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渺第一次见到一群猫把爪子使用得这么灵活,干活干得这么卖力。
她想起zer介绍过阿墨的资料。
他很有家政天赋。
这是真的。
黑猫粉色的鼻尖动了动,嗅到徐渺的气味,转头望了过来。
他脖子上戴着表盘大小的宠物型终端,金色的眼睛炯炯有神,也许是最近伙食不错,黑色的皮毛油光水滑,本就强健的身躯愈发肌肉偾张。
他半蹦半跑地冲到了徐渺面前,在徐渺脚尖及时刹住车,仰起头,漆黑的尾巴轻轻甩了一下,矜持地坐下,尾巴环住前爪,神情严肃而沉稳。
徐渺弯腰抱起他,摸了摸他的爪子,点头说:“辛苦了。”
黑猫“喵”了一声,不辛苦。
他们只是在为自己的宿舍大扫除而已。
左砚辞还在上班,晚上才会来外城区,徐渺在阿墨和梭梭的带领下,检查了一遍安保系统,保镖们晚上工作,白天就需要充足的睡眠恢复精力。
外城区治安堪忧,门户不守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摸进来入室抢劫犯。
左砚辞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简单的粉刷墙面、更换电器、添置猫窝,只花了小十万,剩下的钱全部都用来搭建安保系统。
监控网络严谨地布置到了每个角落,连下水道、排风管道都有。
“要不是黑猫不让,左医生连卫生间都要装摄像头。”梭梭摊手,“猫也是需要**的。”
尤其是这只猫还能变人。
徐渺心里补充了一句。
不知道这一点的左医生八成把卫生间当大型猫砂盆了。
她和黑猫对视一眼,感到彼此已经有种默契,她不去揭穿阿墨,阿墨也不会主动变回人形。
“你呢?”徐渺抬眸看向梭梭,“你还习惯吗?”
梭梭瞄了眼徐渺身旁的冬葵,后者转变了一开始放养的态度,显然有所期待地询问道:“你找到想做的事了吗?”
即便是接受过正规教育的年轻人,也很难在十六七岁的年纪想明白未来要做什么,更何况是一直生活在荒岛、每日活动主要是打猎赶海的梭梭。
他用不确定的语气说:“帮忙保护夜晚出行的工人和孩子们?”
他只是听从了长辈的安排,并没有多想这是不是自己内心想做的,冬葵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那你暂时就住这间宿舍,听黑猫先生的指挥。”
!
意识到在冬葵眼里自己还没有一只猫成熟,梭梭下意识望了眼黑猫,黑猫平静地回望他,目光依然那么沉稳。
“好……好吧。”他想起很多电器不会使用,还是黑猫教他的……等他习惯了人类社会,情况会发生转变的。
他感到心中的斗志被激发了。
确定了新上任的保镖们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徐渺和冬葵离开了外城区。
浮空车从破旧拥挤的建筑上空掠过,空气中弥漫着细小的粉尘与轻微的腐臭,蠕动的人群恰如觅食的蚁群,顽劣的孩童泼一盆水,就能把他们淹没。
驾驶座上的冬葵侧头看了眼徐渺:“我们的力量会越来越强,强到足以撼动这个糟糕的世界,对吗?”
徐渺一怔。
冬葵神色迷茫。
跟在徐渺身边,目睹医院中的一桩桩悲剧,她的内心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她不明白为什么上层人的科技发展如此迅速,很多设备她都已经不会使用,底层的困境竟然还跟十几年前一模一样。
离开了荒岛的乌托邦,现实令她恐惧而愤怒。
难怪会那么问梭梭,徐渺心想,或许她也在问自己。
徐渺没有打击她的乐观精神,点头道:“虽然会遇到很多困难,但这股力量一定会逐渐壮大。”
从客观规律来说,变革早就应该发生,之所以没有,是因为这个世界有神,有超凡力量的压制。
人能撼动神吗?
徐渺在心里打了个问号,但并不打算把这股压力传递给冬葵。
她眼前浮现出那两条伴随知识涌现的光辉大道。
当时她顺应直觉,哪一条都没选。
现在她隐约意识到,没有选择,也是一种选择。
放弃坦途,她将走在一条本不存在的、遍布荆棘的路上。
她不知道能否走到终点,但这毕竟是她自己的选择。
即使是神,也不能干涉。
.
