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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无法喘息,战事终了

    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随着第二轮冲锋的结束。

    被无情地抛弃于交战之地的不仅仅只有那数百具温热的尸体。

    还有那郑玄靖部麾下士卒超半数的勇气。

    眼瞅着敌军即将再度调整好队列。

    郑玄靖当即怒吼道:“匈奴快不行了!速速调整队列!再冲一次我们就赢了!”

    话音落罢。

    原本逐渐低迷的士气稍稍活跃了少许。

    郑玄靖边快速调整战马边再度怒吼道:“大将军的援兵已经在路上了!咱们可不能让那群援兵抢了咱们的功劳啊!”

    “弟兄们!为了良田美酒!为了如画美人!跟老子冲啊!杀!”

    在良田美酒,如画美人的刺激下,低迷的士气再度有了高涨的趋势。

    不能给士卒太多的反应时间,否则败亡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郑玄靖快速地左右观望一眼,心中不由得暗暗着急。

    “冲!杀!”

    郑玄靖仰天怒吼一声,当即手持长枪一马当先地朝着敌军冲杀而去。

    其身旁亲卫见状来不及思索太多。

    “冲!杀!”

    郑玄靖身周亲卫大声怒吼着策马狂奔,十余息后亲卫们顺利地跟上了郑玄靖的战马。

    经年累月训练后产生的习惯,使得他们不自觉地便摆出了进攻阵型。

    眼看自家将军已然带人冲杀而去。

    来不及分辨真假的士卒们,生怕被援军抢了功劳。

    一个比一个召集地驱赶着战马快速融入进攻队列中。

    原本低迷的士气在功劳、良田美酒、如画美人的趋势下瞬间高涨起来。

    其势头非但没有丝毫枯竭之意,反而以极快的速度攀临顶峰。

    “冲!”

    “杀!”

    齐声怒吼中,士气已然远超第一次冲锋数倍有余。

    “铮~!”

    “铮~!”

    “铮~!”

    无数支凌厉箭矢再度冲天而起。

    于半空之中构成一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

    “啊!”

    “啊!!!”

    此起彼伏的哀嚎惨叫声于交战双方队列中不断地响起。

    然而,无论哀嚎惨叫声如何响亮。

    其都无法撼动疯狂前冲的战马丝毫!

    “砰!”

    冲锋在前的郑玄靖亲卫一个不慎,战马直接与匈奴战马相碰撞。

    那亲卫尚未来得及惨叫,便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随后,径直地摔落马背。

    这一落马,此生便再无苏醒的可能了。

    其身后无数昔日里朝夕相处的袍泽提着枪矛亦或者战刀。

    疯狂地驱使着胯下战马,自他身躯径直踏过,朝着前方匈奴杀去。

    说时迟那时快。

    不过百余息的时间里,战场之上便再添数百具温热的尸体。

    “呼~!呼~!”

    第三轮冲锋过后,郑玄靖趴伏于马背之上剧烈地喘着粗气。

    郑玄靖边喘息边快速转动脑袋看向身周。

    在经历了三轮剧烈冲锋过后。

    其麾下三千五百余士卒已然只剩下了两千余。

    三轮冲锋,冲掉了他千余士卒!

    这一结果,无疑使得郑玄靖心疼不已。

    然。

    此时并不是那计较得失的时候。

    郑玄靖边调转马头、调整队列,边眺望向远处的匈奴骑兵。

    其预想中的溃败并没有发生。

    且匈奴人已然即将调整好队列,不久后便可发动第四轮冲锋。

    “糟了!”

    郑玄靖见状面色猛地一变。

    随即快速扭头看向身周士卒。

    当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此时得了喘息之机的士卒们眼见敌军依旧气势如虹。

    接连丧失袍泽的士卒们不由得心生胆怯之意。

    甚至于已然有人怀疑是否真的有援军。

    “不能再等了!”

    郑玄靖心中暗暗着急,若是任由士气逐渐低落。

    那么今日其绝无生还的可能性。

    “弟兄们!匈奴快坚持不下去了!”

    “大伙随我发起最后一轮冲锋!”

    “此轮冲锋过后!本将军自掏腰包每人赏银三十两!”

