梯上下来，看着坐在那一束阳光里的方尔，觉得她浑身亮的有些刺眼。
方尔回头，把手里的被子重新搁在矮几上，和玻璃相接触的瞬间，发出一声清脆的响。“早饭还没弄，你等会儿。”她应了一声，心里的那一瞬失落却没有挥之而去。赵露露也知道自己打扰别人很久了，草草的结束了这一次的通话。
方尔挂断电话的时候，林森已经在厨房里转了一圈了，冰箱里面有些速食食品，还有几瓶不知道过没过期的水。
“谁啊？”
“露露，”方尔反手把手机反盖在矮几上，从毛毯上站了起来朝林森走过去：“冰箱里有什么吃的吗？”
不等林森回答，方尔就一眼扫完了冰箱的内容量，两人合计合计之后，决定出门去采购食材。
因为菜市场比较近，两人是步行去的，回来的路上，方尔领着几根芹菜心不在焉的走在前面，林森跟在后面，手里全是大包小包的什么都有。
“尔尔。”
没人回答。
“尔尔？”
“嗯？”方尔回神，回头看了林森一眼。
“没什么，结婚戒指喜欢什么样的？”
方尔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到，“结婚戒指？！”
“嗯。”林森淡淡的，两手拎着大包小包，旁边有车驶过来，他长臂一伸把人稍稍往内侧揽了过来。
方尔看着自己的脚趾尖，她今天穿了一双露趾凉鞋，白净白净的脚趾露在外面，拉长了声音：“不急吧。”
昨天才说了这事，今天就忙着买结婚戒指了，这会不会太快了？再说，她还没有做好从此走人婚姻殿堂的准备。
林森也听出她话里的犹豫，抿了抿唇：“那我们先回去把日子给选了吧。”
“……好。”
回了家，方尔套上围裙准备下厨，林森却把她直接赶出了厨房，“小姑娘家家的进什么厨房，你先去选选日子。”
“真要看啊……”方尔惊愕片刻，磨蹭着拿了台历出来，老老实实的坐在沙发上看。
可看了老半天也没看出来个所以然，重点是她根本就不会看，其次是因为……她哪里还是小姑娘，都二十五六的人了，前些天在白城遇见的同学孩子都两三岁了。
她心不在焉的看着，脑子里又晃出来露露那句话，心里像是有什么在萌芽，她不免的嘲笑自己，都是二十五六岁的人了，既然还想孩子一样抓着理想那种东西。
林森煮了两碗鸡蛋面，端出厨房的时候方尔正坐在沙发上出神，听到声音看过来一眼，眼里泛着水灵灵的光。
方尔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从背后抱住林森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随着他的动作移动着脚步。
“怎么了？今天一天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林森把面放好，回过头捏了捏方尔的鼻子，把她揽在怀里，鼻尖抵着鼻尖。
“我不想结婚。”
林森的动作顿住，浑身都僵了几秒，而后眼神软化下来，捏了捏方尔的耳朵：“别闹了。”
方尔却异常顽固，眼神毫不避讳的看着他，坚定的说道：“我没有闹。”
林森本就是个脾气不好的主，也就在方尔这里什么都依着她，被她闹腾这么几次，也有些不耐，脾气上来了。他撤回手，解开自己身上的围裙，脸上表情收敛了起来。他本就长得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不说话的时候，就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方尔心里也是虚的，见他真的生气了，又拿手去挠林森的腰，凑着一张小脸到林森面前，软着嗓子撒娇：“亲一下。”
林森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把围裙随手掷在凳子上，转身回厨房从橱柜里拿出来两个碗。方尔牛皮糖似的跟了进来，这里蹭蹭，那里摸摸，放低了姿态搂住他的腰。
林森是真的无奈了，把碗放在一边，感受着身后人绵软的气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把人从身后拎到面前，抱起来放在厨台上，双手撑在她两侧，把方尔牢牢的控在自己和厨台之间，面对面的。
“又怎么了？”语气里满是无奈。
方尔把脸迎上去，自顾自的在林森嘴角轻啄了一下，可无奈林森不配合，她苦哈哈的看着林森，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我不是不想结婚，我就是觉得……太快了，我们缓缓行吗？”方尔软着嗓子，两只手勾住林森的脖子撒娇。
他是真的把方尔一点办法都没有，原本冷着的脸也缓了下来，把人圈在怀里：“尔尔，我今年三十一岁了，快吗？”
早在三年前，他就想结婚了。男人和女人的思维不一样，而林森的思维又和其他的男人不太一样，现在的快餐爱情，太多人觉得ta以后会遇到更好的，可林森认定了就不会松手，他面前的人就是最好的。
方尔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就是不说话，咬着下唇看他。
“尔尔，你在怕什么？”林森又叹了口气，低头在方尔额上印下一吻。他是真恨不得把小姑娘就这么打包带走到民政局，直接领证签字。
“我不是怕，我就是想……我还有自己想做的事。”方尔眼前有些模糊，她把脸垂了下来，也觉得自己有些莫名的神经质，可那股子想法钻了出来，她要是强行把它压了下去，只怕以后会后悔，会觉得自己为了这段婚姻牺牲了自己的一切，她不想结了婚以后自己变得像是一个怨妇一样，整天怨天尤人，那个时候，林森还会爱自己吗？
林森松了一口气，不是不想结婚就好。可这口气还没出完，他就听见小姑娘吸鼻子的声音，不禁无奈的笑了笑，把人揽进怀里。
“尔尔，结婚什么都不会改变，你还是你，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他尽量放松自己的口气，让方尔信服。可事实其实和他说的一样，他并不会去包揽方尔生活的一切，就算是结婚了也有自己私人的空间。
方尔又吸了吸鼻子，小脑袋埋在林森的肩膀上，一只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角：“那我们再过两年在结婚吧，反正我们现在和结婚也没什么两样，行不行？”
“不行！”林森低声回答，声音斩钉截铁。得，他倒是被自己的逻辑给圈住了，跳进了自己的坑。
方尔眼眶有些红红的，抬起头来看他：“为什么不行啊。”
林森憋了老半天，甩出来一句话：“因为昨晚我没有戴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