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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云嬷嬷固然久经人事深谙人心,但到底身份有限,有些话是她不便与舒舒觉罗氏说的,何况在时下的观点来看舒舒觉罗氏甚至阿颜图福晋的行为都并无错处,是理所应当的,云嬷嬷固然知道敏若的意思,但能说的也有限,说服力更是有限了。

    所以最终还是得敏若出马。

    舒舒觉罗氏是递了牌子匆匆入宫的,彼时是下晌,公主们当日只有上午一个时辰学琴、一个时辰读书的课,分别授毕了,同敏若一起用了晚膳,然后绣莹与静彤各找各的额娘去,容慈留在永寿宫,在前头偏殿里写字。

    用她的话说是回了公主所也是自己一个人,不如留在敏若这,做做功课,做完了还有人说说话。

    敏若没拒绝,用过晚膳饮过消食茶,闲聊一会容慈便到前头去做课业了,敏若在书房榻上睡了个午觉,醒来无所事事地坐着发了会呆,慢悠悠地又转悠到暖阁,把她那一套家伙事都从柜子里搬了出来,挑了喜欢的配好的香粉打香篆。

    舒舒觉罗氏就是这会子来的,从她请入宫的消息到她人到永寿宫中间只隔了两刻钟,敏若估摸着这位怕是在宫门口叫人递消息然后一路健步如飞地进来的。

    臻儿进来通传,小心地觑看敏若的神情,道:“是请老侧福晋到这边来,还是后殿去?”

    “这边吧。”敏若抬手捏了捏眉心,幸而她如今也不是需要处处规循矩步的地步,舒舒觉罗氏行事稍有些不合规矩的地方也不算什么,只是舒舒觉罗氏这个性子,她是越相处下来,越佩服原身前世能处处孝顺体贴三十多年。

    要不人是亲母女呢。

    她这个半道出家的,是真没有原身的耐性。

    但好歹当了人家一会女儿,敏若对舒舒觉罗氏该做的也都要做到。

    舒舒觉罗氏急匆匆地杀进来,满脸不满急色,敏若温吞平和地抬头看她,抬手吩咐:“都退下吧。”

    兰芳首先应是,领着殿内侍候的宫人们退下,敏若亲自起身执了壶给舒舒觉罗氏添茶,京师天气愈热,敏若这几日胃口不大好,沏的花果茶饮子在殿里,平时都是备着一壶沏好的湃在早晨打的井水中,开始是沁凉沁凉的,到白日里也温突突的了,但也不难喝,

    “额娘这是怎么了?”敏若笑盈盈道:“急匆匆地就进宫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传出去叫人以为咱们家怎么了呢。”

    “咱们家能怎么了?我就算真怎么了,也是被你这个不孝的白眼狼气的!”舒舒觉罗氏桌子拍的震天响,气势汹汹地冲着敏若。

    敏若倒不在意她,气定神闲地落了座,眼神往小香炉里撇了撇,见里头已成如意形的香粉被炕桌的晃动震得出现裂纹,眉心才微不可见的一蹙。

    舒舒觉罗氏见她这样子,火气愈发地上来了,“我就该随着你们阿玛去了!不留在这世上生生受你们的气!当年给法喀挑媳妇的时候,你说得千般好万般好的,原是你看重的人,娶过来了你们三个一个鼻孔里出气!你们、你们就是仗着你姐姐她不在了——我的果心啊,你睁开眼睛看看,你才走多久,你的好妹妹都要踩到额娘的头上来了!你快来把额娘带走吧……”

    敏若瞥了眼裂纹越来越大的如意,额角突突跳了两下,抬手摁了摁,忽然开口:“额娘若想念姐姐,等皇上回京,我可以请皇上允您去东山陵外遥念一番。”

    “你、你……你这个不孝女!”舒舒觉罗氏骂人的水平就是普通没念过什么书的老太太的平均水平,骂不出什么花样来但水平也不差,这会是因为对着自己女儿骂爹骂娘都行不通被限制发挥了,只能扯着一句来回颠倒地喊。

    敏若烦里偷闲,回想了一下自己经历过的骂人能骂出花来的所谓“文雅人”,忽然觉得舒舒觉罗氏这样也挺好的,骂人水平一般,她又不在意舒舒觉罗氏觉得她孝不孝顺的,所以不痛不痒,也不用动脑子去想这人在说她什么、怎不落格调地反讽回去。

    不得不说,跟舒舒觉罗氏打交道最大的好处就是很省脑子。

    不好的是有点费心。

    敏若心里叹了口气,想到原主上辈子最后的悲哀与无奈,看舒舒觉罗氏的目光也愈发冷淡,半晌,终于道:“额娘您骂够了吗?”

