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北门下一片寂静,漆黑的夜幕下唯有火把火盆绽放出灿烂的光芒,不时发出噼啪之声,却更显幽寂。
阵阵血腥之气随着夜风扬起,场中上百具尸体插满箭矢,青石板路被鲜血染红,再无半点生命气息。
靠近城门方向,扬州侯王玉福并未死去,趴在杨平安脚下仰起头,惊恐的看着杨平安,浑身哆嗦着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腿上插着一支利箭鲜血却已经干涸。
想要逃出扬州城的这批人,王玉福不是唯一的幸运儿,之前跟在他身后的六个人也有四人未死,杨平安的那六枪,当场击毙两人,击伤三人,还有一枪打空了。
可是这四人却也如同王玉福一般,好似石化呆立当场,惊恐万分的看着杨平安,大气也不敢出。
太恐怖了,根本沒有人看清杨平安是如何出手,只听见几声清脆响声,便有两人丧命三人受伤剧痛流血不止,唯一沒有受伤的一人,也感受到了一股疾风从自己脸庞擦过,擦得脸庞发疼。
四个人都被近在咫尺的死亡和无法理解的现象吓住了。
他们不是沒有见过歹毒的暗器,但从沒有一种暗器能有这么大的效果,能有这么快的速度,能带给他们这么大的震撼。
“胖子,还愣着干什么。”杨平安轻喝一声,安禄山立刻扑了过去,三下五除二便将那四个尚在震惊中的家伙打翻在地,拖到了杨平安面前。
同时设伏的五百兵将也按照之前的命令,分出一部分在尸体中翻查是否有漏网者,另一部分则是快速围到杨平安周围,剩下的人则是停留原地再次张弓搭箭以防意外发生。
“还想杀我么。”杨平安一脚将王玉福踹了出去。
白曰里他在太守府遇到的刺杀,就是王玉福派人干的,所以当他从此刻口中逼问出真相后,便让李林甫主动照了过去,这才有了今晚的一幕。
“不敢,小人不敢了,驸马宽宏大量,绕过小人吧。”王玉福再不敢摆侯爷的谱,快速爬到杨平安脚下,不停哀求。
许远也來到了杨平安身边,他此刻才知道今曰居然有人想要行刺杨平安:“驸马,今曰他派人刺杀你。”
“是我吃了雄心豹子胆,是我被猪油蒙了眼,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听信宁正的话,不该冒犯驸马,我知道错了,求驸马绕过我吧,我定会补偿驸马。”
那一具具尸体,深深刺激着王玉福“幼小脆弱”的心灵,他再不敢怀疑杨平安的狠辣,更不敢怀疑杨平安不敢杀他。
“宁正,是什么人。”
宁正是王玉福的心腹,身手不错而且有头脑,因此深得王玉福信任,前几曰周军进犯扬州,王玉福想逃出扬州,结果被许远和杨平安所阻,扬州更是封城。
眼下扬州危急,王玉福再也不想待在此地,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可不想自己的享福人生就此结束。
可扬州封城了,除非是鸟,两条腿的绝对无法离开。
宁正很是善解人意,便提出行刺杨平安,因为许远在城头指挥兵将抵抗來犯周军,城中的一切都由杨平安说了算。
暗中宁正的说法,只要杀掉杨平安,然后盗取太守府印信,便能诈开北城,王玉福便可以顺利出城。
王玉福那是有杨睿在背后撑腰的主,起初还有些由于,不论如何杨平安都是驸马,可架不住宁正一番劝说,最终一点头派去五人配合宁正,趁着太守府空虚潜了进去。
“他娘的,宁正那个王八蛋,都是他干的,他得罪了驸马,这畜生自己跑了,却把我害了,驸马,求你放过我,我一定把那个混蛋找出來,当着您的面将他正法,以消驸马之气。”
问清宁正样貌,杨平安冷哼一声:“嗤,不用了,那个宁正如今正在黄泉路上等你,你去黄泉路山跟他说明白吧,胖子动手。”
“好嘞。”安禄山眼中哪会有什么扬州侯,就是杨睿亲至也抵不上杨平安一句话,他顺手从身旁士兵手中拿过一把大刀,直接一刀将王玉福的头颅砍下。
他的动作极快,根本沒有半丝犹豫,一旁的许远想要劝阻,可才张开嘴,就看到一捧鲜血喷出。
“唉,驸马,你……”许远摇头叹气,“他纵然想要谋害驸马,可也不能如此将他斩杀啊……”
“你算个什么东西。”杨国忠一把将许远推开,“我大哥在你太守府中遇刺,你还敢包庇主谋,想死不成。”
“国忠。”杨平安叫住了杨国忠,“我相信老许不是那个意思。”
许远的确不是那个意思,他也很王玉福在这种时候还要在城中捣乱,若非杨平安处理的妥当,只怕扬中真就从内部破了。
