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大一世与克丽奥佩脱拉的婚姻是由腓力二世亲自促成的,也正是因此,腓力遭了天谴,在二人的婚礼上被看不下去的护卫官、正义之士保萨尼亚斯执行了天诛。”
——选自《皮洛士大王御制〈关于〈预防近亲通婚宣告〉的宣告〉的文书》
第二天一早起来,皮洛士和伙友们一起出城晨练。
作为一个战斗人员,这本来就是每天的必修课,而且就现在这个状况,皮洛士觉得对维持士气也比较有好处。
昨天晚上回来他就给伙友们简单开了个会,说明了接下来会去投奔未来姐夫德米特里,然后讲了一通安提柯父子在继业者战争中的大好形势,最后许诺到时候打败了卡山德,大家一起衣锦还乡。
伊庇鲁斯不愧为能和马其顿并列的蛮子国家,尤其是像他的伙友们这种年轻人更是从小就以亚历山大的盖世功业作为人生指导,他们听到能参与继业者大战,无不激动的两眼放光,纷纷表示情绪稳定,且对前途抱有乐观态度,愿意和唯一合法的巴塞琉斯继续为伊庇鲁斯人民的伟大事业奋斗不止。
皮洛士由此也算松了一口气,从遭遇刺杀以来,他一直在手下面前表现的很有信心,但实际上心里还是有点压力的。
虽然在他十二岁登基之前也一直是处于流亡状态,但那时是在他养父母的地头,享受的基本就是王子待遇;像现在这样自己当顶梁柱还是头一回。
和伙友们热情似火的出了一身汗后便回埃利斯城的旅舍。
随行的厨师长已经把早饭备下,众人围在几张长桌上开吃。
主食是大麦面包和一些乱七八糟的豆子,此外一人一杯牛奶,还有一些佐食的炼乳和蜂蜜。
希腊人吃的这个大麦面包硬的像砖头一样,因此一般人吃饭会配一杯葡萄酒,把面包浸在酒里泡软了吃。
但皮洛士觉得酒精伤脑子,要求手下伙友们少喝酒,并且把配餐的葡萄酒换成牛奶。
这个时代的牛奶并不好喝,膻味大得很,但伙友们都没什么怨言。
这一方面是因为皮洛士出色的运动天赋,让他们觉得这就是强者的推荐食谱。
另一方面,可能是因为皮洛士告诉他们多喝牛奶能壮阳。
皮洛士有时候想,这年头与其随大流不得罪人,还不如特立独行更能博得别人的尊重。
他待人比较随和,没什么偶像包袱,伙友们吃饭时也比较随意,在一旁闲扯犊子。皮洛士也一边吃一边问迈提拉斯一些具体细节。
得知藏在帕斯萨戎的财货暂时没有办法运出来,皮洛士并没有把失望露在脸上,只是暗自盘算了一下手头的资金。
按照目前的市价,1德拉克马银币能买差不多10公斤粮食,皮洛士一行30多人,一个月光吃粮怎么也得600公斤,而且作为战斗人员还得吃点好的,再加上他们带的战马走马,一个月下来光人吃马嚼就得200德拉马克。
这还不算住宿和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费用。
而且人家这么无怨无悔跟你混,你就算不发工资,津贴总得给点吧。
这么一算一个月差不多得有1000德拉克马的固定支出。
而他手头现在满共不到3000德拉克马——这还要算上昨天奥运会给的1500德拉克马奖金。
一下子断了经济来源,日子还真是紧张。
算算日子,未来姐夫德米特里和罗德岛人签订合约,几天时间收拾战场差不多也完事了,现在应该已经在去雅典的海路上。
虽然这些钱应该足够坚持到投奔德米特里,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
另外他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用钱的地方,比如人际往来,或者保持一些必要的排场,还有开一些金手指也得用钱——金手指也得用真金来实现嘛。
而且最重要的,到了德米特里那里,是不是得保持一定的独立性、甚至组织起自己的一支力量呢?
如果是,那需要的钱就海了去了。所以现在必须想一些来钱的路子了。
说到金手指,皮洛士又问迈提拉斯他在帕斯萨戎搞的那几个工坊怎么样了。
本身伊庇鲁斯不算特别穷山恶水的地方,就是比较落后,没什么像样的手工业,因此在贸易发达的地中海经济圈,常年处于出超状态。
皮洛士登基到现在也就三年,虽然还没有亲政,但于情于理,都应该大力支持伊庇鲁斯的产业发展。
只是相关人才实在难找,三年下来,那些这个时代常见的制陶、冶铜倒是建立起了工坊,形成了一定产量。
但皮洛士岂会这么容易满足?