    郑玄靖当即再度怒吼道。

    然,想象中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情况并未出现。

    其队伍后方甚至已经出现了溃逃的情况。

    “旬校尉,带百人去队列最后方,凡是擅自脱离战阵者,杀无赦。”

    郑玄靖深吸一口燥热的空气,随即低声朝着身旁校尉下令道。

    “遵令!”

    旬校尉猛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随即抱拳行礼道。

    待旬校尉的身影后撤五六步时。

    郑玄靖满脸凝重地冲着身旁亲卫低声吩咐道:“此轮冲锋过后,莫要减速,随我继续冲。”

    其身旁亲卫闻言愣了一瞬,随即快去回应道:“遵令!”

    郑玄靖微微点头,随即仰头怒吼道:“弟兄们!匈奴扛不住了!最后一轮冲锋了!冲锋过后!活着的赏银五十两!死了的同样也有三十两银子!”

    “随我冲!杀啊!”

    怒吼过后,郑玄靖再度一马当先地冲锋在最前方。

    然,此番其麾下士卒相应何其缓慢。

    其冲出五六十步远时,其麾下士卒方才稀稀拉拉地跟了上来。

    此番冲锋郑玄靖部士气较之方才,其差距当真是云泥之别。

    郑玄靖心中一凛,悄无声息地放缓了速度。

    待大队人马跟上后,方才怒吼着再度疯狂冲杀。

    然而就在这一缓一急之间。

    匈奴骑兵已然杀至百余步内。

    郑玄靖心中大惊,大声怒吼道:“杀!杀!杀!杀啊!”

    此时已然来不及张弓搭箭,更来不及思虑其他。

    郑玄靖猛地一弯腰趴伏于马背之上。

    一手缰绳,一手持有枪,双腿快速且猛地地夹击马腹。

    试图让胯下战马再增些许速度。

    说时迟那时快。

    百余步的距离对于极速前行的战马而言不过是转瞬间的事情。

    “叮~”

    “叮、叮、叮!”

    数支从天而降的箭矢与匈奴骑兵先后而至。

    铁质箭头击打在郑玄靖甲胄之上,直磕出道道火花来。

    郑玄靖顾不得身上传来的剧痛,死咬着牙关继续趴伏于马背之上朝着匈奴冲去。

    “噗呲!”

    就在其与一名匈奴骑兵即将接触的一瞬间。

    郑玄靖猛地刺出手中长枪。

    战马巨大的冲击力下,长枪直接贯穿了匈奴骑兵的腹部。

    来不及变招,更来不及拔出长枪。

    在长枪刺中匈奴骑兵的一瞬间,郑玄靖猛地松开了手中长枪。

    随即快速地自腰间拔出佩刀。

    “噹~!”的一声巨响。

    郑玄靖尚未来得及挥舞佩刀,其胸口处便泛起了一道璀璨火花。

    一把匈奴弯刀不偏不倚地砍在其盔甲护心镜中。

    战马前冲势头不止,来不及复仇的郑玄靖强忍着身上剧痛,疯狂地挥舞着手中佩刀。

    短兵相接,最为凶险。

    当第四轮冲锋即将结束之际。

    裨将军郑玄靖已然身中数刀的,后背之上更是插着两支匈奴羽箭。

    若无那一身甲胄相护,其早已不知死去多少回了。

    “驾!”

    眼看即将冲锋结束,郑玄靖猛地丢掉手中佩刀。

    快速地自马腹兜袋里取出马鞭。

    随即疯狂地挥舞着手中马鞭。

    战马吃痛之下,速度愈发地快了起来。

    溃败!

    自此刻起!

    再无可止!

    “吁~!”

    第四轮冲锋过后,匈奴千骑长尸逐诚快速勒停战马。

    随即面无表情地调转马头准备发起第五轮冲锋。

    对于匈奴狼卫而言,敌不死绝,冲锋不止。

    然。

    当其调转马头后,眼前所发生的一幕却让其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就这?”

    “也敢做前锋?”

    尸逐诚嗤笑一声,随即扭头看向身旁百骑长,吩咐道:“派人去通知丘林鸣那小子一声,就说狩猎开始了。”

    “遵令!”其身旁百骑长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之色,答应一声后快速朝着身旁传令。

    尸逐诚自衣角处擦了擦手中弯刀上的血迹后。

    大声吼道:“儿郎们!狩猎开始了!”

