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话题其实并没多高深,一来她们不喜欢大谈特谈朝中事,偶尔有一点提起也多是事关紧要时,敏若和书芳或黛澜的单线沟通——阿娜日脑袋里一根直钢筋,对朝堂上那些弯弯绕绕实在是接受无能。
因而她们聚在一起,聊得不是吃喝玩乐就是风花雪月,或者是宫里的种种新鲜事,黛澜不常加入话题,瑞初在的时候,她们两个一起沉默寡言,倒更自在一些。
便如此时,黛澜坐在那默默地剥着栗子,堆出一小碟栗肉来,将那莲纹拢口荷叶式的小碟子往敏若手边轻轻推了推,然后随手塞给瑞初一把剥好了的松子仁。
正在兴致勃勃说八卦的阿娜日注意到了,啧啧出声,摇头晃脑地表示:“偏心,偏心啊!”
黛澜拿起炕边几子上备的热帕子擦手,闻声抬头看她一眼,平静地“嗯”了一声。
阿娜日叹了口气,转过头对敏若道:“你说黛澜、瑞初和洁芳她们三个坐在一处时,你单单对着她们,会不会觉着寂寞?”
敏若扬眉笑了:“你不知有句话,叫打不过就加入她们吗?她们高贵冷艳,我也可以啊!”
阿娜日哈哈就笑,书芳将手里的账本翻了一页,抬头看一眼黛澜和瑞初——嗯,是有些像。
瑞初也闷头看账本,但她盯着账本的样子总给人一种苦大仇深的感觉,不似书芳那般轻松随意——可见“不食人间烟火”也是有些坏处的。
送到她手里的已经是甘棠整理过一回的账目,纺织厂的账还算干净,或者说有猫腻的那一部分在递进宫之前就已经被打回去重做,账目填平、人揪了出来,事情的来由经过整理成文递到瑞初案前。
瑞初并不十分精通经济事务,有这看账目的时间她宁愿去啃六朝律法做七份规划书,但她对此兴趣不深,麾下自有得力人替她打理干净,或许这就是传说的傻人有傻福吧(划掉)……
而留玉龄的账目则更复杂一些,摊子铺得太大,倒未必是有什么猫腻,毕竟还有一个兰英镇着,至少瑞初接手到目前为止,留玉龄都让她省心得很,但光是那一栏一栏的数字,也足够让她拿出十二分的精神面对了。
……跟着康熙读书,听他偶尔兴起讲解《帝范》的时候她都没用过这种等级的专注精神。
坐在暖炕最里面的敏若带着一点看热闹的心情看闺女——天知道前面几十年她看宫外送进来的账目时都是什么心情。
她是来养老的好不好?!愉快的退休养老生活可以被肮脏的金钱污染,但不能被烦人的账目污染!
反正那些年没到季尾年根她都恨不得兰英和辛盼、兰齐忘了她这个人。
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现在分出一大块的工作量到了瑞初那,辛盼递进来的账目她也懒得看,反正也不着急,到年尾一起扫一遍,没问题就送出去封账,有问题再追究问题。
……大多数的时间都是没有问题的,敏若这辈子做得最成功的三笔投资,一个是辛盼,一个是兰英,一个是兰齐。
保她后半生财源滚滚并高枕无忧。
兰齐的工作量还要更大一些,他和迎冬二人在宫外勤勤恳恳,为敏若的安稳生活打下完美基石。
一转眼京城入了冬,敏若也吃上了牛痘庄特供柿饼。
说实话,敏若吃着都是一股甜味,和宫中份例分的、地方进上的比,她觉着并没有什么区别。
康熙嫌弃她牛嚼牡丹,大手一挥克扣掉了敏若当月份例里的所有柿饼。
敏若轻哼一声,非常想叫人将她那一大箱霜降柿饼抬出来给康熙看看。
她毕竟是有自己的专属供应农场的人。
往年这个时候,康熙在宫里该待得心痒痒的。他不是在紫禁城住得住的人,每年夏天出宫避暑、冬天出宫消寒,时不时再南巡西巡巡视民情、巡幸塞外联络一下满蒙感情……总是有一万个出去浪的正当理由。
但今年,或许是顾念瑞初的手臂受了伤,康熙并没提起出宫的事,就安安稳稳地在宫里过了个冬。
瑞初的伤势恢复情况很不错,她毕竟年轻,身体底子又好,过了一个多月,太医检查着她的伤势恢复情况,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再去向康熙回话的时候明显心里有底多了,也敢稍微给出一点准话了。
敏若心里虽然早有了底,但听他们说,也忍不住高兴起来。
还有一点就是——瑞初养伤这段日子,太子妃是三天一来报道。她对太子妃一直保持尊重但疏离的态度,倒是并不反感,但她心中直觉不想和太子妃走得太近。
