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中军帅旗一倒,原本就支持不住的赤乌残部率先崩溃了,任凭各百户长如何努力,也法约束住军心的溃散,血战余生的吐蕃骑兵们一小群一小群地向后狂奔而逃,整个吐蕃军左翼就此分崩离析,再也一丝的抵抗之力,紧接着,原本正与大胤军中路步兵集群苦战的吐蕃重装步兵在遭到大胤军右翼兵马的夹击之下,也就此陷入了崩盘状态,数的吐蕃士兵纷纷丢下手中的兵刃,撒开两腿,向己方后阵马匹的所在地狂奔了去,『乱』哄哄地试图夺马逃生,这一『乱』之下,人马自相践踏,死伤算,而得了胜的大胤军官兵自是不肯让吐蕃军就此逃脱,纷纷呐喊着在后掩杀不止,生生杀得吐蕃军尸横遍野,其状真可谓是惨不忍睹。
整个吐蕃军中唯一能幸免于难的也就只有在局部战场上占据了绝对上风的右翼骑兵大队,然则,一见到己方主力已经溃散,吐蕃军右翼骑兵也已是了战心,乘着燕铁塔所部一时尚法还手的空档,急匆匆地拨转马头,向后逃散了开去。
追杀,没有丝毫的怜悯可言!被压着打了近一个时辰的大胤军官兵们好不容易盼来了胜利的转机,哪肯任由吐蕃军轻易逃出生天,各自奋勇向前,毫不怜悯地将逃得慢的吐蕃士卒一一斩杀当场,哪怕那些个吐蕃士卒已是跪倒求饶,杀红了眼的官兵们也没有一丝的迟疑与怜悯,毫不容情地照杀不误,整个战场上一派血腥,处处是情与疯狂的杀戮!
四条腿到底是跑得比两条腿快,饶是一众大胤军官兵撒腿狂追不已,可惜还是没能将大部分溃散的吐蕃骑兵拦截下来,到了底儿,也就是斩杀了些个腿脚稍慢的吐蕃重装步兵,一战之下,以自身伤三百余,亡四百余的代价,取得了歼敌三千三百余,生擒两百余的战果,另,缴获战马一千三百余匹,兵甲不计其数,绝对算得上是场辉煌的大捷。[
胜了,居然胜了,区区八千步军,竟然在野战中击败了万余吐蕃步骑大军,还是完胜,这等胜利简直就跟梦幻一般,叫人十二万分地难以置信,哪怕血淋淋的杀戮战场还在眼前,可一众大胤军官兵还是觉得自个儿宛若是做了场大梦一般,恍惚之余,看向自家主将萧畏的眼神已发生了质的变化,敬畏与尊崇交织在了一起,原本只是靠着重赏凝聚起的微弱士气正悄然向彻底归心转化着,或许,再有上几场胜仗,这支军队便可以完整地烙上萧畏的独门印记,而这正是萧畏所想要达到的目的。
侥幸么?是有些侥幸,哪怕此战已胜,可回想起大战的整个过程,萧畏却兀自心有余悸,若不是对方主将大意轻敌,且其阵中并能跟自己较一高低的猛将存在,这场仗谁能笑到最后还在两可之间,可不管怎么说,胜利总归是事实,而这就足够了,萧畏可以很坦然地接受一众将士们的崇拜之目光。
“报,殿下,蛮子大军掩至,请殿下明断!”
就在萧畏默默地反思着今日一战的得与失之际,一骑报马从远处疾驰而来,一路狂奔着赶到萧畏的身前,滚鞍下马,单膝点地,语气焦急地禀报道。
“嗯?”萧畏没想到吐蕃大军居然来得如此之快,眉头不由地便是一皱,侧转了下身子,望向了远处的地平线,入眼便见龙门山方向上一阵烟尘滚滚而起,显然正有数的兵马正向此处杀来,看那烟尘的壮观之状,来敌之规模怕是小不了。
“全军进城!”
