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贤愣住了。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呆滞的看着前方。
巍山城没了，躲在城中角落的幸存者也没了，他的伙计们没了，如归客栈没了，老汪也没了！
他这十八年经历的一切一切，都没了。
这不是那些魔修所为，而是一个足以颠覆整个战局的仙修所做！
于贤双拳紧握，看着仙云之上的身影。
这是他两世相加，三十多年来唯一一次动了杀人的念头。
这人，毁了他珍视的一切！
所作所为，不亚于当着一个生命中只有游戏的肥宅的面，删除了他所有的游戏存档，毁了所有游戏账号，摔碎了所有手办，还将他的纸片人老婆二创成了肥猪！
这能忍！？
似乎是感知到于贤的愤怒，他手中的忘川微微发颤，似乎是在激动！
“帝尊。”
米诺连忙抓住他的手臂：“那可是出窍，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暂且忍忍！且忍忍！”
“……我知道。”
于贤沉寂数息，缓缓开口。
他一手握着忘川，另一只手却松开了。
无能的狂怒最为悲哀。
于贤没再说话，只是默默看着远处。
短短数息之后，一紫一黑便朝着两个不同方向远遁而去，消散不见。
空中只剩下那片仙云，以及澹尘羽三人。
仙云消散。
一抹倩影自空中落下，来到澹尘羽面前低下头颅，鞠躬敬礼。
澹尘羽缓步上前，而后……啪！
一声清脆荡开！
于贤呆了。
那丫头，似乎打了对方一巴掌？
因为隔得太远，于贤不敢确定，只能隐约看见澹尘羽是挥动了手臂。
那名仙修不敢还手，只是低头致歉。
就算是圣女，她也只是元婴而已，怎么敢对一位出窍这般行事？
除非她还有什么别的身份。
他们四人在原地搜索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很快便离开了。
可于贤两人却依旧不敢动。
两人留在原处静默的等着，一直等到天边微亮，才敢动身下山。
他要回一趟巍山城。
人，是找不到了。
可尸骸他一定要找到！
不论碎成什么样，他都要给老汪和那些伙计立碑。
是，这个世界上是没有轮回一说，人死了就是死了。
可在他心里却有。
这件事若是不做，他心难安。
今天没有太阳，也没有鸡叫。
于贤带着米诺一路走到山脚，刚准备顺着密道再回巍山城看看，就看见密道口躺着一个小女孩。
她穿着一身布衣，头发凌乱，衣服上有不少血迹，嘴唇周边有明显的按压印记。
米诺快步向前，将她拦腰抱起送到于贤面前：“帝尊，她还活着，不过伤势很重，估计很难撑过去了。”
“这应该是那户人家的孩子。”
于贤叹了口气。
看样子在自己走了之后，那户人家趁这魔修内斗，将这孩子送到了古井下面。
只可惜，他们两个应该没能下来。
“能救活么？”
“有机会，除非……”米诺有些迟疑。
于贤眉头微皱：“除非什么？”
“她身上的外伤倒是好治，可她的五脏六腑都染上了魔气，如今已深入骨髓，若是没有功法引导，做多三日便会浑身溃烂而死。”
“可我刚刚探查了一下她的体质，是五行废灵根，根本就无法修炼，三天时间根本就不可能引导魔气。”
米诺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孩：“除非她是个魔修天才，能在五行废灵根的情况下，将魔气引入体内。”
“我的精血有用么？”
“没有，帝尊您的精血只对魔修有用，普通人根本无法承受。”
于贤眉头紧皱。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巍山城落得如此境地，皆是因他而起。
若是有机会，他是想赎罪的。
不论结果如何，他还是想试一试。
“先将她的外伤治好，剩下的事之后再说吧。”
“是。”
于贤看了那个女孩一眼，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这密道很怪。
昨晚于贤背着米诺跑出来的时候，觉得它很短，可不知为何，今天重新走一遍，却又觉得很长。
两人走到密道尽头，发现出口已经被堵住了。
米诺抬手间便将密道疏通，带着于贤与那女孩飞了出来。
于贤落地之后，环顾四周。
他放眼望去，方圆百里皆是平原，整座巍山城已无半点生命迹象。
尸骸混杂着沙土，在血液的混合下凝聚成新的土地。
想从这里面找到完整的尸骸？
那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爹！娘！”
两声惊呼传来。
于贤转头看向米诺怀里的小女孩。
她刚刚醒来，便慌忙的打量着四周，想从米诺怀中挣脱，可却根本没办法脱离。
女孩干脆也不挣扎了，转头看向于贤：“你们是谁！这里是哪儿？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思路清晰，没有畏惧，也没有慌张，能在第一时间找到谁是管事的人。
“小诺，你跟她说说发生了些什么吧。”
“是。”
于贤现在可没心思给她讲述这一切。
他没有在此处停留，而是循着记忆，朝如归客栈的残骸走去。
很快，他便来到如归客栈前。
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血腥味，原本门庭若市的客栈，只剩些许残破木板，上面还染着肉糜与殷红。
死了，都死了！
别说人了，就连后厨的那几只死耗子也都死了！
十八年的记忆，就这么在他眼前崩塌，而他却找不到哪怕一点用以留恋的东西。
于贤再次握拳，脑中不断回忆起这十八年来的种种，忍不住挥剑一斩！
前方掀起一阵狂风，将表层的木板和瓦片掀开，露出一方空洞。
那是客栈的地窖。
等等，密道都被堵住了，这地窖怎么还有空洞？
于贤微微皱眉，上前蹲下身。
这四周有搜索的痕迹，再加上昨夜他看见几人好似是带了什么东西离开。
难道是……画卷？
算了，反正人已经走了，就算是画卷被拿走也没关系。
他来这里是为了安葬众人。
“米诺。”
于贤转头看向身后，发现米诺已经跟那女孩解释清楚了。
而那女孩却不哭不闹，只是默默跟在米诺身后，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也没空理这孩子，只是朝米诺吩咐：“找块石碑，要大一些的。”
“是。”
米诺应了声，转身便消失在了原地。
那女孩见到米诺消失，顿时大吃一惊！
她抛开愁绪，快步跑到于贤身边：“于……于掌柜，那个姐姐也是仙家么！？”
“哦？你知道我？”
于贤拾了块还算平整的石头，就这么坐在上面。
“原本看你眼熟，见你来了这如归客栈，就确认你是于掌柜了。”
女孩分析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是。”
于贤点了点头：“不过她跟杀你父母的那些仙家不一样，你如果想找她报仇，那还是省省吧。”
“我知道的。”
女孩应了一声，随后直接跪倒在于贤面前。
碎石扎破了她的膝盖，殷红直流，可她却未呼喊半声，而是朝着于贤磕头！
“于掌柜，请您收我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