    “我骂、骂——”舒舒觉罗氏嘴皮子秃噜得更快了,请恕敏若满语水平有限,俚语骂法她实在是听不懂,起身再度给舒舒觉罗氏添了茶,从容淡然地道:“如果您是为了我叫云嬷嬷告诉您不要给法喀纳妾的事,那我能告诉您这是法喀早年就与我说好。阿玛一身贪恋温柔乡,法喀见得多了,心里觉着没意思。

    况咱们家既然要往家风清正的路上走,就很没必要闹满园子的热闹了,海藿娜很好,她做得当家的主母,这半年多家里的事她不也打理得井井有条?人宾往来人情交道,她都做得很出挑,我想咱们家好像没有再选一人给她分担家务的必要。”

    敏若最后话里带着几分反讽,舒舒觉罗氏没听出来,瞪着眼睛看她,“你是要你弟弟绝后啊!我是为了法喀好,为了你们好!法喀媳妇过门快一年了,肚子还一直没个动静,她岁数也不小了,要再没有,不是耽误你弟弟吗?”

    舒舒觉罗氏这话一脱口,敏若就知道自己是歪打正着真碰到正地方了。

    本来,若从不急着海藿娜生孩子那里论,在世人的眼光看来,她是不占道理的,所以只能从纳妾这件事上入手。

    但如今舒舒觉罗氏还没有给法喀纳妾的具体行为,只是嘴上敲打海藿娜两句,所以敏若本来时在用话术忽悠舒舒觉罗氏,绊她往敏若预设好的路线上走,没成想舒舒觉罗氏张口就是这样说——那就是敏若歪打正着上了。

    舒舒觉罗氏已经真有了要给法喀纳妾的具体行为。

    敏若本来如平静海面一般的目光终于泛起些波澜,她向外看了一眼,好像一个无意义的随意动作一般,然后转过头来再度看向舒舒觉罗氏,道:“论年岁,我比海藿娜年长,按额娘您的话,我这辈子是不是就不可能有孩子了?”

    舒舒觉罗氏一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拿我的话将我呢!”

    “海藿娜尚未及双十之年,本来就身量刚成,大好年华都在后头,生育之事也需要水到渠成无需急在一时,我就不懂额娘您在急什么。海藿娜聪明、行事周全识大体,他们两个好好的就够了,家里再有人口,真有一两个野心勃勃想方设法绊住法喀,让他一心都醉在温柔乡里无心仕途,从此专心在家生孩子,额娘您就满意了?”

    她深知一般话术是说不倒舒舒觉罗氏的,只能往舒舒觉罗氏在意的地方使劲——譬如法喀的前途能耐,如今就是舒舒觉罗氏最看重的。

    舒舒觉罗氏不傻,这些年随着弘毅公府在京中的浮沉,她落寞过也风光过。遏必隆风头正盛的时候她风光;先后初掌后宫时、荣登后位后她风光;敏若被封贵妃后短暂地风光了一阵,与先后在时却远不能及。

    她一生中几次沦落到出门交际被人冷落的境地,如今的她很清楚她今日众人争先吹捧的风光因何而来。

    因法喀的功勋能耐,因法喀的简在帝心,因法喀的前程远大。

    舒舒觉罗氏深怕再一次失去这样的荣光,深怕失去被人吹捧处处照顾高一人一等的待遇,所以法喀的前程,在她心里是可以重过孙儿的。

    敏若的话一如何,舒舒觉罗氏整个人几乎都顿住了,僵坐在那里,好一会才呐呐道:“你、你不要唬我,我知道你大了,有自个的心思了,可我是额娘!我辛辛苦苦照顾你长大,我把我的心都掏给你了!”

    “额娘您的心,是掏给了法喀,或许也掏给姐姐,可掏给过我吗?”敏若平淡的一句,宛如一盆冷水兜面浇在舒舒觉罗氏头上,一下戳破了这几年的“其乐融融,母慈女孝”。

    舒舒觉罗氏下意识地带着几分惊恐不安看向敏若,半晌才哭道:“你是觉着我偏疼你姐姐弟弟,心里不疼你是吗?你也是我的亲骨肉啊,我怎么可能不疼你……你怎么能这么想你额娘呢?”

