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间拿着衣服回到家和父亲说明了情况。佛间把卷轴拿来看了看,目光落到底下的署名上:“这不是署的委托人的名字啊。”
“那家店就叫严山阁。”雪间指了指印章,“这是他们家店的红印,不会有错。”
因为以前也时常有以店铺名义押送货物的先例,所以佛间点了点头,合上卷轴:“既然与你有关,这个任务就你带人去吧。”
“是。”雪间微微低头。
谈完了正事,佛间朝女儿笑道:“和嬷嬷说你选的布料颜色不错。今天既拿回衣服来了,就穿出来看看。”
“这……”雪间有点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害羞的。”佛间哈哈一笑,“新衣服不穿难道压在柜子里?”
雪间低着头应了一声,跑回房里换衣服了。
“这孩子真是……”佛间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多时,门外传来雪间的声音,佛间应了一声叫她进来。
他一抬头,只见雪间身着浅绿色的里衣,外搭草绿色的小褂,下配素白色的梅花裙,婷婷袅袅地向他走来。
佛间一时呆住了。
“爹,爹爹,不好看吗?”雪间看父亲半天没反应,左看右看觉得是不是哪里不合适。
佛间回过神来,看着女儿慨叹一声:“雪间也长大了啊。”
“是父亲疏忽了,没注意到你已经是大姑娘了。”佛间的目光中有些动容,“再过几年你就要及笄了,确实该好好打扮起来了。”
“诶?”雪间挠头,“可我在族地穿不着这个啊,出去出任务也不能穿,一年到头都用不着……”
“听父亲的话。”佛间故意板起脸来,“都快十一了,还天天穿得像个男孩子一样,你看看族里这么大的哪个女孩和你似的,这么下去怎么得了。”
不是,穿裤子利索啊天天要那么好看干什么……
不过看父亲的脸色,雪间觉得还是不要顶嘴比较好,于是乖乖应下:“是,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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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任务书的地点,雪间带着桃华并两个族人来到火之国南端的某个小镇。
他们顺利找到了押送货物的管事,拿出任务书说明了情况。
谁知方才还指挥人把货物绑好的管事看了任务书后朝他们十分恭敬地一拱手:“那就劳烦几位大人了。”
雪间真是受宠若惊,忙回了一礼:“不敢,这是我等的本分。”
好像人家才是甲方吧……
管事的真的很客气,一路上都很客气,客气到雪间感觉自己十分受之有愧。
出发前,她特意叮嘱了三人这匹货物的重要性。三人也明白这次任务的重要,一路上都十分警惕。
然后他们就警惕了个寂寞。
直到进大名府,一路上别说忍者,就是毛贼都没有,让她怀疑这车上装的是不是稻草。
怎么没一个人识货吗都不来劫的吗?
她头回觉得自己的忍者生涯是这么空虚。
等安全运到了店铺,管事的自去与主人交接。京城的严山阁真的很大,外头铺面足足有三层,从衣裳布料到首饰钗環应有尽有,不少衣着华丽的妇人和少女在其中挑选,一派红火的景象。
雪间一行人在铺子的待客室坐着,感觉这个任务自始至终都透着诡异。
但人家确实是正儿八经地下委托,正儿八经的货,正儿八经的店,也没骗他们啊,从哪个环节分析都没有错。
所以是她多心了吗?
就在雪间心里嘀咕时,管事的出来了。他带着几个小厮来到雪间等人面前,恭恭敬敬地奉上几个托盘:“有劳各位大人了,这是二十两,是此次任务的报酬。”
桃华一口水呛在嗓子里,剧烈地咳嗽起来。
雪间警惕起来:“管事这是何意?”
管事的也不恼,笑眯眯地问道:“我家给千手下的任务书可有问题?”
“没有。”这个雪间还是可以肯定的。
“那这次任务可有异常?”
“没有。”简直顺利得不能再顺利。
“那这是任务报酬。”管事将银子递上来,“大人又为何生疑呢?”
