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念说到做到,傍晚时分便带清禾潜入了西楚的重刑犯关押地——监天狱。
说是潜入,实则是楚念对守卫们施了障眼法,二人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路途上,清禾既兴奋又不安。她犹豫许久,还是用一缕灵力传音入耳,“你带我见他,只是让我
见他吗?”
楚念笑了,“清清想做什么都可以。”
“别装傻,”清禾轻轻地用手肘撞了一下他,“你知道我在顾虑什么。”
“你想救他?但是又担心我不愿意,是吗?”楚念抓住对方撞过来的纤细的手臂,轻而易举便把人扯入自己怀中。
未等清禾回答,他又低下头,“我不会帮你。”
后颈处传来温热的触感,清禾抑制住瑟缩的本能,仍由对方轻轻啄吻。
她能感觉到,他在不安。
表面谈笑自如,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样子,但是明明很在意她的回答。
“阿念,别怕。”
她抬起一只手,摸到楚念的脸颊,以一种很别扭的姿势安抚着对方。
“我没有怕。”楚念这般说着,但是忍不住很小、很小幅度地,偷偷地贴近她的掌心。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救阿或吗?”清禾耐心地同他说道,“阿念,对我而言,那也是你。楚念和楚或都是我的宝贝,我不想让我的宝贝受苦。”
“你有没有想过算了,你不相信我。”清禾叹气。
楚念松开她,只是牵起她的手。不知是监天狱常年不见天日,还是天生体寒的原因,楚念的手异常冰冷,即便十指相扣也没办法沾上她的温度。
清禾默默地把另一只手也覆在了两人紧握的手上。她的手又白又细,两只手甚至无法把他一只手完全包住。但是,楚念的手终于暖和那么一点点了。
两人沉默地继续往前走。
远远看见一个重兵把守的铁闸门,楚念停住了脚步。
“过了这扇门,再往前走下台阶,就能看见他了。”
“那我们赶紧”清禾脚步稍快了几分,扯着楚念往前走。
楚念却突然放开手,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清清,”楚念叫她,“回头,回头看我。”
“什么?”清禾在距离他一米外的地方转过身来。
“叫我。”他盯着她。
“阿念。”她虽然感到奇怪,但还是如他所愿。
楚念突然笑了,“在他面前,也要这样叫我,知道吗?”
清禾也笑了,“傻瓜,你是在和阿或争风吃醋吗?”
“对啊,不可以吗?”
“你放心,我也很爱你的。成年人不做选择,我全都要。”清禾说着朝楚念走去,重新牵起他的手。
楚念盯着两人相连的手好一会儿,才正色道,“那道门有结界,穿墙术过不了。”
“我们可以偷钥匙吗?我看见守卫腰上有一串钥匙。”清禾问。
“没有用,门开了,有结界还是进不去。”楚念回答。
“那、那怎么办?”清禾莫名笃定,楚念说带她见楚或,就一定有办法。
“这个结界只拦灵力和魔力拥有者,不拦普通人。若要进去,只能将全部灵力魔力注入储存球之中。”楚念严肃地看着她说道。
清禾明白楚念想表达的意思。把全部灵力注入储存球并不难,但是要重新取出来便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人的身体承受能力有限,吸收灵力需要一定的时间,灵力越多时间越长,少则一天,多则十天半个月。而在没有灵力或灵力有限的真空期,他们不能隐身也没有能力救人,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清禾拧起眉头,不禁感慨设计此处地牢的人倒也是个颇有心机之人——没有灵力,不可能到达如此深处,而到达之后,不放弃灵力或魔力,又无法越过这道铁门。而一旦以普通人的身份进入,被守卫抓住便在劫难逃了。
“我去把守卫引开,你进去。一刻钟内一定要出来。”楚念说。
清禾一愣,“你不进去吗?”
楚念闻言笑起来,勾着唇角问她:“清清为什么觉得我想见他?”
“那你注意安全。”
“好。”
清禾看着楚念深不见底的笑意,莫名地想抱抱他,但是对方显然没有这个意思,往她抬起的手里放了一颗储存球和一枚短时效的隐身灵符。
“隐身灵符的时效为半个时辰,足够你从里面出来后离开这里。”
正式输入灵力之前,清禾不安地问道:“你会等我出来吗?”