    “额娘,疼与不疼、偏与不偏,咱们心里都清楚。”敏若道:“只说今日,若是姐姐在,您会这样不管不顾地直接入宫,到了宫门口才叫人传信,然后气势汹汹地杀入永寿宫来吗?您就不怕叫外人看来会拿来如何攻讦我,就不怕我会因此在宫中没脸、被人拿出来说道?宫里头规矩大过天,您这样做,若有心人拿来操作,说你于宫内无视宫规行为放肆,您觉得我的日子会好过吗?若是姐姐还在,您敢这样吗?您无非是算准了我必然会向您低头,必然不敢生您的气,是吗?”

    哪怕当年放印子钱的事叫舒舒觉罗氏知道她并不是没有脾气的面人,但一时的震慑只会叫舒舒觉罗氏收敛一时。

    舒舒觉罗氏永远在不断试探着身边人的底线,敏若这几年对她态度温和,看起来“孝顺备至”,便叫舒舒觉罗氏觉得她的小女儿还是可以随她拿捏、无须在意的那个了。

    可敏若从来不是那样的人啊。

    舒舒觉罗氏被敏若堵得嗓子一噎,嘴唇颤抖着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敏若看她这样子就知道今儿这台热闹可以散场了,一面徐徐起身,一面道:“这么多年,您也老了,我也不想深思那些事了,咱们就好端端的、母慈女孝地把接下来这些年给过去,您总归是我额娘,我心里还不得挂念着您,有什么好东西不巴巴地使人送回家去给您吃用?旁的就不要多想了。

    法喀是个孝顺孩子,您又疼他这么多年,他势必对您孝敬备至,海藿娜也是个好孩子,她又是您的儿媳,过门来对您百依百顺的说个一个‘不’字吗?您还有什么不满的呢?一个孩子罢了,他们两个都还年轻,总归是会有的,您这样急着催促、急着给法喀纳妾,究竟是急着抱孙子,还是看不惯海藿娜与法喀的日子好过顺心?”

    她说得已经很委婉了,其实就是在问舒舒觉罗氏,她究竟是急着抱孙儿,还是看不惯海藿娜过得顺心?

    见舒舒觉罗氏瞪着眼却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敏若轻叹一声,“佛家可有讲节忍口舌的?额娘您是要修大福报的人,佛祖不叫做的事就莫做了。”

    原身前世,海藿娜的死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舒舒觉罗氏的着急催促——她娘家额娘虽然急,但百般寻方子逼海藿娜吃,也是因为舒舒觉罗氏表现出的对海藿娜迟迟无子的不满与积极为法喀纳妾的行为。

    俩人都有过,算来舒舒觉罗氏过失更多。

    若按今生舒舒觉罗氏的信仰算,她是不是也会遭果报呢?

    敏若不知道,但如果舒舒觉罗氏再这么发展下去,她觉着危险。

    “额娘,时候不早了,您若是没有别的事,女儿送您?”敏若客气地道。

    舒舒觉罗氏怔怔看她,默不作声地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要推门出去,她才大梦忽醒一般地转过身,对敏若道:“敏姐儿,你不要恨额娘,你要知道额娘也是疼你的……”

    “女儿省得,额娘放心。”敏若笑盈盈地状似安抚,舒舒觉罗氏却被她这个笑烫到了一般,在原地手足无措地,最终还是用力一下推开了殿门,逃也似的去了。

    舒舒觉罗氏走了,敏若吩咐云嬷嬷:“带一顶小轿送额娘出宫吧,嬷嬷你去送一送。”

    云嬷嬷与兰芳一起在廊下为敏若把风,虽然她不及兰芳耳聪目明,但也隐约听到了殿内的动静,此刻正是心绪复杂之时,听了敏若的吩咐,忙收敛心神出去,追上舒舒觉罗氏相送。

    敏若似是不经意地看了兰芳一眼,兰芳不着痕迹地点点头,脚步轻而无声地走了出去。

    舒舒觉罗氏离开了,按照敏若本来的预设,这里的剧情,到这就可结束了。

    但此时,回到殿里,敏若挖起香灰上已经不成形状的香粉,然后转着炉子动作娴熟地压着香灰,容慈走进来时见她手上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停滞,香灰压得平整干净,她本人的目光却不在手里的香炉上,好似已经神游天外。