    话音落罢。

    尸逐诚猛地以刀背拍了拍胯下战马,随即大吼一声:“杀!”

    “杀!杀!杀!”

    “杀!杀!杀!”

    千余匈奴骑兵怒吼一声,随即快速跟着尸逐诚一同呼啸着前冲。

    一时间,战场之上处处充斥着狰狞的吼叫声。

    那略显狰狞恐怖的吼叫声中,又掺杂着挥之不去的兴奋与激动。

    反观郑玄靖部士卒。

    在意识到自身已经被郑玄靖抛弃后。

    一个个的只顾着纵马狂奔。

    更有甚者,亡命奔跑中为了不落于身后。

    主动弯弓搭箭射向自家袍泽的战马。

    希冀着自家袍泽落马后可以暂缓匈奴追势。

    自这一刻起。

    郑玄靖部,士气没了、队列没了、袍泽间也开始了自相残杀、互下绊子。

    自这一刻起。

    交战双方彻底地变成了猎人与猎物的关系。

    失去队列的郑玄靖部如同各自奔跑的羔羊。

    虽拼尽了全力去逃命。

    但其终究难逃被精诚合作的狼群一一猎杀的命运。

    自这一刻起。

    战场变成了屠宰场。

    郑玄靖部为羔羊,匈奴为屠夫。

    数不清的郑玄靖部骑卒倒在了逃亡路上。

    就连那旬校尉,也不可避免地被匈奴骑兵追上。

    最终被拖下战马,被匈奴人以铁锤活生生地敲碎了头盖骨。

    甲胄为其挡住了数不清的明枪暗箭,却无法为其抵达那来自于婴孩拳头大小的铁锤攻击。

    每一息的时间里,都会有大量的郑玄靖部士卒凄惨地死去。

    而作为他们将领的郑玄靖,自第四轮冲锋过后,便再也没有回头看过他们一眼。

    郑玄靖背着两支卡在盔甲里的羽箭不断地抽打着胯下的战马。

    “快些!快些!再快些!”

    “还有五里!还有五里便能到向本忠部了!”

    郑玄靖边抽打胯下战马,边面色狰狞地大声怒吼道。

    随着战马不断地向前。

    郑玄靖耳边除呼啸而过的风声外,出现了另一种声音。

    数不清的马蹄声、哀嚎声、惨叫声自前方三里处传来!

    郑玄靖边操控战马边剧烈地甩了甩头。

    待确定前方传来的声音并不是自己的错觉后。

    郑玄靖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糟了!”

    郑玄靖惊恐万分地大叫一声。

    随即快速扭头看向身后。

    只见之际身后除了二十余亲卫外,再无其他身影时。

    郑玄靖的心不由得彻底凉透。

    待其看到身后一里外紧追不舍的匈奴骑兵后。

    郑玄靖后背方被风干的冷汗不由得再度冒了出来。

    “走!绕过去!”

    郑玄靖大吼一声后连忙操控着战马朝着一旁绕去。

    片刻后。

    当身后再无厮杀声后。

    郑玄靖撞着胆子快速地扭头朝着身后望去。

    只见其身后原本紧紧跟随的二十余亲卫已然只剩下七八人时,郑玄靖不由得悲上心头。

    两行浊泪自眼角缓缓流淌而出。

    “将......将军......匈奴......匈奴没有追来。”

    其身后一名亲卫喘着粗气艰难地开口说道。

    郑玄靖微微点头,事实上其扭过头后第一眼看的便是身后追兵。

    见身后并无追兵后,这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看向身后亲卫。

    “下马歇息一会儿。”

    郑玄靖大吼一声,随即渐渐放缓马速。

    待战马完全停稳后,郑玄靖一把自马背上翻身而下。

    随即快速自马腹侧兜处取出一袋清水。

    猛地咬开水囊口后,郑玄靖二话不说朝着口中猛灌清水。

    几息之间,一水囊清水便彻底见了底。

    “谁那儿还有水?”

    放下空水囊的一瞬间,郑玄靖好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开口问道。

    “将......将军......我这儿......我这儿还有半水囊清水。”

    一亲卫闻言急忙停止饮水,摇晃了摇晃水囊后回答道。

    郑玄靖伸手接过水囊,随即大声道:“都别喝了,快些清洗马鼻!”