趁着徐嘉盈自顾不暇,徐渺假装下午在家休息,实则穿上光学迷彩,又赶去了紫藤花街的实验室。
冬葵则待在房间,替她打掩护。
紫藤花街毗邻大学城,环境清幽,坐落着不少高科技工作室,监控网络极其发达,远非外城区老旧破损的摄像头能比。
有的监控相当黑科技,能够识别的光谱超过了光学迷彩的范围。
被zer提醒后,徐渺先绕道买了一套假发、美瞳、化妆品和衣服,换装成洛希尔家族象征性的红发绿眼,脸型、眉毛、鼻子也都用化妆品做了修饰。
实验室在一栋科技楼内部,为了避免有人对她感到陌生,进而产生好奇,她还特地买了一堆精神药物,用透明塑料袋装着,隐约露出药盒上的文字,表明她心理问题严重,逃避现实,难以与人打交道,不能被刺激,否则随时可能暴走。
她的准备发挥了作用,等电梯时开着清洁车的大叔路过了几次,看她脸生打量了她几眼,却发现她诡异地半低头,脸孔隐没在红发中,肘弯挂着的塑料袋里小药品叮里当啷。
想起那些精神病人袭击路人的案件,大叔惊恐地开远了些,没敢上前搭话。
徐渺得以安静地乘坐电梯,抵达早早租赁下来的实验室。
昏暗宽阔的房间内闪烁着幽光,传出噼里啪啦的打字声响,徐渺打开灯,看到趴在玻璃缸里的凌泉正八爪齐开奋力码字,一旁的垃圾桶里丢着十几份餐盒,显然是zer帮忙定制的午餐。
送餐员每天把饭送到门口就走,只当实验室里住着一群科学怪人,并不知道其实只是一头饭量惊人的变异狗头章鱼。
突然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听到人类的脚步声,狗头猛然抬起,清澈的瞳仁投来警惕与惊喜兼而有之的目光。
看到徐渺陌生中带着些许熟悉的面孔,他先是挺直了身体,警惕占据了上风,在徐渺开口后,眼神又变成了全然的惊喜。
“看来你过得还不错。”徐渺注意到破破烂烂的狗头、遍布伤痕的触手已经基本恢复,凌泉似乎顺利挺过了基因融合的冲突。
在别人耳中杂乱不成型的低吼,落入徐渺耳中,自然而然转换成流畅的句子:“我一直在等你,网上有一些关于你的新闻,我不知道是真是假,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如果真的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我会叫上你的。”徐渺敲了敲玻璃缸,笑了笑,“你全力一击,应该能把这种特制玻璃打碎吧?”
“是的。”凌泉嘴角扬起,犬科基因的本能令他非常想摇动尾巴,那会连带着八根触手一起晃动起来,场面过于惊悚,他忍住了,“你突然把我转移到这里,我还以为你打算和南家解除婚约……你的失踪和南家有关系吗?你和南家少主闹崩了吗?他对你提出了什么条件?”
“没有直接关系,暂时还没崩,不用替我担心。”安抚下凌泉心中的焦虑,徐渺掏出终端,将几张特地让zer拍下来的、那间地下实验室的研究员的照片发送给他。
凌泉抬起触手,滑动照片,他不认得这些人,却认得夜夜出现在噩梦中的昏暗走廊、宽阔手术台以及一根根漆黑的束缚带。
“你去了那间实验室?”他猛地抬起头,意识到这些照片中的面孔,很有可能属于那些往他体内注射基因试剂、让他变成这副丑陋模样的魔鬼。
徐渺解释道:“变异鼠钻穿了实验室的管道,意外放出了关在笼中的变异生物,我趁机进行了探索,但只来得及拍下几张照片,带走一些试剂,实验室背后的势力很快派出了纳米机器人,破坏了现场。”
凌泉这才明白徐渺失踪的一周是做什么去了,他顾不上在意这些照片,急忙问道:“你没受伤吧?”
“没有。”徐渺注视着他干净没有杂质的眼睛,抬起下颌点了点终端上方悬浮的全息照片,“一个都没印象吗?那间实验室里的研究员应该是都死了,除非有人正好当天休假,幸运地逃过一劫。”
“没有,他们非常谨慎,没有在我们面前露过脸。”凌泉低下头,又认真翻了一遍照片,抬起头,认真地说,“谢谢你。不管这里面有没有对我注射试剂的人,我都决定认为他,或者他们,就在其中。我不再为过去困扰,可以更加安心地向前看了。”
“不用谢我,是他们亲手制造的变异生物杀死了他们。”徐渺没有隐瞒地说,“事实上,那些变异生物逃出笼子后,我也毫不犹豫地杀死了他们。”
“你别无选择。”昔日的游戏工程师,如今的小说家情绪平和,没有大仇得报的兴奋,也没有曾经朝夕相处的“同伴”被人杀死的惊怒,毕竟他在斗兽场中,不到生死存亡的最后一刻,都不会升起对敌人的战意,面对将他拉出深渊的恩人,更不可能产生任何负面情绪。
徐渺若有所思:“可见基因改造会令生物失去理智,成为只知道杀戮的怪物,是完全不正确的。我就没见你生气过。”
凌泉呆了呆,哭笑不得:“你在故意激怒我?”
“也不算吧,总得跟你说一声。刚刚是感性的认知,接下来我要进行一些理性的分析。”徐渺按照实验标准流程扎好头发,换上长罩服,戴上口罩和手套,取出针管,仰头望向高大玻璃缸内足有三米高的大狗。
凌泉又是一呆,少顷反应过来,主动伸出一根触手,顶开玻璃缸盖子,探到徐渺面前,让徐渺抽了一管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