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黄昏渐渐远去。
夜幕缓缓降临之际。
三辕青篷马车越过数条华灯初上的热闹街道。
缓缓抵达位于沮阳城东,山水之间的燕王府邸。
“吾等恭迎王爷归府。”
燕王府护城河外,一众燕王府属官恭敬地分列左右齐声相迎。
三辕青篷马车内。
许奕缓缓挑开车帘,面色淡然如水道:“诸位免礼。”
话音落罢,许奕看向属官之首的吕文苏微微摆手。
待吕文苏快步走进车厢后。
三辕青篷马车缓缓跨过护城河,朝着偌大的王府行去。
车厢内。
吕文苏再度拱手行礼道:“王爷。”
“坐。”许奕微微点头,随即伸手指了指眼前的软塌。
“是。”吕文苏点头应是,随即缓缓入座。
待其端坐于软塌后。
许奕缓缓开口问道:“近些时日以来,沮阳城内可有大事发生?”
吕文苏微微拱手,随即开口回答道:“回王爷,近些时日以来,除朱家按照您的要求动作频频外,余者皆无甚大动作。”
许奕闻言微微点头,随即继续问道:“左胜元那边如何了?”
吕文苏嘴角微微上扬,轻笑着回答道:“左奉承等人现如今逢人便说您的好。”
显然,左胜元等原奉承司官吏于那居养院内的生活格外地不错。
闻得此言,许奕轻笑一声,随即继续问道;“其余居养院建设的如何了?”
吕文苏闻言面色一正,拱手回答道:“回王爷,朱家曾答应的十所居养院已然全部建成。”
“王府在这段时间里共筹备了二十所居养院。”
“其中十二所已然建成,剩余的八所居养院半月之内定能建成。”
“此外,长史司在这段时间里走访了整个上谷郡。”
“现如今上谷郡内符合入住居养院的老卒共有七千九百六十七人。”
“若是以此为依据兴建居养院的话,至少还需兴建五十所才能容纳所有孤寡老卒。”
话音落罢。
吕文苏自袖摆中掏出一份宣纸,将其郑重地呈于许奕。
“此乃各地孤寡老卒的详细数目。”吕文苏面色严肃道。
自许奕离开沮阳城前往王大营的这段时间里,王府长史司的属官联合老五家商队对整个上谷郡的孤寡老卒做了一个全方位的统计。
七千九百六十七人看似不多。
但实际上若是将其全部赡养下来,每日里的花费亦是一个天文数字。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上谷郡的孤寡老卒。
许奕闻言接过吕文苏呈上的宣纸。
缓缓打开细细翻阅一番后,许奕沉吟数息随即开口说道:“明日起,于沮阳、涿鹿、居庸三城大举招募医者、仆从。”
“已建成的居养院,在未来一个月内陆续投入使用。”
“此外,于下洛城兴建三十所居养院。”
“下洛城居养院覆盖范围为下洛城、雊瞀城、潘县。”
“建成后即刻于三县内招募医者、仆从并投入使用。”
“剩余二十所居养院建于广宁城。”
“广宁城居养院覆盖范围为广宁、宁县二地。”
“建成后,即刻于两县内招募医者、仆从并投入使用。”
话音落罢,吕文苏满脸郑重地拱手行礼道:“臣遵令!”
居养院一途,于许奕而言实在是太过于重要。
纵使这是一个无底洞、吞金窟,许奕也必须咬着牙坚持下去。
许奕微微一顿,随即继续吩咐道:“年前,上谷郡内所有的居养院务必全部建成,并投入使用。”
“除此之外,长史司属官于九月初前往渔阳郡,年前务必统计出渔阳郡内的所有孤寡老卒。”
吕文苏再度拱手行礼道:“遵令!”
三辕青篷马车在二人的交谈中缓缓抵达承运殿。
“王爷,承运殿已至。”
车夫将三辕青篷马车缓缓停稳,随即行至车厢处恭声禀报道。
车厢内。
闻得已至承运殿。
许奕与吕文苏一前一后行至承运殿。
......
......
承运殿偏殿书房内。
许奕微微摆手,示意吕文苏入座。
待其入座后。
许奕端坐于太师椅上缓缓开口说道:“不日会有三十余万两的财货分批运至王府。”
“其中有半数的金银珠宝等物。”
“待运至后,长吏司想办法尽快将这批金银珠宝运至其他郡县出手。”
“务必赶在秋收前后全部处理完毕。”
“待秋收后,将这笔钱全部用作购置粮草上。”
吕文苏闻言面色一正,随即拱手行礼道:“臣遵令!”
