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萧铮对于王湛印象并不是很好,以前担任丞相之时就素以油滑著称,是出了名的朝堂不倒翁,历任三代君王而不倒,对于这种没有原则的政客萧铮实在不希望他跻身进自己的朝堂。
更何况王湛在宁怀帝陈昭危难之际,落井下石,献洛阳城给自己,更令萧铮介怀。
但萧铮心中也明白,自己若想取天下,就不能光凭个人好恶用人,王湛人品低劣不假,但是他能屹立三朝不倒,自有他老辣的为官之道,能在将来快速帮自己建立和完善一套的完整官僚体系,而且他的威望也能在必要时帮自己稳定住朝堂局势。
更重要的是,王湛身上有前朝丞相和琅琊王氏家主两块金字招牌,可以帮自己招揽到更多前朝旧臣和世家大族。
但是萧铮也有自己原则和底线,那就是必须是王湛来辅佐他,而不是代表世家大族来与自己合作。
王湛比他老练得多,有些事情他可以接受王湛指点,但绝不能接受王湛对他指指点点。
为了不至于将来治理江山无人可用,萧铮愿意接纳王湛为首的世家进入自己的朝堂,但是绝不接受世家在自己的朝堂推行以前那一套旧制度。
琅琊王氏的土地原本主要集中在徐州、司隶州和江南一带,如今他们在徐州的土地都被萧铮分给百姓了,洛阳的土地在白巾军手里,江南一带的还在孙璟的控制之下,王家将来能拿回多少土地完全看自己的态度,如此一来萧铮也不用跟王湛聊均田制和摊丁入亩了,但是倒可以问问他对科举考试的态度。
“如今我齐国暂不设国相,王相先担任中书令如何?”萧铮笑问道。
中书令是中书省的长官,地位极高。但中书令是负责草拟诏书的,但萧铮并未称帝,自然没有诏书可拟,实际上萧铮就是用一个很高的虚职将王湛供起来。
可以预见的是,一旦萧铮将来称帝,这个中书令绝不会再是王湛,毕竟如此关键的职位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安排王湛这种老油条政客。
王湛似乎没看出萧铮的心思,反而欣然接受:“老夫谢过齐王。”
萧铮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笑道:“下个月我打算在下邳举办第二次科举考试,目前主考官一职尚未找到合适的人选,王中书德高望重,我打算让你担任本届科举主考官,不知你如何?”
王湛似乎有些为难:“恐怕老臣并不合适。”
萧铮面色微微一沉,原本这个主考官他是想叫崔茂来担任,因为若是天下五姓之一的清河崔氏家主担任主考官,无疑对于大多数世家而言是一个莫大的冲击,会有越来越多的世家认识到科举才是真正的大势所趋,从而坦然接受,不再对科举抱有抵触之心。
但相对于日渐没落的清河崔氏,身为天下第一世家的琅琊王氏家主的王湛无疑是更为合适的人选。
若是连琅琊王氏都能接受科举制,其他世家又怎么好再继续去抵制呢!
只是没想到自己一提到此事,王湛居然意欲拒绝,似乎还有所保留。
见萧铮面色有些不悦,王湛笑着解释道:“齐王不要误会,并非老臣不愿意,只是王家今年有不少子弟也欲参加科举考试,若是由老夫担任主考官,若是他们中有人侥幸考中,只怕会惹人非议,妄谈本届科举不公。”
萧铮面色稍霁,笑道:“王中书多虑了,我们的考卷都是先糊名再誊录,考官根本看不到考生本人的卷子,就算王中书想偏袒自家子弟,恐怕也是无计可施呀。再说,圣贤有云,举贤不避亲,若王氏子弟当真有才,自当录取,又岂怕他人非议。”
王湛微微颔首:“既是如此,那老夫愿意担任这个主考官。”
萧铮见王湛应允,也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王湛担任这个主考官萧铮也只是打算借他名气挂个名而已,录取权在其他考官手中。毕竟虽说考卷看不到名字,但是可以从考卷中看出那些考生的从政理念,就怕王湛专门盯着那些偏向世家的考生录取,到时候明明是科举考试,录取到的反而都是世家利益的坚定维护者,那就是适得其反了。
就像九品中正制,本意是好的,想为朝廷选择才德兼备之人,但最终因为被世家大族把持,完全成了只看出身不看才德的选官制度。
