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倾斜在铺满石砖的路上,拉出一道道的长长的影子,一辆马车在华氏城中疾驰着,方向直指王宫。
刘据坐在马车里,颇有坐立难安之状。
这大晚上的,国王和王妃召见自己难道真是为了那些丝绸?
刘据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嘎在了这里。
嗐,早知道就装睡装死得了,非得出来凑热闹!
他看向坐在一旁的巴纳提罗,只见对方正慢悠悠地品着茶,时不时用诡异的目光瞟上他几眼。
这看得刘据可是浑身起鸡皮疙瘩,但他在这语言不通,也不知道怎么和对方交谈。
他下意识地盯着巴纳提罗,试图通过眼神交流,可是这位风光无限的宠臣根本就懒得搭理他。
百无聊赖之下,刘据只好朝外望去,发现此刻马车正缓缓驶过前不久刚来过的那条大街。
和白天不同,一到夜晚,这里便空无一人。
真是坐牢一般的感觉啊。
“嗒嗒嗒!”
就在这时,车后突然传出了马蹄敲击地面的声音。
坐在刘据一旁的巴纳提罗赶紧命人去一探究竟。
还未等仆人走出半步,马儿便已跑到了马车旁边。
上头坐着的正是苏木达,只见他满头大汗,和一旁的仆人吵了起来。
“干嘛呢干嘛呢。”巴纳提罗命马车停下,悠然自得地迈出了一只脚,一旁的仆人连忙弯腰匍匐在地上,用脊背充当主人的马凳。
“我当时什么人在外大声喧哗,原来是使臣大人的翻译官。”巴纳提罗的脸上挂着不可言明的笑容。
“怎么了!既然如你所说,我是使臣大人的翻译官。那么我家大人进入王宫,我怎么可能不陪同?”苏木达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握着马鞭,指向马车。
看了看眼前这个似像又不像身毒人的家伙,巴纳提罗撇了撇嘴,又带些许鄙夷地看向了马车里的刘据。
这些汉人真是麻烦,区区一个使臣竟然也敢提如此要求。
算什么东西。
他甩了甩衣袍。
“陛下只是召请了你家大人,可没召请你这个家伙。”
随后,他又朝地上啐了一口,嘴里叽里咕噜骂了几句。
“我家大人可不懂什么身毒语,如果没有我在一旁,一会没能解决王妃的问题,麻烦可就大了。”苏木达继续说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刚才听可蒙那么一说,自己怎么不能跑来看看。
两人又唇枪舌战了几句,苏木达依旧是不依不饶,坚持要和刘据一起上车。
“不让我上车,今晚干脆就让我交代在这里!”说罢,他便拔出短刀,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见对方这般难缠,巴纳提罗倒也不恼。
“好吧,既然你也要去,那就一起吧。”
说罢,他转身向马车走去,一旁的仆人见状,立马又俯身跪了下来。
刘据孤身一人坐在马车中,见到巴纳提罗在马车外和苏木达争执起了,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看自己的朋友上了车,便也猜到了个大概。
他松了口气,环视了下周围陌生的环境。
苏木达的到来显然让他更有了底气,但是潜意识却隐隐让他不安。
……
纱幔环绕的宫殿中,身毒王正躺在床上,似有些疲惫。
床头坐着身着寝衣的安雅王妃,她的大腿上正放着一匹丝绸。
女人的手指划过上面精巧的纹路,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机。
“陛下,于大人到了。”侍女进殿内禀报道。
“嗯……”身毒王并没有起身,而是继续瘫着。
他摆了摆手,“让娑罗将军带他们去外殿先候着吧。”
“是。”侍女应了一声,正要退下,却被安雅喊住。
“既然使臣都来了,不防直接请他入殿来吧,正巧这些东西就在这里。”她抚了抚手中的衣料,又俯下身细声软语地求起了身毒王。
国王耐不住宠妃的恳求,便下令将这位于大人带入殿中。
宫门外,负责殿内守卫的娑罗正站在刘据一行人面前,没有国王的命令,他们暂时还不得入内。
刘据看着眼前这位将军,莫名觉得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毕竟初来乍到,看这些身毒人都长得差不多。
他没想到的是,娑罗一下子便认出了他来。
这不是那天街上的那个男子吗……
娑罗心下一惊,他下意识看向了殿内,双瞳突然放大。
“大人,不知今夜大汉使臣入宫,所为何事?”娑罗看向了巴纳提罗,出言问道。
“将军在宫中任职多年,难道忘了哪些东西该问,哪些东西不该问么?”巴纳提罗目露精光,看向娑罗,眼神里有些意味不明。
此言一出,娑罗立刻回过神来,刚才是自己想太多,一时忘了礼数。
他连忙向眼前这位个头还没有自己肩膀高的宠臣弯腰谢罪。
“大人,刚才是我失言了。”
“放心,”巴纳提罗微微一笑,拍了拍娑罗的肩膀,“你我都替同一个人办事,自然要上下一心。”
说罢,他俯在娑罗的耳旁,用轻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很多事情,我都没告诉大王,今晚的也不会告诉他。”
娑罗闻言,咬了咬牙,低着头,右手握紧了刀柄。
就在这时,殿内的侍女走了出来。
“还请使臣大人入宫。”
巴纳提罗听到后,当即做了个请个手势,示意对方两人先行。
刘据提起衣摆,一步步地走上殿门口的台阶。
咋一看,殿内似乎灯火通明,有个人影伫立在门口,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只见殿门缓缓打开,他们三人也走入了殿中。
遥遥坐在上座的便是身毒王,他此时身上只披了一件短袍,手里拿着一只金杯,胡茬沾满了酒液。
“啊,于大人来了。”
他看向了一旁的苏木达,“还带上了一旁的属官呐。”
“是的陛下,”巴纳提罗凑上前去,摆出了他那招牌式的笑容,“于大人毕竟不通我地语言,可得在身边随时带个翻译呢。”
身毒王听罢大笑起来,随即便指着刘据说道,“看来你们汉朝的使臣还得回去好好练上几年我们的语言。”
刘据闻言,心中大怒,但此刻又不好发作,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他走上前去,淡定地说道:“听说陛下深夜召见是为丝绸一事,可否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