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眠坐在那里,眉目坚定,毫无悔意,老太太眼神淬毒,冷哼了一声。
“你要真想谢罪,便将这三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直接扔出去!我儿清清白白,凭何要让人验?!谁知是不是这些人早早就包藏祸心?前些日子你也往衙门送了不少恶仆,岂不知道这家里早有外贼?定然是他们买通了恶仆,早年间偷了初稿,留到如今冤枉我儿!”
“……”叶云眠有些无语。
这话,也就老太太能睁着眼睛说出来,其他人只怕都没有这么厚的脸皮说瞎话。
十几年间,几乎所有初稿,全部偷出去抄写下来?
“倘若如此,只怕这三人与您家二老爷怕不是有杀父夺妻之仇吧……”不远处,高棋忍不住咕哝了一声。
他尊敬叶继荣,可也着实听不进去这等假话。
老太太横眉冷对:“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我叶家堂上叫嚣!?大丫头,你还不快让人将这个不懂礼数的人赶出去?!”
老太太火力极旺。
嘴里骂的是那高棋,但实际上指的却是这里的所有人,包括那些大儒以及学政大人。
在她看来,她儿子又不是杀人放火,凭什么这些人要进门来指指点点?就算是请人捉刀,那又如何!
是这三人心甘情愿、公平交易!
他们如今贪心不足想来害她儿子,其他人竟然还要帮着这些小人,简直可恶!
高棋面红耳赤,此时真有点羞愤想要甩袖离开。
“入门是客,更何况客人并无错处……我们叶家如何能做出赶客之举?且这三位都曾购买过不少二叔的文章词句,也算是受害人了,今日也是必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的。”叶云眠继续顶着。
叶云眠态度也很坚定。
甚至也能让人听出她言辞中对自家老太太的疏离。
“你就是忤逆不孝!我如今病成这样,你整日只想着闹事,这是非要气死我才心甘啊!好,既然如此,那老身便不活了,你直接取了我性命便是!”老太太狠厉至极,“这些年我是管家不严,让你捉了错处!可我一个老太太辛辛苦苦带大了寅哥儿和清哥儿,到头来却让你如此记恨,觉得我亏待了他们!我若真是那样的人,如今他们安有命在!”
“若我死了,你能就此收手,那好,我这就死去!”说着,老太太嘴中用力,似乎是咬舌自尽。
连嬷嬷瞧着,连忙慌张撕咬掰着老太太的嘴,可掰了许久都没用,吓得在场之人脸色大变!
他们被邀请过来主持公道,可还没开始呢,若先逼死了叶家老太太,这是何其大的罪过啊!?
叶云眠也没想到老太太突然来这招。
她目色阴沉:“我家老太太情绪激动,怕身体有损伤,我是行医之人,便先行为老太太定神压惊……”
说着,她便准备取出银针,想让老太太先消停会儿。
只是这法子,只怕是要给别人留下不好好的印象,毕竟一言不合先扎人……哪怕是个大夫,也会让人难以理解,毕竟如今她更是叶家的大小姐,葛氏的继孙女。
“老太太倘若要寻死,孙儿也不拦着!”突然,外头传来了一道朗声。
一个卧榻被人抬了过来,叶惟寅侧卧在上头,尽量避免压到身后伤口。
老太太怔了一下,随后立即绝望哭道:“是,我是年纪大了,成了拖累,该死了!孙子孙女都瞧不惯我……”
“祖父过世多年,想必祖母对其也是十分思念,若真觉得受了委屈,非要去见祖父,孙儿也没有理由阻拦,只是二叔的事情不解决,您又有何颜面见先人?”叶惟寅言词冷冽的说道。
叶云眠吐了口气。
不得不说,女子之身束缚极多,再加上还是个晚辈,说话做事便更要小心几分。
老太太本就时日无多,今日倘若不随了她的意,只怕她真要寻死,到时候场面乱糟糟的,谁又能一意孤行的验证此事?
到头来,她身上定然也要担着一个逼死长辈的罪名。
而她不能说出来的话,由大哥说,却是理所当然了。
大哥虽然也是晚辈,但却是国公府的一家之主,哪怕说严厉一些,也不会受人指责,甚至没准还会有人夸他有家主风范。
一样是晚辈,却身份不同,影响自然也不同。
大哥的头风已好,如今他出面解决,的确是更合适一些。
“老婆子我这是造的什么孽,你八岁丧父丧母,是我将你拉扯长大,如今你竟恨不得我死了!”老太太哭着,一直在转移话题。
不论如何,今日谁也不能动她儿子。
“孙儿是何等名声,您老也早已知道,今日便是您老真的哭死在这里,二叔的事情也必须要有个交代,曾祖拼下一番家业不容易,也绝不容许家中有沽名钓誉的伪君子,孙儿此举于祖母来说是不孝,可我却对得起祖宗,如此,便是多大的罪名,我也担得起。”叶惟寅容色严肃,不容反驳。
“你……你这孩子……你就是容不得你二叔!也被这死丫头收买了,想要你二叔抬不起头来!”老太太也急了,“他沽名钓誉?那你呢!你这些年空有个国公位置,做得都是什么事儿!不是得罪王爷,便是欺压林家,家中的产业都被你挥霍了那么多,我可说你什么了?”
真要说起来,这家里头,谁干净?!
他们有什么资格指责她儿子做得不对?
叶云眠知道,老太太说得倒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些年大哥行事莽撞,遇到与林绵绵相关之事,更是乱了阵脚,才导致失去圣心,受人谴责。
大哥只是不能拼命习武,不是断了所有的路,凭着陛下喜爱,他本也可以做个文职官员,甚至一开始陛下对他也抱有很大的期待,颇为器重。
可他公私不分,多次因情误事,后来才去的军营。
军中有叶家的班底,怎么着也能对他照料一二,且军营管束严格些,没有军令,不能随便离开,这才让他能继续安稳的做个小将。
“我的确有负陛下、有负祖先。”叶惟寅尽量不往别处想,“待此事了后,祖母想要罚我,我也认。”
老太太眼睛瞪着,气得嘴唇都打哆嗦。
“老太太身子不适,今日受此刺激,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二叔岂不成了罪人?蒙管家,将人请下去,并多请几位太医,前来为老太太瞧瞧。”叶云眠趁着此时,开口说道。
一句话,让老太太的恨意又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今日若是死了,就成了她儿子的错!?
这对狠毒的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