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我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大海又开始找我要新的课本了。
我得自破这轸珑。
否则下一个惨死在村囗的,就得是我了。
我提了三斤猪头肉和二两酒去找王老瘸了。
王老瘸门口杂草丛生,我还没进门就听到他养的两只黑狗此起彼伏的叫声。
他养的两只黑狗极通灵性。
王老瘸两条腿近乎瘫痪,他独身一人,无儿无女,若不是这两只黑狗,他估计难以自理。
王老瘸极其古怪,小时每每有小孩经过他门口,他便放狗出来乱咬,自此村里大人都嘱咐自家孩子别靠近。
可唯独对我有一点区别:也许是和村里其他人一样,因为我爷爷是读书人的缘故。
谁?一个苍老浑浊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王阿爷,是我。
进来吧。
这话像是对我说的,又像是对他养的两只黑狗说的。
听到这话,黑狗立马停止叫喊,为我让开一条路。
我缓缓走进,王老瘸家的屋顶脱落的不成样子,露出斑驳白石,墙缝里蛛网密布,树枝上挂着的麻绳随风微微晃动,阴森恐怖。
越靠近里面,越传来一股刺鼻的尿骚味和粪臭味,这味道冲劲很大,直击天灵盖。
我感觉下一秒就要干呕在草丛里。
我强忍着恶心,屏住呼吸往里走。
吱呀一声推开门,更加浓郁的味道扑面而来。
一蓬头垢面的老者坐在沤烂的木庄的正中央。
两只腿瘦骨嶙峋,在空荡荡的裤管里微晃。
乍一看,上身虽单薄,可也称得上是精瘦。
可下身却像个六七岁孩童的身子。
王老瘸瘫痪了这么多年,肌肉早已萎缩的不成样子。
王老瘸没抬眼。
你是银平的孙子?他缓缓开口,嘴里喷出一口污浊的气息。
银平是我阿爷的名字。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你找我什么事?
王阿爷,我想活命。
也许他老人家整日闭门不出,这消息还没传到他耳朵里。
我向他讲述了阿三从井里捞出的惨相以及新来的算命人兰娇的死相。
王老瘸听到这时神色仍很平淡,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倒也不奇怪,他们干这一行的,算命化灾,什么邪祟没见过。
王阿爷,我有预感,下一个就是我。
最最近大海在我身后总是跟着我,我觉得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
王老瘸没有,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说下一个是你,可那孩子为何要害你呢?
因为我考上了县高中,他却没有考上。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走自己的路,又未曾占了他的道。
你可曾做过恶事?
从未,我清清白白一心读书,未曾做过任何坏事。
那就好。
随即王老瘸扭动身子,抽出一张符纸,背对着我写了什么东西,折好递给我。
把这个带在身上吧,到了时机再打开。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自有诸天神佛,专断人间善恶。
我连忙接过这张符咒,这可是我的保命符啊。
我连声道谢,准备将带来的酒肉放在桌上。
酒肉你都拿回去吧,我收别人的,但不能收你的。
不过,你可愿听我讲一个故事?
他沙哑着声音问我,那语气却不像询问,
倒像是我必须要听。
我顿时一头雾水,他为何唯独不收我的。
竟还要给我讲故事?
这老头,莫不是太久无人说话聊天,觉得孤独寂寞了,要找个人听他倾诉。
没等我点头,他缓缓开了囗
许多年一个青年,心悦一美娇娘,那娇娘也倾心于他,二人两情相悦。
可那青年家贫,连去提亲的钱币都凑不出。
眼见他心爱的女子就要嫁作他人妇,那青年心生一计,想了一歪门邪道的主意:便是去村中富贵人家偷些东西卖。
他趁夜里黑摸到了一户富贵人家,谁知那家人养了一只十分机敏的狗。那狗即刻吠叫惊醒了那一户人家。
那青年想跑,却被人按住五花大绑了。
无论他怎么求饶,那家人歹毒至极,始终不肯放了他。
他也没料到那家恶人竟如此歹毒。
幸亏有好心人就了他,才勉强没丢了性命,但却自此废了双腿。
他连活着都成问题,再也没有脸去见他所心爱的女子了。
可那女子却对他情深似海,不顾家人阻挠,来找那青年。
如是这般,那女子仍是不离不弃,愿同他在一起。
谁知神佛无情。
那女子来找他那日,竟碰上那恶人来羞辱他。
那恶人见那女子貌美至极,一时色欲吊了眼,焚了身。
竟当着他的面扒光了那女子的衣服,欲行不轨之事。
那青年又气又急,可双腿无力,指甲插入泥里,劈了半寸,挣扎着爬过去,被那人一脚踢出几米远。
那女子被那恶人死死压在身下,
那青年只得眼睁睁看着,他大喊着救人,
喊的喉咙渗了血,
喊的脸色乌青,双目发红。
惊了整个庄子里的狗此起彼伏的吠叫,
叫喊声,狗叫声,女子凄厉的哭泣声,
震彻整个村庄,回荡在庄子上空盘旋。
可这整个村庄的人竟都像是聋了一般,
没一人听得见。
他边喊边看着门帘,
直到最后,
都没有一个人踏进来阻止这非人的恶行。
无奈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之人被扒净了衣服,玷污了身子。
那歹人奸笑着看着他,
挑衅这看看那青年,
羡慕吧。他提了裤子,扬长而去。
那女子觉得身已不净,当自辱于秽土。
无论那青年怎样叫喊拖拽,
她双眼含恨含怨,一心求死,自尽而亡。
她死那日,那青年抱着那冰凉的尸体,满目悲凉,仰天长哭。
第二日,他给那女子下了葬。
随即不顾磨得血肉模糊的双腿双手,
挣扎着爬满整个村庄,哭喊着要一个公道。
血迹斑驳,流得满地都是。
可他到处都求告无门。
此后那青年眼里世间便不再有人,
只有这无情苍天和吞人黄土。
随即王老瘸重重叹了囗气:
鬼只是面目狰狞,人才是衣冠楚楚。
他低下头,没再言语,摆手让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