    容慈脚步微顿,抿抿唇上前,声音放得格外清脆柔和,“毓娘娘……我的文章写完了。”

    她说着,将手上的宣纸轻轻递到敏若眼前,敏若抽回神思也不过顷刻之间的事,看她小心翼翼的动作心里有几分好笑,温和地道:“好了,我没什么。你把这放下,就回去吧。明儿个按日子算是休沐,你若想过来,喊上你们妹妹们咱们去御花园里写生画画吧。”

    见她如常的态度,容慈将心放回了肚子里,点点头,应道:“晚晌我与她们两个说,若是想去,就再来回您。”

    “打发人说一声就是了,再过来又怪折腾的。”敏若吩咐臻儿送容慈回去,兰杜端着莲心茶进来,敏若瞧了一笑:“你这是什么意思?”

    兰杜软声道:“不相当的气,生着没意思。前儿熬的桑葚酱,乌希哈说拌冰酪一定好吃,正在后头蒸酥酪呢。”

    看着这样的兰杜,又想起方才小心翼翼的容慈,敏若心里倏地一软,弯着眼睛冲她笑了笑,道:“好,我等着了。”

    云嬷嬷与兰芳是一起回来的,兰芳略落后云嬷嬷半个身子,进来时冲敏若微微摇了摇头,敏若收回目光,再看云嬷嬷,却发现她目光复杂地望着自己。

    云嬷嬷方才听到了内殿里的动静,气愤之余,人老成精的敏感又让她总觉着哪里不对劲,还是松舒舒觉罗氏出去的时候,在宫门口,她见舒舒觉罗氏惶然不安又强做体面镇定的样子,忽然反应过来——舒舒觉罗氏那样子,多像她从前见过的那些曾被捧到天上去、却又在猝不及防间失去帝王恩宠的嫔妃们。

    主子对老侧福晋行为性情的不满,早年她便窥得几分,当年为了老侧福晋放印子钱的事,母女两个也曾针锋相对过。但是什么时候开始,主子待老侧福晋又是百般孝敬、万事顺从的样子,甚至体贴顺从之处远胜从前了呢?

    云嬷嬷心内愈惊,呼吸几乎一滞,再结合舒舒觉罗氏因敏若的孝敬恭顺,对敏若与对钮祜禄家愈来愈强的掌控欲,心里有一个答案几乎要脱口而出。

    “捧杀”。

    经过今日这一场闹剧,从此以后,恐怕老侧福晋再也升不起闹事的心了。

    日后行事,也必然会再三思忖掂量后果,毕竟虽然公爷孝敬,老侧福晋在家里的体面,还是得有做贵妃的女儿的体贴孝敬支撑着,不是吗?

    因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云嬷嬷回来后看敏若的目光便有几分复杂,敏若毫不顾忌地回望回去,云嬷嬷很快反应过来,忙收敛心神。

    敏若抬手轻轻拍散珐琅彩松鹤纹三足小香炉上方袅袅升起的烟雾,一股清冽雅香迎面,叫她眉目微舒。敏若转过头,看向云嬷嬷:“我额娘打算安排给法喀纳妾的事,嬷嬷知道吗?”

    云嬷嬷先是不解,瞬息之间反应过来,面容神情顿时一肃,“宫外未曾有过老侧福晋要给公爷纳妾的消息……是奴才疏忽了,乌达这段日子病了,老侧福晋又在府里不在城外,奴才便疏忽了府中的消息。”

    “想也是乌达嬷嬷不在,不然我额娘生不出这些事来。细查吧,敲打敲打下面人,家里的人,凡是与额娘相关的,事无巨细,都要报到我这里来。”敏若收回盯着云嬷嬷的目光,拿起容慈交来的文章课业翻看,淡声道:“嬷嬷若是觉着事务繁重、精力不足,可以找个得力稳妥的人,替您分担一些。”

    云嬷嬷道:“多谢主子体恤,兰杜已在入手的道上了,这回的事情是我是疏忽了。”

    敏若点点头,“咱们久在宫中,宫外难免有不称手的,还是松懈不得。”

    云嬷嬷心沉下去,点着头应声,面色严肃。

    敏若扫了一眼她的面容,温声宽慰道:“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往后注意就是了,为这个恼火,很没必要的。”

