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崽大业,不可谓不委曲求全,任重而道远。——清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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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禾到晏河村以来,第一次到少主府里找晏羽行。她顶着“少主未婚妻”的身份,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到晏羽行的书房。
彼时晏羽行身着玄色常服,黑发完全束起,端庄雅正地坐在书案前,一旁待批阅的公文垒起了一座小山。
清禾推门而进的时候,扰得他不耐烦地掷来一支毛笔。
“是我。”清禾反应很快地挡开了毛笔,墨水溅落到门框,红漆上乌渍斑斑。
“”晏羽行皱着眉看过来,锐刃般的眼神里写满了“别来烦我”的意味。
清禾当然不会如了他的愿,她笑嘻嘻道:“未婚夫,你这么多商铺,能不能借个给我?”
“理由。”
“卖糕点,赚钱。”
“你缺钱?为什么不问我要?”
“谢谢晏公子!”幸福来得太突然。
“我有说要给你吗?”
“”那你说屁啊。
正当气氛变得僵硬之际,高亢而尖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族长夫人到——”
清禾没有见过族长夫人,她在心中猜测:传说中的族长夫人,应该是跟长老年纪一般大的人物吧?她应该叫她阿姨好呢还是叫奶奶
族长夫人进来时,清禾发现自己刚刚浪费了生命中宝贵的两秒钟去思考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这他妈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妙龄女子就是族长夫人?
“见过夫人。”晏羽行面无表情地向妙龄女子作揖,很显然她就是族长夫人。
“见过夫人。”清禾赶紧跟着低头行礼。
族长夫人并未回应,反而靠近清禾,尖利的指甲挑上了清禾的下巴。
“你就是阿羽的未婚妻?”
她轻笑着睨视清禾,下巴微微扬起,语气漫不经心中带着一丝娇嗲,像极了一只傲慢自矜的小天鹅。
“是。”清禾察觉到来者不善,但并未立刻反抗。
“那你知不知道,你见到我要下跪?”
清禾感觉到勾住下巴的手指稍稍用力,指甲陷入了她的皮肉表层。
但她还未来得及回话,晏羽行便出声阻止:“夫人,请您不要为难她。”
“不要叫我夫人!叫我阿青!”女子激动起来。
“夫人,请自重。”晏羽行神色未变,微微垂首,鞠躬作揖。
哇塞,好精彩——清禾被强行喂了一口瓜。
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下面请观看大型家庭伦理剧之《族长夫人爱上我》。
“阿羽!你要娶她是不是因为她的名字与我同音?是不是!”
“夫人,我不懂您的意思。”
“我不信!你们不能成婚,我要”夫人自顾自地喊叫起来,转头便要对清禾动手。
清禾忍不了了,一把抓住抵在下巴处的手,道:“这位夫人,我们尊敬您,但不会容忍您发疯。您一个奶奶辈的人对儿孙之间的事情指手画脚,怕是不妥吧?”
“你竟敢这样对我说话!”
“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您为什么要拆散我们?”清禾开始酝酿眼中的湿意。
“你配不上阿羽。”
“可是阿羽说是他配不上我,因为他过去犯了一些错误,”清禾说着深情地挤出一滴眼泪,“我不介意他过去怎么样,因为我爱他。他如今已经改过自新了,我们就要好好在一起。夫人,您说对不对?”
“你”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也像您和族长一般恩恩爱爱,想必您能成全我们的吧?”
“我”族长夫人好像被戳中了痛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夫人,若无他事,慢走不送。”
晏羽行仍是垂首作揖,始终未抬头看族长夫人。
“哼。”族长夫人临走前还恶狠狠地瞪了清禾一眼。
待众人离开,书房内又只剩下清禾和晏羽行后,清禾才收回了深情款款的表情。
“晏羽行,我帮你打发掉了一个麻烦,你是不是欠我一个人情?”
“她是来试探你的。”晏羽行用看白痴的表情看着清禾。
“啊?”
“你不会真以为我和族长夫人有什么吧?”
“你们”清禾瞪大了眼睛。
晏羽行被清禾杏目圆瞪的表情逗笑了,他一笑,细而狭长狐狸眼微微眯起来,唇下的美人痣随嘴角上扬,装束衬得分外严肃的脸也似乎变得柔和了起来。
“喂,你们这样玩我,真的很过分。”
清禾很气,为什么她老是被他耍。
“她确实是族长夫人。虽然你的演技很拙劣,但刚刚的表现应该算是过关了。”
“不管怎样,你到底借不借,不借我们的合作就结束了。”清禾已经不想跟他废话了,她赚钱的方法有很多种,现在看来求晏羽行是最愚蠢的一种。
“你必须陪我出席一个月后的冬日宴,待我获得信物后,你爱去哪儿去哪。”
“那你给钱。”
“你负责制作本次冬日晏的糕点,我按市价付给你。”
“”这人真的是一点亏都不愿意吃。
最终二人达成的协议,晏羽行先试吃糕点,糕点质量过关则预付一半的工钱,另一半待清禾全部制作完成之后再给付。
一半的工钱已经足够清禾购买熔铁炉了,似乎是一笔不错的交易。但清禾没想到她给自己招来了一个祖宗。
“淡了。”晏大佬皱眉。
“甜了。”晏大爷咂咂嘴。
“太焦了。”晏老爷尝都不尝一口便直接扔掉。
您长这么大没被饿死真是太幸运了呢。
又一次,清禾在厨房里进行桂花糕的调配时,旁边冒出一个小脑袋。
“可以、吃吗?”
