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卫松跟着父亲做生意,虽然还没有当家做主,但也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他做事细心有分寸,和这种人说话有时候是轻松的,但有时候也累,因为心眼太多。
夏樾道:“这黄符先放在我这里,我找人看一看。”
姚卫松连连点头。
夏樾又道:“令尊的遗体,仵作要检查一下。”
姚卫松脸上显然有一些为难之色,但还是点了点头。
叶彩唐其实对于在这个年代做仵作,是觉得很不适应的。她已经习惯了,如果需要验尸,工作台上一放,首先肯定要将死亡者的衣服脱光,无论男女。
全裸尸检这是规定,然后按姚海峰现在的情况,对可能致死的原因进一步检查。
先确定外表是否有致命伤,如果没有,那么就是内伤。
那是要将尸体剖开,看看脑部,看看心肝脾肺肾,是否有器官急性坏死,血液里是否含毒。若真的是所谓的被自己的噩梦吓死,也不是毫无征兆。
当一个人突然意外地遭受外界惊吓时,大脑会指令肾上腺分泌大量的儿茶酚胺,促使心跳突然加快,血压升高,心肌代谢的耗氧量急剧增加。
过快的血液循环如洪水一般冲击心脏,使心肌纤维撕裂,心脏出血,导致心跳骤停致人死亡。
吓死者的心肌细胞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心肌中夹杂着许多红玫瑰色的血斑,而如果不是,那么就另有死因。
但是现在……
叶彩唐要是在这儿把姚海峰的衣服扒了,肯定要被他儿子打死的。
叶彩唐只好先用银针试一试姚海峰是否中毒,银针毫无反应。
姚卫松忙道:“我父亲不是被毒死的吧?”
“这……”叶彩唐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银针没有反应,只能说明令尊中的不是砒霜之毒,因为银和砒霜接触,会有变黑的反应,而砒霜是常见的毒药。”
姚卫松大约只想听叶彩唐说,是,或者不是,没想到她长篇大论说了这么多,有点没反应过来。
叶彩唐接着道:“但是这世上有很多毒,一样可以致命,都是银针测试不出来的。所以银针不变色,也并不能证明令尊不是死于毒害。”
姚卫松这下听明白了,心里大约觉得叶彩唐这是测了个寂寞,但是叶彩唐是夏樾的人,他不敢说不满驳夏樾的面子,只是郑重点了点头,表示听懂了。
叶彩唐道:“人若是被吓死,全身血液会涌去心脏,从外表是没有明显症状的。所以若是要确定姚老爷是否被吓死,需要剖尸检查。”
姚卫松脸都白了。
夏樾也有些意外。
他以为叶彩唐跟着父亲学习,最多也就是学了一些验尸的技巧,对各种死亡伤情的分析鉴别,没想到还能剖尸。
他见过一次叶明解剖一具尸体。
虽然是为了替死者伸冤,找出凶手,但那对人的心理承受力也太考验了。
夏樾自持也是个见过无数死人染过无数鲜血的,而叶明看起来只是个斯斯文文的瘦弱书生,但他毫不犹豫的用锋利的小刀划开了死者的胸腹。
血几乎是立刻就涌了出来,然后叶明完全打开了胸腔,将死者身体里的血舀了出来,再将他的内脏一样样的拿出来……放在一旁,专注而认真,好像面前不是一个人,只是一块石头。
和他一起看叶明解剖尸体的几个捕快当场就跑出去吐了,而叶明很淡定的说,第一次看的人都这样,很正常。
那一次,夏樾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才得以维持六扇门捕头的尊严。
此时,刘沙和王统都向叶彩唐投去了惊疑的,不信的,恐怖的目光。
而夏樾忍住了,毕竟有外人在,他若是都质疑叶彩唐,岂不是叫人笑话。
你连自己的手下的能耐都不信任,那谁还会对叶彩唐的能力,和她说的话表示信任呢?
于是夏樾略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姚卫松见夏樾点头,本来就白的脸更是瞬间一点血色都无。
“不可,大人,万万不可。”姚卫松连连摆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损坏。家父猝死已是不幸,是我们做晚辈的没有照顾妥当,若是连尸首都不能保全,那我愧对列祖列宗,以后死了,也没脸见他啊。”
古往今来,人之常情。
叶彩唐一点儿也不意外。
就是她那个相对开明的年代,大部分人也接受不了死后还要被开膛破腹,一个土葬改火葬的政策推行都十分艰难,甚至有人以死相逼。
更何况是现在,那是犯了大忌讳的事情。
“这个我自然知道。”夏樾道:“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需要剖尸检验的。就算是需要,也要你们同意才可。”
家属不同意,夏樾也不能强行把人爹的尸体抢了去开膛,说到底,你家这到底是意外还是谋杀,看你们自己想不想求一个明白。
姚卫松擦着一头冷汗连连道谢。
爹已经死了,要是夏樾非要剖尸检查,怕是要把他娘也气死。
夏樾道:“目前从令尊遗体上看不出太多线索,我想去看一看他昨夜休息的房间。还有,我要见一下令尊的八姨太。”
姚卫松连连答应,现在只要夏樾别提把他爹剖尸的事情,别说见一见八姨太,就是把八姨太送给夏樾,那也是可以的。甚至还可以搭一个七姨太。
姚卫松亲自将人领到了一个精致的小院子。
姚海峰的八姨太萨又心,就是住在这个院子。昨日姚海峰在萨又心房中留宿,如今,萨又心是嫌疑最大的一个,就被关在偏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