因此,主考官是王湛,但其余考官一定都得是自己人,有任何情况马上向自己汇报,绝不能让王湛一个人说了算。
王湛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他既然主动来下邳投奔萧铮,就说明他已经做好接受萧铮一切新规则的准备。
琅琊王氏剩下的土地已经不多了,没必要再去执着均田制和摊丁入亩,至于科举制在王湛看来,其实也并非那么一无是处。
毕竟,世家子弟拥有天下间最好的教育资源,就是参加科举与寒门子弟和平民子弟同场考试,中举者也是世家子弟占据绝大多数。
与九品中正制相比,科举制无非就是给寒门子弟和平民子弟一些微弱的机会和希望罢了。
想通如此关节,王湛对科举制自然也没有多大敌意了。
他只想知道,当自己一个前朝丞相和琅琊王氏家主投奔萧铮的消息传出去,天下究竟会如何震动。
……
这几日兖州牧卢济心中有些烦闷,无非就是徐州那边传来消息,萧铮种植的一种名为马铃薯的新作物,亩产量居然有二十多石。
卢济对这个消息是嗤之以鼻,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相信天下间会有比江南稻米产量还多十倍的东西。
但是他治下的那些百姓信了,这些日子不断有百姓越过边界投奔徐州。
卢济也不敢派人去拦,毕竟九江郡原太守马源的坟头还没开始长草呢。www.bǐqυgetν.℃ǒm
但是任由百姓如此继续流失,估计没有多久,整个兖州就没有多少人了,没有人,谁来给他卢济种田呀,没人种田,他的士兵吃什么呀!
若是士兵都没饭吃了,他这个州牧也做到头了。
他们卢家在河北的绝大多数财富都已经被白巾军没收了,他在兖州并无多少根基,现在天下大乱,百姓不事生产,各地府库中的粮食早就吃光了,一直靠的是自己拉下脸去跟兖州的世家大族借粮。
但随着其他势力做大,兖州的世家大族也不愿意再浪费钱粮支持卢济,卢济的日子愈发难过,眼看不仅百姓出不上饭,军粮也快被吃光了。
但这一切也怪不得流民,如今的兖州贼寇四起,许多百姓根本无法安心生产,要么落草为寇,要么沦为流民,哪里能给他们吃的就往哪里跑。
卢济也试过派兵大力剿匪,但是收效甚微,反而徒耗军粮,土匪流寇却是越剿越多,卢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自从当初与朝廷貌合神离之后,卢济就将兖州自己治下的大多数官吏和将领都换成了河间卢氏子弟,如今流民大量逃亡徐州,卢济也希望这个家族子弟能帮自己出出主意。
他派人通知家族子弟去自己府上商议要事,自己也提早几个时辰离开府衙回到府上,想着先去自己房内先换下身上的官服。
但他刚踏入自己住的小院,就听到一阵阵男女荡笑声从自己房内传出来,他听得出女人的声音正是自己的小妾小玉,男人的声音也有些耳熟,但是一时半会儿听不出来。
卢济的发妻在河间老家被白巾军所杀,卢济就在兖州又纳了一房小妾,名叫小玉,年方二八,姿色出众,体态妖娆。
卢济又惊又怒,却不动声色轻手轻脚走近房门,这下终于听清了房内确实是小玉放荡的笑声。
卢济的脸瞬间涨红成猪肝色,自己小妾竟然趁自己不在家偷人,他按捺不住满腔怒火,一脚将房门踹开。
果然只见他的侄子卢盛正在与他的小妾小玉在自己床上苟且。
两人见卢济闯进了发现他们奸情,一时吓得不知所措,还是卢盛率先反应过来,翻身下床,抱起床边的衣服就往外跑……
卢济如何会轻易放过他,抽出挂在腰间的佩剑,朝卢盛刺去,卢盛身手还算灵敏,侧身躲开,见卢济还要再刺,干脆一脚踢向卢济小腹,将卢济踢翻在地,剑也掉到一边,卢盛趁机就想跑出去。
卢济感觉腹中五脏六腑都在绞痛,他对着卢盛厉声怒吼道:“畜生,你以为你跑得掉,我翻遍整个兖州也要宰了你。”
原本已经跑到门口的卢盛停下了脚步,他呆站了片刻,随即转过身,面色阴森得可怕……
在卢济惊恐的目光中,卢盛慢慢走到卢济旁边,捡起地上掉落的剑,冷冷说了一句:“对不起了,我的好叔父!”
随即狠狠一剑朝地上的卢济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