“当然,”楚念抬手刮了刮少女皱在一起的眉头,“我不过是不想见到他罢了。怎么,现在就离不开我了?”
她担心得要死,对方还有心情调笑,清禾撇撇嘴道:“明明是你离不开我。”
“对啊,”楚念眉目间尽是温柔的神色,“所以,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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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阶很长,且陡,不到两米宽。一侧没有护栏,往下看去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另一侧亦只有几盏油烛灯,相隔三五米,几簇烛光如鬼火般隐隐颤动。
清禾走过烛灯,掠起的风让火焰剧烈抖动起来。影子被映射地光怪陆离,投进张牙舞爪的黑暗里,但是她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害怕。
她坚定地一步一步往下走着。
终于,她看见了地牢深处,也看见了他。
三年,这是对她而言,最长时间的一次分别。看见他安稳地坐在草席上,被黑色的长袍衬得脸色苍白,她竟一瞬间有想要落泪的冲动。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听到楚或沙哑的声音:“殿下来了。”
他闭着眼,似乎是早就听出了她的脚步声,但是却不打算睁眼看她。
“阿或”她三两步跑过去,蹲在了铁栏面前,“我不是殿下,我是清清。”
闻言,楚或一怔,然后猛然睁开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清禾。
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瞳仁也泛着异常的红。
“清清来兑现诺言了吗?”他低哑的声音似在自言自语,“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好,能不能晚一点、晚一点再骗我?等我、等我把脏东西处理干净”
他说着,开始手忙脚乱地清理身上的血污和伤口。
“不可以哦,已经开始计时了。”清禾打断他。
楚或抓着绷带的手顿住,缓缓地抬头看向清禾,轻声问她:“我可以要一刻钟吗?”
“骗你多久当然是我说了算。”
他突然觉得很委屈,他这么久没有见她,她连一刻钟都不愿意给他
眼眶控制不住地酸涩,但是他还是很坚强地说:“好。”
清禾瞥见他一副快哭了的表情,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了,赶紧说道:“傻瓜,我才不骗你一刻钟,我要骗你一辈子。”
“骗”他一辈子,对他好一辈子,这样他总有一天会相信她的吧。
“”楚或诡异地沉默了,似乎在分辨她哪句话真哪句话假。
她穿着藕粉色的衣裙,扎着不符合公主身份的双丫髻,蹲在他三米外的距离,圆润明亮的杏眼映着微黄的烛光,看起来手无寸铁却明目张胆大大剌剌地来撬他的心门。
他不禁开始嘲笑自己——你看,明明想好了怎么面对公主殿下,却在她一声“阿或”之后便交了底。他想要的太明显了,连楚翊都看得出来,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但是,一辈子好长他真的好想要。
“就算是骗我,也不要说这种话好不好我会当真的。”他艰难地开口,亲手粉碎掉自己做梦都想要的东西。
“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我。但是阿或,无论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罢,有些话我还是要同你说清楚。”
“因为一些不能说的原因,我不能同你靠太近,这也是我之前刻意疏远你的原因,以后这些阻碍因素消失了,我会告诉你的,再等等我好不好?”她真诚地看着他。
也不知道楚或听懂了没有,但是他没有犹豫,“好。”
清禾再接再励,悉数推翻以前自己说过的狠话,“我从来都没有不喜欢你,也没有想要抛弃你。我们阿或一点都不无趣,我最喜欢和阿或待在一起。嗯还有就是阿或弹琴很棒,唱曲儿也很好听,我那时其实是很喜欢的。”
“他威胁你了吗?”楚或突然问。
“啊?你说阿念吗?哦,阿念是我给他取的名字。他没有强迫我做什么,是他带我来这里的。”清禾解释道。
听到“阿念”二字,楚或瞬间便皱起了眉,但是又想到什么,唇瓣紧紧地抿在一起。
“阿或,我能待在这里的时间有限,你能不能告诉我有关这个地牢的情况,我回去想办法救你出去。”清禾思衬着时间不多,决定先聊聊正事。
楚或把楚翊知道他魔婴身份以及地牢底部的构筑材料淄魔玉的作用同清禾说了之后,清禾一时间也愣住了。
楚翊怎么会知道楚或魔婴的身份并以此来威胁他?包括她所谓“神女”的身份,是否又是楚翊的计谋之一?他究竟想做什么?
她似乎有些看轻了这个年纪轻轻便把持朝政的少年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