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辆明黄色的跑车是某位醉酒驾驶的高干公子,仗着其父有权有势,在A市无法无天,他和昭影并没有交集,醉酒后上了头追求刺激,即使看到了倒在路上的昭影,也完全没有踩刹车的意思,而是直接从她的身上碾了过去,他的父亲为了保住他,背地里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剩下的四辆车则属于先前的蝴蝶效应,处于各种连环碰撞的‘意外’,最终纷纷驶向了昭影。
至于那根从天而降的钢管,是附近某处三十多层办公楼的天台护栏,年久生锈失修,本来就有所崩坏,也许是那天的风太大了,也许是之前汽车撞向办公楼时带起了震颤的余波,护栏的一部分钢管脱落,某一根恰好贯穿了昭影的头颅。
到此,这件事情被定性为意外事件,所有的巧合都有其恰当的解释。
昭影终究没有死,并且现在应该处于梵起的庇佑之下,短时间内难以下手。
命运先生目前仍然住在她的家里,一晃马上就要过年了,楼上的装修进度堪称狗爬,苏苡一度怀疑安非是不是从中吃了回扣。
现在看来除非梵起亲自来装修,否则这个年她八成要跟命运先生一起过。
把新闻台调走,苏苡随意找了个动画片,一边看一边思考人生哲理。
从小哥哥就教给她许多正确人生观和价值观,教导她长大以后做一个真诚且善良的人。
正是多亏了他耳濡目染的悉心教导,苏苡现在才没有变成一个完全的变态。
她虽然不算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但遇到事情,心里总要分出个对错来。
她想,这件事情,其实命运先生做的是不对的。
他欺骗了昭影的感情,骗取了昭影的财宝,然后公然毁坏了昭影的名声,故意刺激昭影失态。在执行部的时候命运先生一味躲闪而不反击,苏苡可不觉得他是心中有愧,而更像是不留话柄。
等到昭影出去以后,制造意外杀死她,以绝后患。
车都是普通的车,人也是普通的人,就算有人怀疑命运先生,却也没有证据。
毕竟谁能保证这世上不会出现意外与巧合呢?
苏苡很清楚,不管昭影平时的性格如何,在这件事情中,她算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她在心底问自己,会因为昭影的凄惨而可怜她吗?会因为命运先生的阴险而厌恶他吗?
不会,不会的,她想。
如果她可怜昭影,她会加入当场救援的人群,如果她厌恶命运先生,她不会去和他吃那一顿炸鸡,然后带他回家。
哥哥所给予她一套辨明是非的观念,苏苡一直都认真的记着,遇到事情都要拿出来评判一番。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发现不是所有事情都是非黑既白非错即对的。
理智之外还有情感,就好像如果哥哥做了错事,如果哥哥是个恶人,苏苡还能够毫不犹豫的指责他,厌恶他,背离他吗?
不能,因为那是她的哥哥,是她唯一的亲人。
她有些不知所措,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
理智和情感有时割裂,苏苡总在寻找其中的平衡。
命运先生从浴室洗了个舒服地热水澡,裹着浴巾打开了门,伴着一同涌出的萦绕水汽,缓缓朝苏苡走来。
明明那么宽敞的沙发,命运先生却非要挨着苏苡贴贴坐。
屏幕上的动画片自顾自地播放着。
苏苡听到海绵宝宝对派大星说:
“如果聪明的脑子会让我失去朋友,那我宁愿一辈子当个傻子。”
黄色的光影照在苏苡的脸上,她罕见地露出了一丝悲戚的表情。
命运先生盘腿坐在苏苡身旁,把湿漉漉的脑袋往沙发上一靠,浴袍低矮的领口敞露大片旖旎风光,总算把苏苡从海绵宝宝的忧伤中拉了回来。
命运先生伸了个懒腰,兴致不错的道:“天色还早,看样子我们晚上还能再吃一顿呢,你想吃什么?”
“今天是平安夜。”苏苡看着窗外淅淅沥沥而下的小雨,最近天气好像一直都是阴阴沉沉的。
命运先生已经开始拿起他的新手机查询相关知识了:“烤火鸡怎么样?”
