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梨园。
今儿阳光明媚,风平浪静,戏园子早就关了许多年,不过,今儿来了个大人物,他请了一个戏班子在这很久没有人唱戏的台子上开了嗓。
台下也只有他一人。
齐乐川还未进入,听到里面咿咿呀呀的戏腔,她整个人心底一震,在门外顿住了脚步。
长沙城现在早已发展迅速,这种古建筑能留到至今,是因为九门的势力在长沙存在过。
梨园的建筑如同多年一样,一丝未变,还蒙上了一层年代感。
今儿这出戏,是二爷经常唱的,穆桂英挂帅。
物是人非,梨园关园这么久,这戏腔还是戳到了齐乐川的心坎。
齐九九见她顿住脚步,也没出声提醒,他了解齐乐川,她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念旧情,对旧事物留念最久。
他想过,若是齐乐川没有这个毛病,估计会活成一个没有心的杀手。
齐乐川抿唇,望着梨园的红色大门,却迟迟没有推开。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二爷带她来学基础唱腔。
那时候解语花聪明,一学就会,偏偏她对这个一窍不通,总是显的很笨,为了能在其他地方赢过解语花,她就要当个武旦,她说这样可以在戏台子上压制解语花。
一天结束的后,梨园也关门了,佛爷,二爷,八爷,九爷四人坐在台上,就要观摩一次。
齐八爷当时可是说,他家这个小子没天分唱不了戏。
二爷笑的儒雅,让八爷继续看下去。
这一亮相,她的扮相就是那穆桂英,小娃娃脸色凝重,看着底下这么多人,她在想一会儿怎么能不丢人。
解语花小时候长的干净漂亮,装扮上也实打实的融入角色,一举一动都在入戏。
眼看着解语花要开嗓,她一枪就戳了过去,作为一个武旦,二人是有对手戏的。
但解语花不明白,她怎么不跟着戏走?
二爷摇摇头,对一旁八爷说着,说齐乐川这小子用规矩束缚不了她,传统戏曲这种东西她学不了。
八爷咂舌,是啊,这俩孩子还没开嗓呢,这哪是唱戏啊,分明在台上过招呢。
齐乐川从小就滑头,没开嗓之前她还是可以胡闹的,佛爷倒是被逗笑了,说齐乐川太贼,与老八一点也不一样。
齐八爷嗐一声,说有个聪明的小孙子他也没办法。
九爷摇着扇子看着台上,眸底是化不开的柔意,解语花太过沉闷了,倒是可以和乐川相处一下。
那日,她在台上与解语花实打实的过招,解语花也是用尽浑身解数,眼瞧着快招架不住,他就想开口。
齐乐川知道他聪明,一开始定是要玩心计,她勾唇继续出招打断。
二人是小时候第一次在戏台子上打的不分上下。
事后,二爷宠溺的说齐乐川实在不适合,就让她跟着学真本事,一手出神入化的弹弓就是她改良过来的,她觉得当时手上力度小,不能发挥弹珠的杀伤力。
二爷当时就去找八爷谈话,告状说齐乐川当时脸上挂着的笑阴鸷,说她脱口而出的话是,带上力度的弹弓才能杀人。
乐川当晚就被罚了,又在熟悉的祠堂,当着列祖列宗,她说以后要从善。
……
戏园子里的戏声停下,一曲终,这才把齐乐川拉回现实。
她揉揉太阳穴,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总有一种无力感,老一辈的阻挠让她觉得前方的路凶险万分,他们的溺爱让她有些乱了。
可是,她更想与九门同在,所以,老一辈再三阻挠,她都要参与进去,直到,出不了这个局。
她推开门,戏台子上又换了一波人,咿咿呀呀唱着的都是二爷的戏。
台下只坐着三叔一个人。
三叔好像又老了,她已经将近大半年没有见过他了,从背影看,他手指在桌子上敲着,手指旁放着一壶茶,身后站着潘子。
潘子见她来,低头在三叔耳边低语,“三爷,齐家小八爷到了,你算的真没错,看她那表情是来找你算账的。”
岁月不饶人,三叔已经不如年轻时那般俊秀,面容上就带着几分老练,甚至可以看出来,他这个心思深。
“潘子,你说她要动起手来,你有几分胜算?”三叔低声开玩笑道。
潘子一脸惶恐,“三爷你这不是开玩笑呢,我也得敢还手才行,更何况她还挺邪门。”
“也是。”三叔道。
潘子哪敢跟她动手,这小子出了名的邪门,他一出手估计没碰到她的头发丝,就被一阵阴风掀飞了。
眼看着齐乐川都入座了,潘子规规矩矩站好,站了两秒觉得没意思,想离的远远的,就自顾自的往后走了两排坐下。
齐乐川看三叔动作未变,闭着眼敲着桌子,嘴里还跟着唱两句。
她没着急开口,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想着怎么对付这个老狐狸。
三叔掀眸瞥她一眼,见她这次聪明沉稳了许多,他心底暗道她这个小狐狸。
良久,二人都不开口,仿佛谁先开口谁就输了一般。
潘子在后面看着,啧一声,小声道了一句,“俩狐狸……”
三叔这次没事就是来找她的,他甚至知道无邪的去向,他丝毫没有着急,就在这耗着,对于他来说无所谓。
齐乐川还是憋不住了,三叔无所谓,她可是打算追上无邪他们的进度的。
她斟酌一下,嘴角扬起,从包里掏出那张照片甩在了桌子上,简单粗暴。
齐九九诧异,狐狸过招上来怎么就这么猛。
三叔掀眸,又看了一眼照片,他没想到齐乐川会拿到照片,但他面上依然云淡风轻,“小侄子好久不见啊,怎么见了长辈招呼都没打,这就要兴师问罪了?”
老狐狸是在说她为什么不按常理出牌。
齐乐川反倒是一脸笑意,“三叔,您听戏这般入迷乐川怎么敢打扰呢,多久没在这听过戏了,我也有些不想打扰雅兴。”
三叔轻笑一声,“是吗?你甩的这张照片差点把桌子给劈开咯。”
他在说她力度大,是在威慑他。
她嘿嘿一笑,眸底闪过一丝假意,语气还带着几分撒娇,“哪有,乐川是想让三叔好好给看看这张照片,这种老照片我一般都会存着,这张我倒是没见过,上面还有年轻时的三叔?不,这是三叔还是解家小叔呢?”
吴三省还是解连环?
听她这阴阳怪气的话,三叔竟无感,没有半分破绽,眸子依然看着台上的角。
“那你觉得那是谁?”三叔反问她。
球被踢过来,齐乐川不想接,又给他踢回去。
她道,“我想听听三叔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