太子妃活得太理智,她理智要求自己做一个最完美的太子妃,要自己端庄贤淑、雍容大气,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随时能够写成当代新版女四书。
和她打交道,脑子一瞬不能下线,总让人觉着有些累。
若是轻松随意放平心态,和她相处当然会觉着很舒服,因为她说出的每一句话一定都是让你感到舒心的。但偏偏敏若不能做到。
敏若的掌控欲让她一定要随时掌控住局面,而太子妃会下意识地和她争夺主动权。
敏若当然不怕太子妃,太子妃那点水平在她这也并不够看,但她讨厌要争的感觉,得动脑子,太累。
有那个时间,她更想和阿娜日一起嬉笑怒骂,和书芳一起谈论宫中的新鲜事物,和黛澜一起品鉴书画琴音。
如今瑞初伤势好转,太子妃终于自觉降低了来报道的频率。
她频繁前来,其实也是有代表东宫一脉向永寿宫示好的意思的。
结盟的友谊之手伸出一个多月,敏若还是半点表示没有,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东宫可以放下身段,但太子妃也没有用热脸持续去贴人冷屁股的爱好。
……敏若不乐意与她多打交道,虽然并未明显表露出来,但一点目光上的暗示就足够了。都是聪明人,太子妃很快悟出永寿宫这一脉母子三人都并没有上毓庆宫的船的打算。
哪怕如今朝野内外不少人都认为敦郡王跟定了太子。
但敏若清清冷冷地坐在那翻书喝茶,在她话题递过去之后抬起头致以平淡疏离的目光,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太子妃心中有没有不满敏若并不关心。
如果她要关系每一个人的情绪和对她的看法,那她一定是整个紫禁城里最忙的人,比日常政务缠身和每天翻着书呕心沥血做研究的瑞初都忙。
她只想养老,无关的人、无关的事她都不会操心。
她的每一分心思都很珍贵,不可以在无关紧要的人事上面浪费。
因年前瑞初的伤势大有好转,今年的年在敏若心里也多了几分喜庆。
兰杜坚持要瑞初去宝华殿拜一拜,言“去去晦气”,又在瑞初开始复健之前用柚子叶煮水彻彻底底地掸了门柱屋檐一番。
敏若也不知道,兰杜在她这么唯物科学的一个人身边生活了二十多年,为什么还是如此的唯心迷信?
不过在这次的事上,她并没有与兰杜相争,而是让兰杜顺着心意办了。
有言道:弹性迷信。
今年发生的事确实是不太吉利,闻着熬得浓浓的柚子叶水散发的那种淡淡的、天然味道,敏若拢着斗篷站在廊下,眉眼间亦是淡淡的,想:明年也不知会不会有小老鼠从地底爬出来露出马脚。若是有,那可就太好了。
所以在瑞初被兰杜逼着去宝华殿拜佛的时候,她也敷衍地在旁边拱了拱手——诚意都在前头案上的金锞子上了。
到底是在宫里,给的也不叫“香油钱”,那叫“供奉”。
以敏若的身份,如果按照她自己的想法给,容易惹人笑话,还落个对佛祖不诚不敬的骂名。
所以她只能肉疼地看着兰杜塞进荷包里的金锞子又落到了香案上,拱完手之后迅速把手塞回了手捂子里,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就伸手将那一把金锞子抓了回来,然后甩过去一吊铜钱。
她毕竟还要在紫禁城里混。
脸还是要一点的。
一旁的法师看着那稀稀拉拉的金锞子,“惊喜”得脸都要僵住了!
但想想这位娘娘往前二十年里也没主动来过几次,今年一年之间,竟都主动来了两次了!笼络住后宫一大巨头的计划目标有望达成——如今宫中两位贵妃,长春宫那位殿里供奉着神名,一心念“无量天尊”,宝华殿的法师们已经将她从可发展人员名单上剔除了。
他们虽然想抱条大腿、宰个冤大头,但也不是一点都不挑的——除非佟佳贵妃立刻迷途知返改信阿弥陀佛,他们还是可以以我佛慈悲的宽阔胸怀接纳这迷途的旅人。
而眼前永寿宫这位,从前太皇太后老祖宗在时还会念两声佛,颇通梵语,他们每次去慈宁宫讲经遇到这位娘娘,都觉着宝华殿宰冤大头有望。
然而谁知,精通经文不一定一心向佛,满口梵语想的也不一定是阿弥陀佛。
还有可能是在宫内的地位稳固。
反正大行太皇太后崩逝之后,他们就再也没听这位娘娘讲过半句经了。
在宫里混的,哪个部门不想抱上一条金大腿、至少搂住一头搭上丰厚手笔阔绰的肥羊!
康熙四十三年,他们从敏若身上看到了希望。
那稀稀拉拉的几个金锞子,虽然看起来吝啬了些,但仔细想想,那都是希望之锞啊!