苏苡揽着抱枕换了一个仙侠剧。
“火鸡肉又瘦又柴,通常只是摆在桌子中间看的,吃的人其实很少。
话说,你之前是个黑户,那你的外卖是怎么点的呢。”
苏苡有些好奇,之前和命运先生同居的日子里,命运先生花起钱来那是挥金如土毫不手软。
在最早的两人天桥要饭的那段时光里,命运先生亲口说过,他没有什么徒手变钞的能力。
命运先生在眼花缭乱的外卖页面中抽空瞥了她一眼,不以为意地道:“刷的安非的卡啊。
烧烤怎么样,我想吃羊肉串了。”
苏苡在心里为安非默默地点了一根同情的蜡烛,随后和命运先生一起选了餐,付款人一列,毫无疑问还是安非的名字。
命运先生豪放地摆摆手:“不要在意这种细节,明天我就让他中个彩票,保证他好运连连。”
苏苡对命运先生的能力多少还是有些好奇的:“是不是有关运气的事情,你都可以随意改变?”
其实苏苡真正想问的是,明明你都兼职掌管运气了,为什么自己的运气还是那么差?
之前她和命运先生一起去刮刮乐玩儿,两人一上午总共刮出不到一千元,连本都没有回来。
超市特惠活动进行满减抽奖,命运先生那更是一摸一个空,手气黑的还不如苏苡,苏苡好歹还白嫖了一包纸巾呢。
命运先生点完外卖去翻吹风机,摁了半天不见启动,于是丢给了苏苡让她看看。
他随口说道:“运气也是属于命运的一种啊,改变命运很难,但是只要满足一些离谱的条件,我可以轻微改变人们的运气。
当然这也是有很多限制的,比如位阶越高,范围越大,个体越多,改变运气的难易程度都会逐渐增加。
至于所谓的改变命运,其实就是通过影响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通过改变一个细微的节点,从而引起蝴蝶效应,以此改变事情的走向以及结局。
命运之所以难改,是因为它足够虚无缥缈,它拥有循环和修正的特征,当你改变某个重要节点的时候,命运自然地会衍生出另一个分支,引导故事走向最终的结局。”
他突然转头看向苏苡,淡紫色的瞳孔中散发出浅浅的微光,在黑暗中看上去格外诡秘而邪性,衬得他清俊的面庞多了几分神秘与昳丽。
出口的话却如同深渊的诅咒一般令人背后发冷:“苏苡,没有人能改变命运,神也不行。”
苏苡低下了头,检查着手中的吹风机,最终再进风口的位置看到了一大片黑色的狐狸毛,她把狐狸毛一点一点揪出来,随后再次打开开关。
这一次,吹风机传来了正常鼓风的声音。
苏苡在一片呜咽的风声中,听到了命运先生的最后一句话:
“但是我可以。”
苏苡,没有人能改变命运,神也不行,但是我可以。
苏苡把吹风机丢给命运先生,对这话却并没有多么的上心。
一来她并没有什么拯救世界的意图,二来上辈子,别的不说,命运先生可是嘎嘎死啊。
真那么厉害,大哥你倒是挺到最后啊。
命运先生见苏苡不信,无奈地叹了口气,转眼又笑嘻嘻地吹起了头发。
苏苡又问:“改变运气的条件是什么呢?我要是想一夜暴富,需要满足什么条件?”
命运先生闻言,朝她羞涩一笑:“别想了,这是我独有的天赋能力,别人一般都不行的。
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不同对象,都有不同的要求,且难易程度也不同。
举个例子,如果今天晚上想要烧烤店老板多送我们两瓶啤酒,我需要...做两个前滚翻。
如果想要外面的雨停下,今天我需要...洗澡时打三遍沐浴露。
如果想要安非明天中一个不大不小的彩票,这周之内我不能同时穿着超过三件衣服,以及不能穿黄色系的衣服。”
“最后,如果你想要一夜暴富,我得在今天之内吃掉九百九十九个苹果。”命运先生微笑着向苏苡诉说了一个悲伤的故事。
苏苡已经在紧急搜索最近果园的电话号码了,希望他们能匀出九百多个苹果来,造福一下她这个可怜的贫穷人士。
电话中传来嘟嘟的忙音,苏苡丢掉手机,泄气地倒在沙发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却仍然不忘提醒命运先生:“前滚翻,快,别一会儿外卖都送到了。”
命运先生扑通一下变成了一只狐狸,以柔软的沙发为垫,在摔了几个跟头之后,勉强达到了能力触发的要求。
任务一完,命运先生迅速变回了人身,面无标情地继续吹着他未干的头发,丝毫不给蠢蠢欲动的苏苡把玩儿狐狸的机会。
吹风机带来了干燥的热风,挥之不去般盘旋在两人的身旁,苏苡看到命运先生银灰色的短发在风中起起落落,颇有一种自由纷飞的味道。
一根银灰色的短发被吹落在苏苡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