许奕微微点头,继续交代道:“此外,还有今年的食邑。”
“依照大周律,新王就藩之年,食邑减免一成。”
“此乃大周律法的,孤亦不可更改。”
“但孤这一路行来,沿途田地禾苗长势并不喜人。”
“即使减免一成,佃户家中怕是也难有余粮。”
“故,当各地购置的粮食运抵后,取出两万石粮食,用以借贷百姓。”
“凡,食邑内的百姓,皆可无息借贷。”
“待明年收成好时,再行偿还。”
大周律法,朝堂规矩许奕自然是会严格遵守。
但这并不代表其不会以变通之法施恩于百姓。
话音落罢。
吕文苏再度郑重行礼道:“臣遵令!”
许奕微微点头,随即继续吩咐着一些王府内外的小事。
虽说属官存在的意义,便在于为当权者处理这些琐碎小事。
但归根结底一些大的方向还是要当权者亲自制定。
两刻钟后。
待所有事情处理完毕后。
吕文苏拱手行礼缓缓退出了承运殿。
目送吕文苏离去后。
许奕起身缓缓舒展了舒展四肢。
刚准备动身前往后宫团聚之际。
那方离去的吕文苏竟再度折返。
“王爷,朱怀民携朱宗廷于王府外携礼求见。”
吕文苏行至偏殿书房门前拱手行礼禀报道。
书房内。
许奕只得缓缓入座吩咐道:“请至此地。”
“是。”吕文苏答应一声,随即缓缓转身离去。
两刻钟后。
朱家一老一少紧随着吕文苏的脚步缓缓走进了承运殿偏殿。
“老朽朱怀民拜见王爷。”
“属下朱宗廷拜见王爷。”
朱家爷孙二人方一踏入偏殿书房便直接拱手行礼道。
许奕微微点头开口说道:“二位免礼。”
话音落罢,许奕看向二人身旁的吕文苏吩咐道:“看座,看茶。”
“是。”吕文苏答应一声,随即唤来仆从为偏殿书房再添一把椅子。
而其自身则行至典膳所,亲自动手烧水。
“谢王爷赐座。”朱家爷孙二人再度行礼道谢。
二人方一入座,朱宗廷便自袖摆中取出一份宣纸。
将其恭敬地呈于许奕。
“还请王爷过目。”朱宗廷恭敬道。
其手中的宣纸,正是那朱怀民临出门前所写。
其上所记录的赫然正是这段时间朱家所有动作的明细。
许奕微微点头,随即自朱宗廷手中接过那份宣纸。
细细打量一番后。
许奕将其缓缓收起,轻笑道:“有劳朱家了。”
“王爷此言便见外了。”朱怀民闻言笑呵呵地开口说道。
许奕笑了笑,随即起身自一旁书架上取出一黄布包裹的小印,以及一通体墨绿色的砚台。
“前些时日公务繁忙,还未来得及亲自为你授印。”
“此乃王府特使官印,当好生保管。”
许奕缓缓入座,将手中那黄布包裹的印章轻轻推至朱宗廷面前。
朱宗廷见状急忙起身郑重行礼道:“还请王爷放心,属下定当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绝不辜负王爷厚望。”
许奕轻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朱宗廷无需这般多礼。
待朱宗廷满脸郑重地将那方官印收起后。
许奕再度将手中那通体墨绿色砚台缓缓推向朱宗廷。
“此乃孤与你的新官贺礼,莫要推辞。”
许奕轻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朱宗廷入座。
但此时的朱宗廷哪儿还敢入座。
朱宗廷连连摆手道:“王爷,这太贵重了,属下不能收。”
那方砚台,通体墨绿色,打眼望去与那祖母绿宝石毫无区别。
可想而知此物何等珍贵。
“王爷,这确实太过于贵重了。”一旁的朱怀民连忙拱手行礼推辞道。
以朱家的财力、朱怀民的阅历自然可以轻轻松松地判断出此物的价值。
以此物相赠,着实有些贵重。
许奕摆了摆手,示意朱宗廷先行入座。
待朱宗廷入座后,许奕轻笑道:“朱老太爷与宗廷多虑了,此物并不贵重。”
说着,许奕伸手敲了敲书案上的墨绿色砚台。
待砚台发出几道清脆的响声后。