此际全军方经血战,士气虽高,可体力却是早已疲了,别说敌军大举而至,便是只来上三、五千骑兵,也足够萧畏所部喝上一壶的了,此时不走,那就只能等着挨宰了,萧畏哪敢怠慢,忙下令全军收兵回城,一众正在打扫战场的大胤军官兵忙不迭地冲回了城中,紧闭城门,各占要津,凝神戒备地看着远处滚滚而来的吐蕃大军。
吐蕃大军来得很快,滚滚烟尘中,数披甲骑兵呼啸着赶到了城下,一见城头有备,并未再向前『逼』近,而是停在了离城五百步开外,尘埃方一落定,数万大军已整齐地列好了阵型,从城头上看下去,黑鸦鸦地一片,几乎望不到尽头,虽号角狰狞,可那等沉默的气势却是令人压抑到了极点。
呵,好家伙,这一来就是七万大军,十几万匹战马啊,啧啧,若是整到京师,指不定能换回多少银子来着!吐蕃大军压境,一众大胤军官兵们虽尚算镇定,可不少人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些微的怯意与紧张,唯有萧畏却是满脸子的不在乎,不单不在乎,反而在心里头盘算着该如何去抢吐蕃大军的马匹了。匹了。
萧畏乃是全军的主心骨,他这么一放松,城头上的守军自也就跟着安心了起来,原本压抑的气氛立马便一扫而空,不少官兵甚至有闲心对着城下的吐蕃大军指指点点地评头论足了起来,不时有笑声在城市『荡』漾着,一股子强军的自信便在这笑谈声中慢慢地凝聚了起来,对此,萧畏自是喜闻乐见得很,左右吐蕃大军没个三两天的准备,也不可能发动攻城战,自不会在此时去干涉一众军士们的闲谈,于是乎,城头上的笑谈声愈来愈响,竟远远地传到了城下的吐蕃大军中,生生令吐蕃众将士看在眼里,气在心头,恨不得就此发动攻城战,一举拿下德阳城,也好发泄一下心中的怒火,然则想归想,恨归恨,没有将令,自是人敢轻举妄动,只能是气闷地列阵于城下,任由城头的大胤军官兵们嬉笑怒骂个够。
远处的地平线上又一阵烟尘滚过,一支规模约『摸』万人的吐蕃骑兵军护卫着一杆金『色』大髦赶到了城下,穿过整齐的军阵,出现在了阵列之前,一员身材壮硕的中年汉子策马立于大髦之下,此人一『露』面,原本沉默着的吐蕃军阵登时便沸腾了起来,高呼万岁之声响成了一片,此人便是吐蕃现任赞普赤松德赞,其人八岁继位,年方十三岁之龄,便设计斩杀了妄图将其控制在手心的摄政王德莫尼,从而一举掌控全吐蕃,励精图治,内平诸部族之叛『乱』,对外则屡次强袭西域,生生从燕西与乌骨教手中夺取了和田等重地,一振本已有些暮气的吐蕃政权,素来有中兴之主的美誉。
赤松德赞此番进川,自不光是为了援救岌岌可危的剑南与大理两镇,更多的是打算将吐蕃的势力嵌入川中,以便为接下来的进军中原打下个良好的基础,故此,此番赤松德赞所率各部兵马皆是强军,而非似以往吐蕃出兵时那等老弱病残皆跟着动的旧例,然则赤松德赞却万万没想到己方才刚出龙山呢,便已遭到了大胤军的强力阻击——早先得到前军传回来的消息之后,赤松德赞大吃一惊之余,便已下令中军疯狂提速赶路,怕的便是己方前军不慎之下遭到暗算,只可惜千赶万赶之下,还是迟了一步,面对着眼前那尸横遍野的惨状,赤松德赞的脸『色』已是阴沉得可怕。
赤松德赞向来就不是个和善的主儿,他这么一拉下了脸,周遭诸将立马便全都噤若寒蝉,人人自危不已,原本呼喊着的万岁之声就此慢慢消停了下去,一股子压抑的气氛则再次悄然而起,愈演愈烈之下,竟令人大有窒息之感。
“赞普,末将该死,末将丧师辱国,恳请赞普降罪。”
诸将可以躲一旁装着木头人,乞黎赤赞却是没那个好命,眼瞅着赤松德赞脸上的阴云越来越浓,乞黎赤赞不得不紧赶着从后头站了出来,跪倒在赤松德赞的面前,低头认罪请罚。
“哼!”赤松德赞扫了乞黎赤赞一眼,嘴角抽搐了一下,似欲发作,可到了末了却还是强忍了下来,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任由乞黎赤赞跪在马前,凝目看向了城头上飘扬着的“萧”字大旗,良久不发一言。
“赞普,乞黎将军大意失手,自是罪责难逃,然,末将恳请赞普念其往年之功,网开一面,容其戴罪立功。”
“赞普,末将以为此战虽有闪失,可能探明南蛮虚实,却也算微有薄劳,恳请赞普饶了乞黎将军一命。”
“赞普,末将愿为乞黎将军作保。”[
乞黎赤赞在诸将中人缘本就不错,加之先前赤松德赞并没有出言发作其,一众诸将自是猜出了赤松德赞不忍降罪于乞黎赤赞这么个心腹爱将的心思,自是纷纷站了出来,为乞黎赤赞求情不已。
“嗯!”赤松德赞面表情地吭了一声,先是一挥手,屏退了诸将,而后扬起马鞭狠狠地抽了乞黎赤赞一鞭子。
“末将该死,末将该死!”
乞黎赤赞吃疼不已,却不敢躲避,只是一味地磕着头。
“罢了,尔此番战败,自是当罚,万户长尔是当不得了,就在帐前先当个百户长好了。”赤松德赞到了底儿还是没舍得杀了乞黎赤赞这么个自幼一起长大的爱将,语气萧瑟地吩咐了一声之后,也不再去理会乞黎赤赞的谢恩,从腰侧的箭壶里取出一支羽箭,双手一折,将羽箭拗成了两段,往地上重重一掷,亢声喝道:“本赞普誓要踏平此城,若违此誓便有如地上之断箭,传令诸军,退后一里扎营,三日后发兵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