他们怎么能够嫌弃呢?!
他们想用他们热情的热脸过来和敏若沟通交流一下,尽力贴上敏若的冷手,明年好从中得到更多的好处。又因敏若本人颇通佛理,于是这群法师都发挥出各自的最高水平,努力做到三句一个佛理小故事,动不动引用一句经文,甚至偶尔混杂入几句梵语。
然后用热切殷勤的目光看着敏若,希望能够得到敏若的回答。
敏若:“……”
就是挺想走的。
好在瑞初很快就在兰杜灼灼的目光下拜完了佛,敏若脚底抹油一般迅速带着女儿离去,看着她端然高冷不好接近的背影,法师长长地叹了口气。
又是眼睁睁看着金菩萨从自己眼前滑走的一天。
因瑞初的伤大好了,这个年整个永寿宫都是在一片喜气洋洋中度过的。
敏若吝惜供奉神佛的银钱,但在宫里做起散财童子来倒是毫不手软。
永寿宫上下自然都得到了最丰厚的赏钱,宫外的辛盼、兰英和兰齐等人也各有节礼,再有素日与永寿宫有往来的宫人们,各都得了锞子。
今年是小芽芽来到这世上过的第一个新年。
大年初一的那日,安儿和洁芳抱着芽芽入宫来拜年,敏若亲手将新打造出、錾着“福寿平安”四字的金锁挂到小芽芽的脖子上,接过孩子亲了亲她的额头。
“我们芽芽明年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啊。”
洁芳立在一旁,看着敏若与芽芽亲昵,眸色不自觉地柔和起来。
安儿握住她的手,空气中好像都飘着一种名为“温馨”的东西。
这是她和敏若、安儿、瑞初一起度过的第四个新年,一切都刚刚好。那种名为温馨幸福的东西好像会令人上瘾,她就恨不得醉死在其中,颠倒沉沦,永不自拔。
她希望,她的女儿能够永远在这样温馨幸福的环境中长大,不必日复一日地盼望着新年的来临、父母的归来,不必在别人嘲笑她是没爹娘的孩子时眼中噙泪咬牙挺直腰身。
她和安儿,会给芽芽这世上最多的爱。
他们由衷的希望,芽芽能够成为这座大大的都城中,活得最幸福的小姑娘。
父母在侧,长辈疼爱,永远泡在蜜罐子里。
那些她不曾有过的东西,芽芽都会拥有,并永远拥有。
冬日天凉,安儿和洁芳不敢常常抱着芽芽折腾入宫,因而芽芽与敏若见面的频次便没有春夏秋日那样多。
年前倒是见得频繁一些,但这段日子见了敏若,芽芽还是总有一股子委屈劲,窝在敏若怀里紧紧搂着她的脖子,撅着小嘴好像多久没见到了一样。
小娃娃身体软绵绵、胖乎乎的,凑近了闻身上好像都是一股奶香味。
敏若忍不住深吸了口气,然后又在小娃娃的额头上印了一下,然后方对安儿道:“虽然过了年就要开春,但京里的天儿还是凉,你要仔细着,也不要总代带芽芽出来走动。”
安儿应了声“是,儿子知道”,又带着笑道:“二月里皇父便打算南巡,额娘若是随行,芽芽便有许久见不到玛嬷。若不趁着如今您还在京里多带着她来见见您,儿子还怕芽芽生气恼儿子呢。”
“胡说。”敏若嗔了一句,语气并不严厉,“净借着女儿浑说,芽芽她才多大,就会恼你了?”
安儿嘿嘿直笑,敏若摸了摸小孙女的头,满人祖制,无论男女,幼年都是不留头发的,脑后留一缕小辫子,大体瞧上去还是个小光头。
但冬日天凉,安儿和洁芳就给芽芽留了一层毛茸茸的头发,没多长,好歹护着那小脑袋,发丝柔软,摸起来手感颇好。
她抱着孙女换了个姿势,让芽芽安安稳稳地坐在她怀里啃糕,方偏过头,漫不经心地道:“今年南巡我不欲去,就留在京中。”
安儿听了,愣了一下,回过神来顿感惊喜,又小心问:“能行吗?”