许奕轻笑道:“此物并非真正的玉石,而是我那位于下洛城的工坊所制作的药玉。”
“药玉?!!”方入座的朱宗廷闻言险些自椅子上跳起来。
其为朱家嫡长孙,观宝的眼力自然是不俗的。
可无论其如何去看,此物都是一玉石。
且,药玉他并非从未见过。
在其看来,药玉大多都是浑浊不堪的。
即使其中有些绝品,也绝不会如书案上的那方砚台那般通体清澈。
“这真的是药玉?”朱怀民浑浊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看向那方砚台。
莫说朱宗廷不信,即使是他对那药玉一说也持怀疑态度。
但奈何,方才许奕敲击的声音却是不是玉石所能发出的。
许奕笑了笑,随即伸手指了指二人身后不远处的书架。
只见那镶嵌于墙壁之上的书架内摆满了形形色色的摆件。
透明无暇的短剑。
通体墨玉色的短刀。
通体金黄色的金鸡。
通体火红色的锦鲤。
通体墨绿色的细犬。
林林总总共有二三十件。
且这些摆件在油灯的照耀下,无一不闪烁着玉石的光芒。
且无论是金鸡还是锦鲤,亦或者其他摆件,皆给人一种栩栩如生的感觉。
朱家爷孙二人满是震撼地望着那书架上的摆件。
心中着实很难相信这些东西都是那所谓的药玉。
许奕看了一眼二人那满是震撼与迟疑的面色,轻笑道:“这些东西皆是药玉,同产自下洛城内的药玉工坊。”
在闻得许奕重复确认后。
朱家爷孙二人极其艰难地相信了此物正是那所谓的药玉。
与此同时,爷孙二人同时注意到了许奕两次确认中皆提及的重要字眼。
那便是‘下洛城药玉工坊。’
试问,如果真有那么一座工坊存在的话,许奕还会缺钱吗?
朱家众人先前的担忧还会存在吗?
朱怀民心中一动,不由得拱手问道:“敢问王爷,此物可否售卖。”
许奕笑道:“那药玉工坊所做之物,自然是要售卖的。”
朱怀民再度拱手问道:“不知王爷打算如何售卖此物。”
许奕笑了笑,随即缓缓开口回答道:“此物主要售往关中、河南、江南、西域等地,售价略高于普通玉石制品。”
朱怀民闻言心中稍定,随即再度拱手问道:“不知王爷对辽东、辽西、乐浪三郡以及高句丽等地如何看。”
许奕面色微微一正,随即开口回答道:“王府精力有限,暂且顾及不了辽东等偏寒之地。”
朱怀民闻言心中稍喜,随即再度拱手道:“老朽斗胆,敢问王爷,此物产量如何。”
许奕微微一笑,开口回答道:“此物虽制作麻烦,但匠人们熟能生巧,产量当会与日俱增。”
此言一出,朱怀民心中大定。
事实上,自这一次次求知中,朱怀民已然领会了许奕此举的深意。
在闻得产量无忧后。
朱怀民再无后顾之忧。
朱怀民缓缓起身,郑重行礼道:“朱家不才,愿为王爷分忧。”
许奕起身迈步走向朱怀民。
缓缓将其搀扶起来。
待朱怀民起身后。
许奕微微拱手道:“朱老太爷此言,当真是如三月春风。”
话音落罢,许奕将其亲自搀扶至椅子处。
待其入座后。
一老一少两只千年狐狸不在玩什么聊斋。
实打实地探讨开如何于辽东、辽西、乐浪、高句丽等地售卖药玉。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地方都会同时有穷人与富人存在。
辽东、辽西两郡虽偏寒,但仍不例外。
更何况乐浪郡与高句丽国?
小半个时辰后。
许奕起身亲自将朱家爷孙二人送至承运殿外。
事实上许奕之所以主动提及药玉。
一是为了打消朱家潜在的顾虑。
无论是铁矿石也好,还是招募铁匠也罢。
亦或者兴建工坊与高炉。
朱家目前所进行的种种动作所需的钱财,皆是朱家自行垫付的。
也正因此,许奕必须尽早打消朱家的一些潜在顾虑。
二来则是王府人手短缺,借助朱家的力量广销药玉,无论是对朱家还是对许奕都是一双赢的局面。
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