雪间正色道:“我等受人之托,理当尽职尽责。然一路之上我等只是随车而行,并无出力,如此多的银钱,实在受之有愧。烦劳管事再跑一趟,转告贵主人,给予我等适当报酬即可。”
管事点点头,笑容更盛了几分:“既如此,请大人随我来,与我一同去见我家主人。”
“大人。”桃华上前半步。
雪间沉吟片刻,一拱手:“有劳管事带路。”
雪间跟着管事穿过后堂,来到后院。通过楼梯上了二楼后,两人进到一间小阁之中。管事的向她告罪一声,自去禀报,雪间则在外间等待,打量着这所房子。
房内没有过多的装饰物,也没有浓郁的熏香,只是后面的书架上摆满了书,书架前的矮几上放了几盆矮松,整个房间透出一股朴素雅致的感觉。
不多时,管事从里面出来了:“我家主人有请。”
雪间跟随管事进去。走进里间,只见一位在主位上坐着的青年大笑着向雪间走来:“好久不见,雪间姑娘。”
青年脸庞瘦削,眉目舒朗,双目炯炯有神,左耳旁还有一颗痣。雪间看见他的第一眼只觉得十分眼熟,忽而与记忆中那个俊秀的少年对上:“是你?!”
“是我。”青年拱手道,“能有幸与您再次相见,是我的荣幸。”
雪间真是万分诧异:“藤田三浦,真想不到竟是你。”
当年山寨柴房里那个脏兮兮的少年,已然长成如今这般玉树临风的模样。
“五年不见,不知您可还安好?”藤田三浦邀请雪间坐下,开口问道。
“我倒一切都好。”雪间惊讶地上下打量着他,“只是没想到你居然成了这大名府的商人。”
“当年我受您的恩惠,觉得若是在小地方怕难以混出头,不如去大城镇闯荡,于是携了钱来到这大名府。”藤田三浦讲述着这些年的经历,“我在一家布店当了学徒,学着给人裁衣裳。那家的老师傅见我聪明,便收了我,将手艺尽数传给了我。”
“渐渐的,我的手艺越来越好,裁的衣裳也越来越贵,终于成了那一带最有名的伙计。三年后,我攒够了钱,离开了裁缝铺,自己立了门户,利用以前渠道从水之国进了一批布料。”藤田三浦说起来也十分感慨,“水之国长年阴湿,织出的布十分耐潮耐用,很受普通人的欢迎。谁知那年水之国内乱,布运不出来,一时价格大涨,我的布被一抢而空,让我赚了个盆满钵满。”
“我拿这些钱收购了些布店,把生意做大,又与从前的老师傅合作,拓宽了进货的渠道。因为我定的价格比一般铺子低,很快生意便红火起来。有了进项后我买进布匹的档次也越来越高,逐渐入了贵族和官宦人家的眼,这才有了今天。”
这听起来简单,其中蕴含的商机和运气缺一不可,再加上有胆量去投入,才能把生意做起来。
雪间不得不佩服他的眼光:“藤田先生果真厉害。”
她没有经商的眼光,给她机会也做不成这么大的。
“若没有您当年的慷慨馈赠,恐怕我早已饿死在路上了。”藤田三浦真心实意地说,“当年与您的约定我一刻都不敢忘,滴水之恩,我必涌泉相报。”
雪间觉得也不至如此:“不过是举手之劳,藤田先生不必记挂。”
“姑娘不必推辞。”藤田三浦从袖中掏出一张纸递给她,“我早已想好。当年姑娘资助于我,此后我经营所得将分四成与姑娘,这是契约书。”
雪间看了一眼,推了回去。
“这……”藤田三浦不解。
“并非我推辞,只是当年确是我随心为之,并不是为了今日贪图先生的回报。”雪间委婉地推拒,“无功不受禄。我未出半分力气却坐享其成,实在是受之有愧,还请先生收回。”
“可姑娘若不收下,我实在良心难安。”藤田三浦有些急了。
雪间沉思片刻,忽的脑中灵感一现,道:“我倒有一提议,不知先生肯不肯听一听。”
“愿闻其详。”
“我千手虽不富裕,长年累月下来也有些底气。我回去后与父兄商议,将族内资金挪出一部分资助先生。若将来先生经营得当,有幸获利,则利用这部分资金获益部分我仍与先生四六分成,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藤田三浦闻言有些犹疑:“其实大可不必如此麻烦……”
“先生有经商之才,雪间自叹弗如。然先生可曾想过,是否有意触及其他领域?”
“姑娘的意思是……”
“天下之大,所涉行业岂止千百。人皆有衣食住行之忧,先生何不试着做做其他方面,而要拘泥于这区区布店呢?”
藤田三浦眼睛一亮:“姑娘说得有理。”
“若想涉足其他领域,除去胆略与眼光,还需切实的银钱协助。”雪间笑道,“我千手愿意资助先生,助先生把生意做大,不知先生是否有意合作?”
藤田三浦思考片刻,大笑三声:“好!若姑娘果真能说服千手一族资助于我,我必不辜负姑娘的厚望,助千手更上一层楼!”
雪间笑吟吟地一拱手:“那就请先生静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