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文月这几日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
那日,她不过是找了几个人去找温宜青的麻烦,还没得到什么好消息,便听说那伙人都被大理寺的人抓走。她在家中惶惶半日,好在寻的是地痞流氓,首尾抹得干干净净,没有牵连到她身上
哪知宣平侯进了一趟宫,回来时便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那一巴掌之后,日子可谓是翻天覆地。
宣平侯被皇上杖罚,一夜之间失了圣宠,更是伤重地趴在床上起都起不来,侯府好不容易挣来的功勋荣耀,一夜之间毁得七七八八。她的夫君恨极了她,连一面也不肯见,更不听她辩解的话,婆母本就处处都看她不顺眼,得知事情是因她派人寻事起,直接将她关进佛堂里罚跪。
她跪了好几日,膝盖疼肿,连站直都难,好不容易得出佛堂,却是被迫到温家来赔礼道歉。
祁文月看着那一箱箱白银,心疼得仿佛被人狠狠剜下一块肉。
这银子是从何而来?
祸事是因她而起,自然是由她来出!
她连夜让人递信回忠勇伯府,请祁夫人送来金银,又掏空了自己的体己,才总算是凑出这些。把银子送出去,比掏她的心肝还痛,却还要摆出笑脸,亲自登门给温宜青赔不是。
她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祁文月坐着马车回家,脑子里全是方才温宜青冷淡的模样,狠狠揪紧了手中帕子,却牵扯到膝上淤青,顿时疼得脸色扭曲。
她的贴身大丫鬟更是抱怨:“那温家是商户人家,最不缺的就是金银,何必要与夫人计较这些。偏偏是那日不巧,让小贺大人撞上,告状告到了皇上那……”
“够了。”祁文月厉声斥道:“别提这事了。”
丫鬟闭上嘴,怯怯不敢再言。
等马车到宣平侯府,二人面上俱露出一一番小心翼翼。
宣平侯还躺在床上养伤,只有江老夫人坐在前厅等候,祁文月臊眉耷眼走进去。跟她一起出门的老嬷嬷回到江老夫人身边,轻轻点了点头。
江老夫人放下茶盏,冷淡地说:“既然温娘子不再计较,日后你行事就多动动脑子,莫要再犯这种混事。”
“是。”祁文月偷瞄了她一眼,壮着胆子说:“娘,那日我没有机会说,事情实在是温家那个小丫头做的不对?”
江老夫人冷冷地抬眼:“是吗?”
祁文月以为她是好奇,便将那十个珠花的事情说给她听,自顾自道:“娘,柔儿也是我们侯府金枝玉叶的千金,却被温善一个商户之女如此戏弄,岂不是将我们侯府的脸面放在地上踩,我便是气不过,才……”
“砰!”
一个杯盏摔在她的脚边,滚烫的茶水与碎瓷片溅起,祁文月吓了一大跳,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忙后退一步,惊恐地看向江老夫人。
江老夫人指着她,气得手都在抖:“侯爷怎么偏偏娶了你这个蠢人!”
祁文月一噤。
“皇上早就下过严令,禁止权贵在京中闹市,那些不听劝的人早就在大理寺的监牢走过一遭。那温家是商户出身又如何,她们有太后娘娘做靠山,交好的又是长公主,小贺大人。皇上最是孝顺,太后娘娘一句话,顶侯爷在外面多少心力?你倒好,不与她们交好,反而蠢态尽出,尽招祸端!”江老夫人一拍桌子,恨铁不成钢地道:“我还道你在佛堂反省几日,已经知道悔改,原就是个草包脑袋,愚不可救!”
祁文月顿时慌了,“我……”
江老夫人撇过头去,连多看她一眼都不忍心,冷酷地说:“把夫人带回去,让她好好反省,何时知道错了,再将她放出来。”
这是要关她禁闭啊!