    说着。

    郑玄靖手持水囊径直地走向伏于草地上的战马。

    快速地为其清洗鼻孔,并喂于清水。

    就在其喂水之际。

    郑玄靖隐隐约约间好似听到了马蹄声。

    意识到不对后,郑玄靖快速趴伏于地面。

    静静细听数息后。

    郑玄靖满脸惊恐地起身道:“快走!匈奴追来了!”

    话音未落,郑玄靖便已然稳坐于马背之上。

    待战马缓缓起身后。

    郑玄靖猛地一扬手中鞭子,‘啪!’的一声抽在了战马身上。

    “驾!”

    郑玄靖怒吼一声,再度驱马前奔。

    怎料。

    其刚刚动身之际,身后已然出现了大量的溃兵。

    若是其所料不差的话,溃兵之后定有追兵。

    无他。

    其方才趴伏于地时曾同时听到两种马蹄声。

    一种杂乱无章。

    一种乱而有序。

    “将......将军!”

    “咱......咱们要去哪儿。”

    就在郑玄靖策马狂奔之际,一亲卫快速追上郑玄靖大声问道。

    “去......”郑玄靖闻言面色一愣。

    方才的他只顾亡命狂奔,又哪里知道该去哪里?

    郑玄靖边控马狂奔边疯狂思索。

    几息后。

    郑玄靖大声道:“向前走!寻大将军去!”

    己部已经完蛋了。

    向本忠部也已经完蛋了。

    依郑玄靖看,大军左十里警戒的佟安国与大军右十里警戒的何荣山部。

    若是不出所料的话,也应当已经完蛋了。

    在其看来,那匈奴左谷蠡王明显打着首战即决战的如意算盘。

    此时的漠北草原上处处有着敌军的身影。

    其目前仅仅只剩下七八个亲卫。

    无论向哪个方向逃去,最终定然是难逃一死。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直接冲向最危险的地方。

    万一能够浑水摸鱼混进大军之中呢。

    除此之外,迫使郑玄靖做出这一决定的还有一更重要的原因。

    那便是其麾下战马已然快要达到极限了。

    而其身周亲卫的战马同样如此。

    若是在草原上失去了战马,无需匈奴来杀,其自身便会慢性死亡。

    一刻多钟后。

    郑玄靖满脸绝望地望着远处的一杆大纛。

    那大纛上所悬旗帜并非那熟悉的李字。

    而是一幅栩栩如生的苍狼啸月图。

    与此同时,远处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了无数具尸体。

    民夫的、辅兵的、战马、战兵、匈奴骑兵。

    无数的尸体将草地染成了鲜红色。

    无数被焚烧的粮草、辎重正冒着滚滚黑烟。

    “完了。”

    “完了。”

    “一切都完了。”

    郑玄靖望着眼前的一切,目光茫然无助地搜寻着己方身影。

    然。

    便寻草地,却无一故人。

    与此同时。

    一支身披半甲,人数在百余人的匈奴骑兵。

    正如疯狗出笼般朝着自己猛地扑来。

    “给我一把刀!”

    逃无可逃之际,郑玄靖心中凶狠被彻底激发出来。

    “将军!给!”

    亲卫目露悲切地大吼一声,随即驱马靠近郑玄靖。

    “噗呲”一声轻响。

    亲卫以手中腰刀划破了自身喉咙,随即拼劲最后一丝笑意地将手中腰刀递给了郑玄靖。

    “走好!等我!”

    “杀!杀!杀!”

    郑玄靖怒吼数声,猛地一刀砍在了胯下战马臀部!

    战马吃痛之下,发狂地朝着前方匈奴冲去。

    “杀!杀!杀!”

    仅剩的几名亲卫对视一眼后,纷纷扬刀怒吼着紧紧跟随郑玄靖发起了人生中的最后一次冲锋。

    “杀~!”

    声声怒吼中,郑玄靖携七名亲卫,视死如归地冲入匈奴百人队中。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弟兄们!黄泉路上咱们比一比谁杀的多!”

    “杀的少的!到了地府请哥几个喝酒!”

    “将军放心!属下已经杀了一个了!够本了!”

    “哈哈哈!”

    “老子杀了三个了!哈哈哈!”

    片刻后。

    人世间除了那正缓缓消散的大笑声外。

    再无郑玄靖与那七名亲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