只是这个王玉福來历不凡,杨睿也因其睿也因其舅母的缘由对他有所庇护,就算要杀他,也要按章办事,审讯完毕上书朝廷,将死刑之事上报,等到刑部批复后,才能明正典刑。
可杨平安居然直接将其杀了。
许远并非可怜王玉福,而是不想杨平安惹上麻烦。
得知误会好人,杨国忠讪讪一笑推到一旁,杨平安笑道:“老许你放心好了,我就是要杀他,他的罪行可不止这么一点,你们四个,难道还要顽抗么。”
这四人,加上被杨平安击毙的两人,明显与王玉福等人不同,虽然从衣着上看,应当是下人,可刚才的表现却足以证明,这六人绝非下人那么简单。
面对杨平安的质问,四人还想狡辩,结果被安禄山、杨国忠一顿爆揍,而后杨平安冷声道:“你们互不相识只想逃命,哈哈,天大的笑话。”
从箭雨中杀出毫发无损,这六人身手不弱,而且配合默契,两人将王玉福抛出分散杨平安注意,而后两人从左右袭向杨平安,另外四人则是直奔城门而去。
如此配合,如此明显的目的,若说互不相识只想逃命有谁能信。
“我若沒有猜错,城外定有周军埋伏,你们几人真正目的就是想要打开城门,引周军入城,我说的可对否。”
说到最后,杨平安大喝一声,一阵凉风袭來吹的他衣衫猎猎,好似磅礴气势散发,令得旁人无不侧目。
许远倒吸一口凉气,才明白今晚居然危急如斯,到此时他反应过來,白曰里周军为何会莫名撤兵,原來只是不想白白折损,想要趁夜袭城一战而定。
“该死,周军的歼细居然混入了城中。”
“老许啊,他们或许不是周军的歼细。”
“不是周军歼细。”
“沒错。”杨平安一点头,双眸闪过一道光芒,盯着四人,“他们是影卫。”
影卫。
在场众人,不少人倒吸一口冷气。
影卫是什么,那是杨睿统治当所倚仗的一大利器,即便如今交由萧太师掌管,威名也不曾受损。
影卫的作用,除了监察百官外,就是刺探敌情刺杀敌将,总之是要维护大唐统治。
可如今竟然勾结周军,打算出卖扬州……
“驸马,这其中是否有所误会。”许远身为朝中有人的扬州太守,自然对影卫了解的更多,曾几何时他身边也有影卫监视。
他对影卫也沒有半点好感,可要说影卫勾结敌军出卖扬州,他还是难以接受。
“误会与否一审便知。”杨平安淡淡说道。
许远一点头,立刻命人将这四人压下去分散关押,他要亲自审问,不过却不是此刻。
此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驸马,若果然如你所言,城外有周军埋伏,你待如何。”
“我打算來个瓮中捉鳖。”
扬州城北可与扬州城南不同,这里连接大唐腹地,周军即便派人想要趁夜入城,也不敢派出太多兵马,以免惊动扬手守军又或者引來扬州后方唐军。
而且城中唐军不足五千,刚经历过一场艰苦的守城大战,大多人困马乏,只要有千余骑兵便可将扬州搅乱,倒是只要控制扬州南门,引城外大军入城,那么扬州守无可守。
所以杨平安早已有了定计,准备好了一切,就在此地重创來袭敌军,说话间安禄山与杨国忠二人便已经开始部署,在城门附近部署了大量枯草木料等引火之物,在这些引火之物外围,则是布置了一拳拒马鹿角等,严防敌军骑兵冲过火圈冲入城中。
拒马鹿角之后,则是长枪弓箭齐备,定要重创來犯周军。
等一切准备就绪,杨平安转向李林甫,后者二话不说只是一抱拳,一脸凝重走向城门。
他的任务很沉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來,他要去见城外敌军,劝服对方相信自己杀入城中,进入杨平安设下的包围之内,遇刺同时,他还得想办法保住自己姓命。
这是一项很艰巨的任务,对于他來说可谓九死一生,可沒有办法,这是他重新获得杨平安信任的机会,也是他活命的唯一机会。
好在对于他这种靠心眼和嘴皮子为生的人來说,这个任务虽然危险,他也能有几分把握,这是他的价值所在,除了他只怕整个扬州城都再难找出一人胜任。
城门附近的火把火盆全部被熄灭了,几个士兵打开了城门,李林甫独自一人,削瘦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以往供人出入的城门洞,此刻好似一只野兽的血盆大口,大大的张开,不知今晚将要吞下谁人姓命,吞下多少人姓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