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帆准备留在乾元馆继续调查凶犯发生的始末,云曦主仆则准备携尸首往刑部去。
岂料还没出了乾元馆,云曦主仆就被无数身形高大的北莽汉子给围住了。
“尔等不能将殿下的尸首带去刑部。”为首的男子沉声道:“殿下金尊玉贵,岂容贱民剖验?”
刑部是凶犯去的地方,他们殿下死在天子脚下,难道还要被当成犯人剖验一番不成?!
北莽虽不开化,“死无全尸”的禁忌还是有的。
“敢问这位大哥,是殿下的尊严重要,还是捉拿杀害殿下的凶犯、让殿下安息更重要?”云曦清澈的眸光倒映着几位大汉的身影。
她不卑不亢的模样惹得几个护卫皆是一怔:换做旁个小姑娘,这会儿就该吓得放下尸首跑了,她居然还要据理力争?!
方才说话的护卫一噎,随即瞪大眼道:“口出狂言,你凭甚对殿下不敬?”
“就凭我经手的案子皆能寻出真凶。面前为止,我手中只有一桩案未破。”
“哪一桩?”
云曦意味不明地道:“承郡王身死、凶犯不知。”
北莽的人虽然霸道,却不是莽夫,一听跟琼芳别苑有关,一下子就反应过来眼前的小仵作是谁了。
“原来你就是扳倒燕侯府的那个小仵作。”护卫稍迟疑片刻,终于松口:“你得保证殿下遗容齐整尊贵,不得有……”
“保证。”云曦轻轻偏头,认真道:“我精善此道。”
北莽护卫终没甚理由阻拦,只能派一人紧密跟从,确保云曦遵循承诺。
等到了刑部,云曦和青果二人将八皇子的尸首小心地往仵作房抬。
期间北莽护卫好几次都想伸手帮忙,却都会被两个姑娘抢先一步左挪右躲,愣是没让八皇子的遗体磕碰半点儿。
至此那护卫总算相信,两个丫头确是仵作无疑。
待八皇子拓跋靖的尸首安置在验尸房里,北莽护卫还想跟进去,青果眼疾手快一把将门关上,险些撞歪那护卫的鼻子!
正当他气愤时,里间传来小姑娘清脆的解释声:“仵作验尸血腥可怖,护卫大哥还是别进来的好!”
北莽护卫不知想到了什么,讪讪地闭上了嘴,没再坚持进去。
云曦和青果已然开始验尸。
八皇子拓跋靖死因明确,云曦剖腹验尸主要是怕遗漏细节,想进一步确认凶犯是否在死者身上、饮食上做了手脚。
有些微小的细节,很难在尸表上浮现。
所幸尸首发现得早,尸体还不曾僵硬,她必须得抓紧时间。
且说云曦验尸的功夫,陆青帆也没闲着。
户部侍郎易铎将今日来到乾元馆诸事一一告知,陆青帆暂时没听出任何不妥来。
他剑眉微蹙,脑海里不断重复着易铎入书房前后的场景,总有些违和之处,却说不上来。
“有劳易大人随下官再走一趟。”既然想不明白,陆青帆决议请易铎场景再现。
易铎了然,扬手示意:“陆大人先请。”
二人从进入乾元馆开始,来到拓跋靖院子住处时,易铎率先进了正厅,还没来得及一如之前那般坐下就被陆青帆叫住了:“大人且慢。既然是在书房会面,为何要来正厅等候?”
“一小厮言八殿下正在换衫,让下官稍候……”易铎神色一变,喃喃道:“难道当时凶犯正在行凶,而那小厮也跟凶犯是一伙的?”
是不是一伙暂不知晓,但那小厮委实可疑。
陆青帆走到门边扬声喊冉杓。
“大人,下官在!”冉杓正在挨个询问口供,手里已经密密麻麻搜集了数张宣纸,效率不低。
“刑部可有现成画师?本官需借来一用。”
冉杓一听立刻拍着胸脯自告奋勇:“小人可以啊!”
说罢,他立刻展开纸,眼神示意陆青帆讲。
陆青帆望向易铎。
易铎回忆片刻,低声道:“那小厮是八字眉、皱着,对对,再高些……”
陆青帆见二人忙碌,倚靠在门边,思绪在案中翻涌。
奇怪通禀的小厮、悄然溜进来的嫌犯,杀人后成功让易铎握住了凶器……一切一切,都不像冲动行事。
沉敛的墨眸盯着易铎,陆青帆暗暗猜测,凶犯倒像是故意杀拓跋靖、嫁祸给易铎,那北莽承宣布政使司诸事就会大权旁落……
“好了好了。”
正当陆青帆思绪仍旧萦绕不绝,冉杓激动地起身,将画好的图递给易铎,陆青帆也大步流星赶去围看。
“唔……有点不像。”易铎英气的小胡子抖了抖,略显尴尬地道:“又有些像。”
此言一出,陆青帆便知是冉杓画得不准。
他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若任师爷在就好了,定能画出可疑小厮的模样来。
冉杓讪讪地道:“要不下官还是去刑部寻个画师来?”
“不必。”
想也知晓,冉杓定是经常被拉去画嫌犯肖想、方才才会那般积极自荐……恐怕刑部的画师也跟冉大人的水准差不多。
“大人,大人!”突然,冷海从房檐上飞步落在陆青帆面前,激动地道:“宗大人和任师爷到了!”
“当真?”陆青帆大喜,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任师爷来得正好!
“确凿无误,人已经在乾元馆外了!”
“快请!”
陆青帆紧走两步,不忘转过身嘱咐户部侍郎易铎和冉杓在原地等候。
再见上峰大人和老搭档,三人激动寒暄一番自是不提。
听说有案子需要任师爷帮手,二人再不耽搁,跟着陆青帆径直朝着北莽八皇子拓跋靖的院子来了。
任丹青的名字不是白叫的,那一手丹青画技、冉杓是远远不及。
当任丹青用简单的水墨勾勒出易铎大人形容的小厮时,易大人都不禁感慨:“像、太像了!确是他无疑!”
陆青帆立刻将画像递给冷海:“全城搜捕这个小厮,务必抓活的。”
“是!”
冷海领命而去,冉杓还沉浸在自不如人的自责中。
任丹青笑眯眯地拍了拍冉杓的肩膀:“冉大人无需自责,人有皮相亦有骨相,唯悉心钻研方可皮骨相合、画出人样来,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冉杓闻言再度眉开眼笑,“多谢师爷鼓舞,下官心里好受多了。”
旧人、新属下相处和谐,陆青帆在一旁看得也颇为欣慰。
但此刻不是温情叙旧之时,众人便一同随着易铎再走案发地。
易铎当时在正厅等候片刻不见人通禀,就自作主张前往书房。
“本官一进去,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心下大骇之余,便看到了八殿下的尸首。”易铎一惊,看到地上染血的刀便下意识地捡了起来。
“谁知就在这时,管家和护卫他们进来了。”
易铎被抓了个现行,当真是有苦说不出。
陆青帆眉眼一跳,心下暗道果然!
凶犯确是冲着拓跋靖和易铎两个人去的。
一人身死、一人被污蔑行凶,二者皆被逮捕,一箭双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