“老夫人,您听我说。”她慌忙上前想要解释,却被两个老嬷嬷一把抓住,后院是老夫人的一言堂,连丫鬟都不敢上前帮她。
又听江老夫人吩咐道:“明日将少爷小姐接到我这儿来。”
祁文月浑身一震,瞪大了眼睛,挣扎的力道也愈发大:“老夫人,万万不可啊,两个孩子年纪还这般小,柔儿夜里怕黑,就需要我陪着……”
江老夫人闭上眼,摆了摆手,两个老嬷嬷按住她挣扎的手臂,强硬地拖了下去。
待呼声越来越远,老嬷嬷上前沏茶,低声道:“少爷小姐年纪尚幼,性子未定,也能教好。”
江老夫人疲惫地扶着额角,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问:“那温娘子先前是不是在祁家住过一段时日?”
在温家母女跟着太后去行宫避暑时,她们的来历便已经被京城的人都翻过了。
“说是远方亲戚,来京城投奔的。”
“远方亲戚?既是亲戚,为何现在却没了往来?”江老夫人皱起眉,“祁家那些人是什么性子,先前只是一个商户,不理也就罢了,没道理到现在还淡着。”
嬷嬷想了想,也道:“如今京城可有不少人想要借温娘子讨好太后娘娘,换做往常,祁夫人可向来走在前头的。”
江老夫人沉吟片刻。
她做了大半辈子的侯夫人,如今头发半白,满腹经验,直觉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让人去仔细查查,去……温娘子的老家查查,她到底和祁家有何关系。”
……
宣平侯府发生的事情,都与善善没半点关系。
温宜青忙了许多日,又得了一大笔银子,她的脂粉铺子关门休整几天,总算重新开张,事情又重新走入了正轨。
忙碌过后,她总算能够抽出心神去关心自己的小女儿了。
头一件事,便是小女儿空空荡荡的玩具箱子。
得知善善为了帮自己,把自己的玩具全卖光了,她感动不已,自然是大方地把她的箱子重新填满,什么好东西都要往里面塞。
反而是善善主动说:“娘,我可以不要这些的。”
“怎么了?”温宜青不解:“你不喜欢珍宝斋的东西了?”
“石头哥哥会给我做玩具,我可以玩那些。”善善掰着手指头,一本正经地说:“娘,以后我不要珍宝斋的东西了,你把银子存起来,如果以后我们家的铺子开不下去,挣不到银子了,我们还可以靠那些银子过日子,就不用当乞丐了。”
温宜青哭笑不得:“什么乞丐?”
那是善善做的梦,也不好意思说,可省钱她却是认真的。
她还说:“娘,我还可以少吃点。我不吃宝芝斋的点心了,我听别人说,他们的点心很贵,吃一次要好多银子。”
她又想了想,犹豫道:“要不……要不我也不穿新衣裳了?”
她不但爱吃点心,也爱漂亮,这会儿说起来也心痛的很,软嘟嘟的小脸为难地皱起,眉毛都拧在了一块儿。
温宜青:“……”
千言万语也敌不过真金白银。
她抱着小女儿,翻开了账本给她看。善善还看不懂账本,温宜青便指着最后一行的数目,她掰着手指头,数了好几遍也没数清。学堂里的算术先生还没教到那么多呢。
“家中不缺银子,脂粉铺子也不是唯一的营生。”温宜青合上账本,与她说:“你只管放心吃,就是天天吃宝芝斋,拿点心当饭吃,拿银子铺床,娘也养得起你。”
“真的吗?!”
“娘什么时候骗过你?”
善善眼睛亮晶晶的,小脸上神采飞扬:“那我今日可以多吃一盘点心吗?”
温宜青笑吟吟地摇头:“不行。”
“半盘呢?我和石头哥哥一人一半。”
“也不行。”
好吧。善善也不介意。比起做小乞丐,少吃一口点心也不算什么事啦!
她躺在娘亲怀里,美滋滋地说:“娘,那我能邀请别人到我们家里来吗?他帮了我们的忙,我要请他吃饭,好好谢谢他。”
温宜青欣然颔首。
当晚,边谌顶着额角还未褪去的淤青,受邀来上门做客。
善善牵着皇上叔叔的手,昂着小脑袋,认真地与娘亲介绍:“娘,就是我和皇上叔叔告状,他帮我们教训了欺负你的人,还让他们赔了好多银子。你教我的,说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我们要好好谢谢他。”
温宜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