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身量看着不大,瞧着也只是少年之姿,年纪应该也不算大。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略有些稚嫩,容貌不算很惊艳,但胜在眉清目秀,气质温雅,给人一种雌雄莫辨的感觉。
玄珞羽盯着那男子苍白到毫无一丝血色的小脸看了许久,犹豫了一下之后,最终还是走上了前,俯身坐在了床沿之上。
他刚刚一坐下,床上闭着眼睛的人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紧闭着的眼睫微微扇了扇。
下一刻,他双眼便缓缓的睁开了。
看到坐在他床边的人,他先是愣了一下,双手撑在身后便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声音嘶哑的喊了他一声。
“大皇子……嘶……”
浑身疼的像是要散架了一般,还不等他坐起来,身子便又软绵绵的跌回了床铺之上,遍布全身的伤痕疼得他冷汗涔涔。
玄珞羽看着他那张疼的愈发苍白的小脸,放在膝上的手下意识的五指收拢。
他指尖动了动,还是压下了伸手去搀扶他的动作,只声调微冷的说了一句。
“你现在浑身是伤,还是莫要再乱动了。”
听到玄珞羽的话,男子身形顿了一下,这才放松下身子躺在床上不再动了。
他仰头看着坐在床边的玄珞羽,手臂有些吃力的朝着他伸了过去,指尖紧紧的攥住了他的一只衣袖,急急的想要解释。
“大皇子,我不知道皇上为何会突然知道此事,我……”
玄珞羽低头看了一眼他那只抓着他的手,还是抬手避开了他的触碰,声音平静无波的说道:“不怪你,这件事本皇子已经知道是谁在背后搞的鬼了。”
指尖落了空,那男子愣愣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他双眸微热,缓缓的抬眸望向了床边的人。
“大皇子,你……”
玄珞羽移开目光没有再去看他脸上的表情,自顾自的冷声开口。
“这次你本该受杖刑而死,但本皇子念在你往日为本皇子做了许多事情的份上,便出手将你救下了,但你以后不能再待在京都了,本皇子会给你一些银两,差人将你送到别处去。”
说着,他声音顿了一下,衣袖遮挡下的指尖不自觉的扣紧了膝盖,这才接着说道:“以后的你与本皇子之间,再无任何瓜葛。”
玄珞羽的这番话一字一句的砸进了男子的心口。
他脸色瞬间僵了僵,眸子里渐渐的蒙上了一层绝望的暗灰色,面容瞧着似乎比刚才还要了无生气上许多。
默默的收回了那只伸向玄珞羽的手,他仰头看着头顶的床幔,略有些自嘲的扯了扯唇角。
“我如今只是一名无用的太监而已,就算是去了别处,又能做什么?”
玄珞羽一听这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双手撑在膝盖上从床边站了起来,垂眸睨着床上的人,开口的声音极为幽冷无情。
“柳元,当初是你自愿为了本皇子进宫的,本皇子可从未逼迫过你,这次的事情父皇震怒,能将你这条命救回来已是不易,现在你这般自怜自艾的模样,是故意做给本皇子看的吗?”
柳元双手攥紧了身上的被子,垂了垂眸子,声音平淡的回了一句。
“奴才不敢,大皇子肯高抬贵手救奴才一命,奴才自当感激涕零。”
听他自称奴才,玄珞羽忽然觉得一股压抑不住的怒气直冲脑门,他伸手指着他,咬牙道:“你……”
目光落在他那张苍白的近乎透明,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在他眼前消逝而去的面容,玄珞羽声音顿了顿,拧眉瞪了他好一会儿之后,最后只是用力的甩了一下宽大的衣袖。
深吸了一口气,他平复了一下胸膛里翻涌着的情绪。
“你本就不喜欢女子,就算是太监又何妨?等你离开了京都之后,本皇子不会再过问你的事情,你大可以再找他人。”
仿佛不敢相信自己都听到了些什么,柳元双眼睁大,抬眸不可思议的看着玄珞羽那张俊朗的面容。
他嘴唇哆嗦了一下,才声音沙哑的问出了声音。
“你……你说什么?”
玄珞羽对上他的视线,心口竟然不受控制的涩疼了一下。
衣袖遮挡下的双手握紧成拳,他眯了眯眸子,冷声道:“怎么?听不懂人话?”
柳元短促的呼吸了几口气,想要缓解一下心口处那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湮灭的剧痛。
喉间像是哽了一块冷硬的石块一般生冷涩疼,他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喃喃的说了一句话。
“我倒是希望我没有听懂……”
看着柳元脸上的表情,玄珞羽心底不受控制的溢上了一股浓浓的烦躁。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似的,上不去也下不来,他脸色不自觉的又冷沉了几分。
拂袖背对向了床上的人,他声线冷硬的说道:“该说的本皇子都已经和你说了,这段时间你就在这里养伤,等伤养好了之后,我会立刻派人将你送走。”
说完,玄珞羽没有回头,并未再看身后的人一眼,抬脚便大踏步的走出了房间。
柳元侧着头,视线紧紧的望着那抹离去的身影,心口疼的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他伸出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微微张着唇,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朝着那抹渐渐远去的背影抓了过去。
尽管他已经攥紧了手掌。
已经拼尽了全力。
可仍徒劳无功。
最终,他手中能抓到的,也就只有一股仿佛能透过他的手心一直凉到他心口的空气而已……
一滴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打湿了他头下枕着的枕头,泪水瞬间渗透了进去,只留下了一小片濡湿斑驳的痕迹。
直到那抹身影完全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柳元才默默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改而将手臂横在了自己那双酸涩不已的眼睛之上。
明明贝齿已经很用力的咬紧了下唇,血腥味也逐渐在口腔里蔓延,可那该死的啜泣声还是接连不断的从他的唇间溢了出来。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徒留下了他喘息低泣的悲凉之音。
仿佛,刚才那抹高高在上,永远居高临下的俾睨着他的人,从未出现过一般。
一切……
都结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