楚或蹲在炉灶旁边的小桌子前,眼巴巴地望着桌上精致的各式糕点。
“阿或,你怎么跑出来了?”清禾一惊。
虽然她已经使用灵力屏蔽了楚或的气息,但是他这样大剌剌地跑出来,还是很容易被晏羽行发现。
“找你,”楚或回答,然后又指了指那些小糕点,“可以吗?”
“不可以哦。”虽然晏羽行吃一口就扔掉,但是必须各式一份。
楚或不说话了,他安静地盯着那些小糕点。
吸引他的目光的是一个兔zi形状糯米团子。兔zi软糯的表层上沾满椰丝,通体雪白,眼睛由两粒小桑果替代,两只耳朵被捏成小剪刀的模样,耳尖处用果酱染上淡淡的粉色粉嫩的小兔zi乖巧地趴在青瓷碟子上,爪子旁边还颇有设计感地点缀了几片鲜薄荷叶,卖相满分。
其他糕点也各有特色,设计精巧,有的呈q弹的果冻状,里面的流沙饱满欲出,有的洒满了抹茶粉,由半片箬叶衬托着。看着诱人,也着实十分费工夫。
又花费了约莫半个时辰,清禾再次把一碟八份的小糕点做好了。
她发誓,晏羽行再说不行,她就摁着他的头让他吃完。
幸而这一次晏羽行识趣地吃完并表示过关了,清禾如愿地获得了一半工钱。
送走了晏羽行这尊大佛后,清禾回到厨房收拾材料,才发现有一大团白色还可怜兮兮地蹲在角落里。
楚或背靠着储物柜,单膝下压支撑身体,另一条腿则朝上曲起,他脂玉般瓷白细腻的下巴抵在曲起的膝盖上,颊边的发丝从耳后滑落,垂落到地面上。
他似乎对此毫无所知,只是很安静地蹲着,十指交叉着放在腿前,似静止般纹丝不动。
“阿或,走啦。”清禾走过去叫他。
楚或没有站起来,而是抬头看她:“白色的、那个。”
“你喜欢白色的那个兔兔团子是吗?我下次再做给你吃,好不好?”
清禾了然,然后朝楚或伸出手。
“好。”
楚或乖巧地回答,抓住了她的手,小酒窝甜腻醉人。
八十八位宾客,每位宾客八个小糕点,共计七百余糕点需要做。
彼时距离冬日宴不到一个月,清禾每天至少要做三十个小糕点,再有为楚或熔掉锁拷所需要作的种种准备,清禾每天忙得像个小陀螺。
她白天在厨房里忙碌,晚上在熔铁炉前研究,已经很久没有顾得上理会楚或了。楚或也不吵不闹,十分听话地在房间里继续修炼修灵宝典。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十二月末,楚或的锁拷成功解开了。
解开后,原本被铐住的手腕、脚踝部分暴露出来。
经年累月的磨损,关节处的皮肉早已被割裂开来,隐隐可见森森白骨。与掌心相连的数根青色经脉,由于灵力的保护,不至于被割断,但覆在表面的皮肉已经严重腐坏,仅剩薄薄的一层组织使之与空气隔绝开来,看着十分狰狞。
清禾看了心中又是一阵抽疼,酸楚和涩意涌上心头,她不由得眼眶发红。
“不疼。”楚或安慰她。
他没有撒谎,他手腕和脚踝的有些神经早已坏死,他感觉不到太多的疼痛。即便是有时候不小心用力扯动铁链,那种轻微疼痛也不足以刺激到他的神经。
可能是麻木了,也可能是习惯了,楚或对疼痛的理解超出常人的认知。
“阿或,以后我不会再让其他人欺负你了。”清禾很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
她的崽崽,只有她能欺负,别人都不可以。
楚或不懂清禾的心情,他问出了那个他想了很久的问题:“清清,他是谁?”
“谁?”清禾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要躲的人。”一个他在意了很久的人。
“啊,你说他。阿或不用在意,是一个不重要的人。”
“骗人。”他看见了,她做了好多糕点给那个人吃,那个人有,他没有。
“我和他只是普通的交易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
“交易、是什么?”
“嗯大概就是他刚好有我需要的东西,而我也有他所需要的东西。我给他他所需要的东西,换回我需要的东西。”
解释起来有些拗口,清禾不知道楚或听懂没有。她观察楚或的神情,发现他垂眼长久地盯着一个地方,似乎陷入了沉思。
过了许久,楚或宝宝抬眼,很认真地问:“我们、可以做交易吗?”
“什么交易?”
清禾先是一愣,随后饶有兴味地看着小崽子,不知道他又在闹哪一出。
“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
楚或的眸子像洗净的黑曜石一般,倒映出桌案上的烛台,和烛火旁笑着的那个人。
“什么都可以吗?”清禾被楚·霸道总裁·或逗乐了,小崽子正正经经的承诺就像是未成年的小朋友穿着皮衣叼着雪茄嚷嚷着要去酒吧蹦迪。
“可以。”楚或继续郑重地承诺。
“好啊,那阿或想要什么呢?”
清禾问得敷衍。
“清清。”
楚或答得认真。
“嗯?”她没有听懂。
“可不可以、把清清给我?”
楚或很认真、很认真地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