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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分开行事

    陆青帆顺着宋知府所指的方向看去,甬道尽头的牢房里坐着一个形容狼狈的高大汉子,唯有衣衫上染了尘土血渍的黄金鱼麟祥云图,依稀能显示出他入狱前的身份也是非富即贵的。

    “张烨,过来。”宋知府站在门边低喝一声。

    张烨抬起头,迷茫的目光打量着陆青帆,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宋知府带来的生面孔委实年轻了些。剑眉星目、英俊非凡,通身都释放出一股冷然的凌厉肃杀之气,与宋知府的文官气质截然不同。

    “宋大人,我不是都画押了吗,为何还要提审?”

    宋知府被张烨的软钉子怼得气血飙升,颤抖着手怒道:“陆大人你瞧瞧!就是这么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能恼死个人!”

    谁当嫌犯当成他这样的?!

    “在下陆青帆,即将赴京任刑部侍郎,途径陵水城时,宋知府专程拦下我等想为你伸冤陈情。张烨,你莫要不知好歹。”

    陆青帆低沉磁性的嗓音透着警告,言简意赅地说明来意。

    张烨一听自己有冤,哪里还坐得住?他一个猛子扎到门栏上,激动地问道:“不是我杀的人?宋知府,不是我杀的人?!”

    “有可能不是你!”宋知府没好气地道。

    他对张烨一直有疑虑。

    来的路上,陆青帆也猜测张烨未必是真凶。人喝再多的酒,也不该对做过的事毫无印象、尤其是杀人的大事,除非……张烨从头到尾都没做过。

    “案子未结,张烨,你还有机会。”

    前提是,张烨愿不愿意配合官府调查。

    张烨一改方才的死鱼样,不住冲陆青帆点头:“是是是,大人有什么尽管问,小人定然知无不言!”

    “终于活过来了。”宋知府小声暗骂了一句。

    张烨刚过而立之年,是陵水县有名的盐铁皇商,善器通造、靠本事吃饭,这些年也积累了不少家产。

    “小人能靠上钱丰的关系成为盐铁商,是因为吴泰。”

    吴泰家中世代经营绢丝生产,手握良田百亩、桑田数顷,可谓家大业大。自从承接了皇家买办,吴泰挣得银子多了、花银钱的地方更多。

    “七八年前,吴泰流水银子不够,找小人周转。小人也一直想攀上钱丰的路子当皇商,不仅给吴泰凑了万两银钱,还托他给钱丰送了万两银票的‘铺路财’。”

    提及钱、吴两位死者,张烨毫无悲戚之情,眼中讥诮满溢。

    “‘铺路财’是什么?”陆青帆追问。

    他还没听过这叫法。

    “陵水城给钱丰送‘铺路财’的人不在少数,都是托他办事的。事情办成了自然好;办不成、‘铺路财’就全进了钱丰私人口袋。”宋知府替张烨解释道。

    说白了,“铺路财”就是贿赂钱丰的一种特殊叫法。

    陆青帆眼底涌上一抹厌恶。

    “别看吴泰家大业大,却是个十足的小人!对钱丰溜须拍马,对桑农却极尽苛责:年年提高桑田税,收购的桑钱也是一压再压……周遭桑户过得苦不堪言。”

    “既知吴泰、钱丰不是好人,你还同他们蛇鼠一窝?”宋知府早听说了,三人经常聚在一处用膳畅饮、张烨永远是那个送二人回家的“不醉人”。

    张烨苦涩一笑:“上船容易下船难,我、我也是没有办法!”

    陆青帆稳了稳心神,道:“说说案发的情况。”

    “是,那日小人按照约定时间去酒楼找钱丰和吴泰。当时他们特别高兴,说寻了几坛好酒,非要拉着我也尝一尝。我酒量浅,没喝多少就醉了……第二天醒来就在家里了,门房说我是被萧逸送回来的。”

    “萧逸?”陆青帆皱眉,这个名字从未出现在卷宗和口供上。

    “哦,萧逸也是干丝绢生意的,没吴泰那么厉害,听说他也是普通桑户出身,因养桑虫好、吐丝多,被吴泰一手提拔的。他偶尔也会送我们回家……”张烨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宋知府一眼。

    “你怎么不早说?!”宋知府脸色难看得很。

    “您早前也不像陆大人问得这般详细啊……”张烨在宋知府的眼刀子下呐呐地闭上了嘴。

    陆青帆转身就往大牢外走,冲守在角落的冷川道:“立刻提审萧逸。”

    “是。”

    烈日西斜,临近晚膳时分,云曦主仆终于从仵作房里出来了。

    云曦揉着发麻的脖颈,无奈地抱怨道:“裙子又毁了。”

    她只要一穿上漂亮裙子就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情况弄脏……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小姐干仵作以来,也没做几套漂亮衣裳啊……可不是都弄脏了。”青果吐了吐舌头,“咱们现在就去找钱夫人她们吗?”

    “嗯。”云曦已经将两具尸首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验过了。

    只需确认几个问题,便能知晓谁是谁。

    此刻,候在内衙的钱夫人撑着太阳穴小憩,反而是吴夫人一直在屋内不安地来回走动。

    “都等了两个时辰了,验尸这么慢?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我们回去歇着……夫人,你倒是说句话啊!”

    “衙门就是要让我们等着、询问的时候好打个措手不及。你且坐下吧,晃得我眼晕。”钱夫人心下冷哼,只觉这吴家的是个草包、没甚城府。

    吴夫人听完更紧张了。

    她坐到钱夫人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衙门防着咱们哪?不会是怀疑我们杀了老爷吧?”

    钱夫人眼底涌上几分不耐,正想开口回绝、便看到房门外出现了一抹人影。她立时警觉地坐直了身子,吴夫人马上乖觉地闭嘴。

    “是谁在门外?”钱夫人厉声呵斥。

    人影由模糊变清晰,随即响起了礼貌的敲门声:“钱夫人、吴夫人可在?”

    是云曦的声音。

    钱夫人心神一松,知是方才敏感过度了。她扬声道:“云仵作请进。”

    云曦和青果二人推门而入,云曦歉然一笑:“抱歉,让两位夫人久等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吴夫人到嘴边的抱怨悉数咽了回去。

    “只要能辨清老爷遗骸,让我们再多等些时辰也无妨。”钱夫人话说得客气,却是在逼迫云曦拿出个明确的结果。

    “夫人高义。”

    云曦似是浑然没听懂,坐到对面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小本本道:“云曦还有几个问题,待问明两位夫人,便能确认尸首身份了。”

    “你真能认出来?”吴夫人惊呼一声:“衙门里经验丰富的老仵作都辨不清,你一个小丫头……”

    “夫人不是期盼着尽快认领吴家老爷归家的吗?”

    云曦故作惊讶地反问:“夫人的口气怎得有些不情愿呢?还是吴夫人一直都知道哪个才是你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