    “是老奴失职了。”云嬷嬷道:“再不会有下次了。”

    敏若持着容慈的卷子下炕往暖阁里走,路过云嬷嬷身边的时候拍了拍她的肩,权做安抚。

    她看得出云嬷嬷是真懊恼,也因此放下些心。

    如果云嬷嬷出了问题,她身边的人员结构就必然要有所变动,许多的麻烦事也会由此展开。她这个最烦麻烦,云嬷嬷没问题,是件好事。

    一件值得喝两杯庆祝一下的好事。

    这代表她还能心安理得不为俗事烦扰地躺平,把清闲日子过下去。

    次日敏若带着几位公主去了御花园写生,正赶上佟皇贵妃难得地带着四阿哥出来遛弯,敏若起身与她相互见过礼,皇贵妃看着她笑道:“贵妃今儿个舍得出来了?这花画得怪精妙的,几位公主的画技一日千里,贵妃教得好啊。”

    敏若道:“带她们出来,实地画画风景来,总困在殿里全凭记忆和想象画,怎么都画不真。”

    佟皇贵妃又垂眸,见她笔下那只灵动的、好像连轻振翅膀的动作都被记录下来了的那只蝴蝶,不由称赞道:“果真是‘真’的,瞧这蝴蝶,跟落在画纸上的真蝴蝶似的。”

    敏若笑着道:“难得你夸我一会,我可不客气了。”她看向四阿哥,笑吟吟地道:“四阿哥安好啊,毓娘娘带了点心出来,有你爱吃的玉粉团,要不要尝尝?”

    佟皇贵妃见四阿哥心动的样子,笑道:“就去尝尝吧。”

    她与敏若道:“难为你还记着他喜欢的点心。说来,皇上的家信里说再过七八日便可到京中了,见了几位公主的画,定然精细得很呢。”

    “那该叫她们好好画了,不然学了这么久没个进益,我也不好交代。”敏若转过头看公主们,笑问道:“可听到了吗?都好好画。先撂下笔,和弟弟吃点心去吧。”

    容慈先应了是,领着绣莹与静彤走过点心桌子那边去,敏若又与皇贵妃随口闲话两句,二人走前,敏若又嘱人将另一碟玉粉团也给他们装上了。

    “本是阿娜日闹着要吃这个,今儿才做得多了,带一碟子回去给四阿哥做点心吃吧。”敏若笑着道。

    皇贵妃听了,忙叫四阿哥与敏若道谢,见四阿哥欢喜的模样,敏若笑道:“好了,一碟点心罢了,用得着这样客气吗?”

    玉粉团团如其名,看起来是粉粉嫩嫩一团子,外头裹着洁白如玉的椰蓉,一粘起来有椰蓉扑簌簌落下,如落雪花一般,入口糕体软绵入口即化、椰蓉香甜浓郁,品、味皆佳。

    可满宫里也只有敏若宫里会做,四阿哥喜欢,敏若倒是把方子给了佟皇贵妃一份,可据说景仁宫小厨房里的宫女折腾了两回,总没做出那个滋味来,好叫四阿哥失望。

    送走了这母子两个,敏若又在亭子里坐下,想起佟皇贵妃方才的话。

    佟皇贵妃提醒了她,康熙要回来了,也已是四月里了。

    德妃这一胎,如果原主的记忆没错的话,就是六月里生的了。

    敏若垂下头,心里总有几分慌乱不安。

    即便原主的经历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怀那两个孩子并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危险,但头次亲眼见证一个孕妇如此艰难的怀胎经历,对她而言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意义。

    她这段日子偶尔惊梦,总有些惴惴不安,如今已是康熙二十一年,明年这个时候,如果不出意外、原身前世的经历没有变动的话,她也要怀上十阿哥胤俄了。

    那个时候,她会怎样呢?不安,如今已是康熙二十一年,明年这个时候,如果不出意外、原身前世的经历没有变动的话,她也要怀上十阿哥胤俄了。

    那个时候,她会怎样呢?不安,如今已是康熙二十一年,明年这个时候,如果不出意外、原身前世的经历没有变动的话,她也要怀上十阿哥胤俄了。

    那个时候,她会怎样呢?不安,如今已是康熙二十一年,明年这个时候,如果不出意外、原身前世的经历没有变动的话,她也要怀上十阿哥胤俄了。

    那个时候,她会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