这些年康熙南巡,十次里有九次是带着敏若的。
“有什么能不能行,只看想去不想去罢了。从前是左右无事,今年有了小芽芽,我怎么舍得走开呢?”敏若笑着,因知道安儿心中所想,才更想笑。
康熙带着她南巡,不是出于感情想带着,而是无可无不可的可以带着。
她想去可以跟着去,不想去,康熙也没什么想法。
他们关系不远不近,敏若懒得将那个“妾”字往自己身上套,也从没将康熙情爱缱绻时唤出的“卿卿”二字放在心里过。
她就将康熙看做自己的大老板,又是没那么重要的大老板。
心情好了拍几句马屁,心情不好就躺平摆烂。左右有安儿、有瑞初、有这么多年的相处,康熙纵然看她不顺眼也不会拿她怎样。
当一个打工人开始全线摆烂,结果就是原本要上心应对的康熙在永寿宫里也逐渐成了摆件。
但不知为何,这样相处,康熙好像还觉着更自在了一些。
有时来永寿宫坐着,二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或者只是各踞一头坐在炕上发呆。
这大概是康熙最后顺心的几年日子了。
敏若掰着手指头算,康熙晚年九子夺嫡的乱象如今只是初见苗头,真正热闹的日子都在后头。
康熙有那个福气,他受得住一群眼巴巴盯着他身体的孝顺儿子。
敏若不去,瑞初其实也不大想走。
但她跟随康熙南巡并不仅是出去走走那么简单,她要水滴石穿地逐渐打开康熙对她的底线,每一次跟随康熙出巡,都是绝好的机会。
抚恤民生、阅慈幼院,尤其是江南,纺织业盛行之地,她曾亲生过去推广织机,召见妇女参观织造坊更是理所应当名正言顺的。
她想做的事不是这些,但做这些事情,却能为她日后向外走打下基础。
从小到大,瑞初将每一步路都走得小心谨慎,也习惯了走一步看十步。
她心里想做的事那样大,大到好像是一场梦,好像是这个时代中的一个无稽之谈。她要抓下梦里的云,打造成砖石,一点点,铺设在如今的大清的道路上,敲敲打打,在至高无上之人的眼下,悄无声息地铺出一条大道来。
向前走的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走得稳当妥帖,容不得疏忽。
瑞初并不觉得累,有时彻夜读书到天明,望着天边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沐浴着熹微晨光,感受着自己胸腔中的一声声心跳,身上就好像还有数不清的力气能够施展出来。
只要那心跳声一日不绝,她向前走的脚步就一日不会停下。
她好像在与天下做斗争,她妄图以微薄人力对抗“亘古真理”。
但她并不害怕,也从未想过退缩。
她知道,她是在与天下斗争,而不是与天下人斗争。她在对抗的也不是什么真理,而是应该流逝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已经腐朽老旧了的那一部分。
瑞初的偏殿床榻内侧的柜子里有数口小箱,那些箱子里的每一册书她都在寂静无人的深夜中反复阅读,其中的内容她能够倒背如流,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熟悉。
她无比向往,能够构建出一个书中所描绘的世界。
一个天下人人能吃饱、能穿暖,没有饥寒亦没有压迫,人人平等的新世界。
理应到来的新世界。
她在培植自己的势力、自己的底气。
依托于公主身份所拥有的底牌,在未来的路上,她或许可以借力,但大部分却都不能使用。
她向前走的每一步,都要靠她自己。
瑞初愿以身化剑,破开前路,扫荡黑夜,划破天际,引入黎明之光。
这天下,该亮了。
所谓驭民之道,所谓人有三六九等,应该扔进臭水沟里了。
今年南巡,敏若没走。
但也懒洋洋地给公主们停了课,然后利落地卷包袱出了宫。
二月,安儿便蹲到了庄子上,开始小心翼翼地做育苗的前期准备。
新稻种毕竟不够稳定,他每日盯着那些留种的稻子,眼珠好像都泛绿光。洁芳跟着他投身到光荣的劳动当中,敏若这边就成了免费的托儿所。
他们一早将芽芽送过来,其实并不需要敏若操什么心,因为芽芽的一切自有乳母、保母们操持照顾,她只需要在进行自己的日常生活时偶尔美滋滋地逗逗小孙女,煞是悠闲。
南巡大部队回来时正是京中天气炎热的时候,康熙直接驻跸南苑,瑞初给敏若带来了一个消息——斐钰的婚事定下了。
康熙收到信比敏若快一些,敏若手里的信刚到,还没来得及拆。
细看下去才知是法喀海藿娜看定了军中一个年轻子弟,完美契合他们的择婿标准,父母双亡,家无姐妹兄弟,性子沉稳可靠,知恩图报还上进。
而斐钰,她在信中颇为潇洒地写——人生在世求一幸夫郎合心今可称幸矣。
敏若读着那封信,半晌笑了。
倒是不错。
因瑞初受了伤,康熙去岁便将本在春日的婚期拖到了秋天,他们回了京,没多久,也就开始准备瑞初的婚礼了。
听安儿说,虞云近段时间颇为注意保养,还偷偷向他讨教,弄了两罐润脸的膏子去抹。
瑞初则比较无情,她看上了虞云这个精通经济事务的免费劳动力,难得见几次面,都是在说账目上的事。
……看起来,非常像想要借着婚事白嫖一个廉价劳动力的无情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