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之中,烛火隐隐地跳动着,映出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
鼻弓高挺,眼窝深遂,颌骨线条流畅而不掩锋芒,如同一头蛰伏的野兽。
但是拉近距离就会发现这头野兽已经毫无生气。
他低垂着头,眼底一片浑浊,长发汗津津地贴在颊边,脸上有新鲜的小伤口,也有从额角流下来的已经凝固的血污,半抿着的下唇被咬破了皮,染着艳丽的血色
男人的双手双脚被四根长长的铁链紧紧地捆住,腕间、踝上已经被勒出了乌紫色的痕迹。
已经分辨不出颜色的里衫向外敞开,胸口肌肉线条随着喘息上下起伏,皮肤表层斑斑驳驳,亦是新伤旧伤有之。
而有的伤口似是未经处理又二次叠加,青黑色的皮肉向外翻开,里面隐隐可以看到淡黄色的脓浆。
“滴答——滴答——”
鲜血从他身上滴落到长满青苔的灰色石砖上,或是在石头凹坑处汇成一小洼血池,又或是沿着石砖的纹路渗入缝隙
逼仄的缝隙间,尖叶藓的幼芽贪婪地汲取着,悄无声息吐出新的绿丝。
“哒哒哒”脚步声由远及近。
似乎有什么触动了这尊雕塑,鸦黑的睫毛颤了颤,男人缓慢地撩起眼眸。
一抹藕粉色映入眼帘——少女梳着简单的双丫髻,朱红的发绳上挂着两个小铃铛,随着行走的微微摇晃发出清脆的声音。
叮铃——叮铃——
一声一声,撞碎在他的心口。从少女出现,男人的视线一直紧随,眼里的污浊散开,似乎有什么情绪要溢了出来
“楚或,吃饭了。”清禾拿出钥匙打开牢门,走进去,将木饭盒放在地上。
楚或动了动僵了一整天的手脚,拖着沉重的铁链一步一步地朝饭盒走过去。
“哐当——哐当——”铁链撞击地面,留下刺目的血的痕迹。
清禾闭了闭眼,侧过脸,忽略掉对方的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并未再往前走一步。
铁链拉直,楚或停了下来,饭盒还有那么半米的距离。
楚或看着那个不愿多看他一眼的少女,咬紧了下唇,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暴力扯动铁链。
重达百斤的铁链就在楚或的蛮力下,被不断拉扯、甩动,与手相连的地方愈发收紧,手背上的青筋似充了血一般爆出,狰狞而可怖。
“你干什么?!”清禾被他的暴力行为吓到,“别扯了!”
楚或停了下来,紧盯着她,眼底染上了一抹猩红。
“你你拿不到的话,我帮你推过去就是了。”清禾叹了一口气,伸出两根葱白的手指,把饭盒往前轻轻推动,挪到了楚或刚好能碰到的范围,而后自己迅速后退到安全范围。
“好啦,你快吃饭吧。”清禾试图向他扬起一个笑脸,但是发现场面太过于尴尬,故而放弃了这个念头。
“我,碰”楚或终于开口,他的喉咙干涸了很久,声音似是被沙子磨过,低哑得不成样子。
“什么?”
“碰——不到”
“嗯?我已经推到你面前了呀。”
“我,碰不到,你。”楚或艰难地咬字,双眼直直地盯着清禾。
“你你你”清禾不自觉又后退了一步,“不是说好了我给你送饭菜,你就乖乖听话的吗?”
楚或垂下眼睫,开始用力地咬下唇,同时攥紧了拳头,鲜血随手筋凸起的线条滑落下来。
清禾知道他一旦情绪波动比较大,便会很用力地咬下唇。但她不能靠他太近,便只能无措地站在他的两米外,小手紧紧地拽着衣角。
半响,楚或松开了下唇。他蹲坐在地上,仰头看她,睫毛濡湿,眼眸中的颜色浓得如同晕不开的朱墨。
“清清”他犹豫着开口。
顿了一下,他继续道:“清清,抱。”
清禾安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你应过我的。”
“”她什么时候应过他?
“我很乖。”他抬起手,给她看锁得紧紧的铁链。
“”她看着他,突然觉得他那漆黑的眼睫映着烛火,分外漂亮。
“一下、就一下。”
“”
她自暴自弃地想,再纵容他一回吧。
但她刚刚迈出一步,便感觉踩在了裸露的电线上,刺痛感从脚尖传来。
“警告——警告——请远离男主——”脑海中的声音响起。
脚一软,她抑制不住向前扑去,顺势倒入他的怀中。
“警告——警告——请远离男主——”声音更大了,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
“闭嘴”她回复脑海里的声音。
但喉中一甜,血腥味染满口腔。
咽下去,又漫上来。
她别开头,不愿意看他。
他把脸埋进雪白的颈项之中,想要沾染她的全部气息。
“喜欢你”
她疼得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喜欢我好不好?”
她晕过去之前,感觉到——
颈间有隐隐的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