不过直到他离开前,他那些超前的灵感几乎都没有见功。
只有一个坩埚炼钢,成功率还低得很,就这还是他在陶兰提亚当干儿子时就开始鼓捣的;还有一个是造纸工坊。
说起来,虽然这个时代莎草纸的使用已经十分广泛了,但广泛只是相对而言,像伊庇鲁斯这种地方,现在还停留在无纸化办公的阶段。而且莎草纸依赖于产于埃及的纸莎草,整个地中海独此一家,更不必说不为外人所知的独特加工方法。
在皮洛士看来,纸这种东西用途应该不仅仅限于书写绘画,而是人类最容易取得的一种“高分子复合材料”,应用应该更加的广泛。这也是为什么造纸术被誉为四大发明。
只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非常惭愧。
只听迈提拉斯说到:“工坊都被涅俄普托勒摩斯还有托勒密、亚历山大他们以评议会的名义没收了,但实际上是他们自己私下瓜分了。”
“这些人历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就给他们吧,反正等咱们回到回去那天该是咱们的还是咱们的,”皮洛士表示无所谓:“而且我们在手工业上落后的太久,只要工坊还有人在经营,对伊庇鲁斯也是一件好事。”
迈提拉斯和其他几个伙友听了无不钦佩,纷纷出言称赞皮洛士的高瞻远瞩和豁达心胸。
皮洛士只是谦虚的摆摆手。
然后便听迈提拉斯接着说道:“不过,炼钢作坊和造纸作坊……涅俄普托勒摩斯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用的,放火给烧了……”
“甚嘛?!”
“涅俄普托勒摩斯不知道什么是‘钢’,也不知道‘纸’有什么用,于是把工匠赶走,工坊也一把火烧了。”
皮洛士几乎被狗杂种气死。
那都是他这么长时间艰苦努力的成果啊!他自掏腰包搞这么点民族产业容易吗?
伙友们知道皮洛士对这两个工坊有多重视,甚至好多东西都是皮洛士带着他们亲自干的,也倾注了他们的心血。于是有的安慰他,给他讲一些“心若在梦就在”的道理;有的则愤怒的咒骂涅俄普托勒摩斯。
几个岁数小的尤其愤愤不平,已经商量着要返回伊庇鲁斯“讨伐伪王”——那个炼钢作坊产量是真的低,皮洛士答应优先给伙友们一人打造一把钢制的武器,结果刚好还没轮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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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留着旅舍外值守的伙友进得室内,看着群情汹汹的众人有些发懵,但还是先履行自己的职责,报告皮洛士,法萨卢斯来人了。
“法萨卢斯?是母亲的信使吗?”
出于对伊庇鲁斯政治环境的现实考虑,他仅剩的亲人都一直很少待在伊庇鲁斯本土。
母亲佛提雅带着他的姐姐黛达米亚、妹妹特洛雅丝隐居在娘家,色萨利城邦法萨卢斯,在那里皮洛士的外公留下了一处庄园。
色萨利虽然很早就成为了马其顿的一部分,卡山德现在在那里也有大量驻军,但他并不是直接统治那里,而是要通过色萨利联盟大评议会。同时,他故去的外公门农在当地依然很有威望,卡山德在那里就像聋子和瞎子,只要低调一点甚至比伊庇鲁斯还安全。偶尔相聚也是在陶兰提亚的养母贝洛雅那里。
来人很快出现在皮洛士面前。
“希皮阿斯大人!”皮洛士十分惊喜,“母亲那边还安好吗?”
“皮洛士大王。”风尘仆仆的中年人沉稳的回礼,“看到您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您放心,法萨卢斯一切都安好。”
“您一定还没吃饭吧?”皮洛士得知法萨卢斯无事,也不着急问,连忙招呼希皮阿斯入座。
希皮阿斯是跟着安德克莱德和安吉路斯一起带皮洛士逃跑的数人之一,也是他父亲仅剩的几个伙友,对皮洛士来说就跟亲叔叔差不多。
这老叔也不见外,他连日赶路确实饿坏了,抓起桌上的食物就往嘴里放。
皮洛士的伙友差不多都是他的晚辈,在他面前不敢造次,连忙都站起来给他招呼吃喝。
一个年轻人殷勤地要给他倒葡萄酒,结果希皮阿斯一瞪眼:
“我听说大王要求身边人都不得以葡萄酒配餐,你们都当耳旁风吗!”
随即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而那年轻的伙友只得苦着脸退到一旁。
皮洛士见状哈哈大笑。待希皮阿斯吃的差不多了,才开口问道:
“希皮阿斯大人,母亲她让您给我带的什么消息?”
希皮阿斯抹抹嘴,把随身的包袱往桌上一放,发出了重重的响声:
“这就是巴塞丽莎的消息——六千德拉克马——以后每个月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