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三天时间,刘向荣便将砖瓦沙石都给买了回来,包括之前给孙家盖房子的工匠他也给请了来。
盖火墙可是门技术活儿,他不敢让村里人自己折腾,只能请了行家来。
但剩下的事情必须得由村里人一手包揽,绝不多花一分冤枉钱!
正式开工这天,来干活的人超乎想象。
这次没了年龄和性别限制,那可真是男女老少齐上阵,大半个村子的人齐聚在这里了。
安之也带着阿佑过来帮忙。
她年龄虽小,但是开荒拔草搬个石块儿还是没问题的。
村里人都知道云老爷子最近一两年身体不行,并没有人说他什么,有人还劝安之赶紧回家去,他们能忙得过看来。
但安之人小志气大,作为云家的代表怎么能轻易退出。
忙碌一上午,吃过中饭以后她又过来了。
半下午时,云家老两口带着几个妇人担了糖水和茶碗过来。
“都过来喝口水歇歇气,不急在这一时的。”
大伙儿闻声纷纷放下东西聚过来:“老云,我刚还说要回家喝水呢,幸好你来了,不然地跑老远。”
“谢谢云叔云婶儿大老远给我们送水来。”
“不辛苦,你们干活儿才叫辛苦。”
有那手快的已经接了水喝起来,不过水刚入口立马欢呼起来:“云叔,您这准备的是糖水呀,我喝着可甜,看来没少放糖。”
现如今白糖可是个金贵东西,都快卖到三十文一斤。
原本没打算喝水的人听到云家送来的是糖水,立马也跟着围了过来:“云叔,劳您也给我准备一碗水。”
“不急不急,都有,好几桶呢,不够再添啊。”
走后门喝了个半饱的刘向荣在一旁看着这个其乐融融的景象,只觉得那糖水甜到心坎里去了。
他们东山村的村民都是好样的!
这天干完活后,村长将众人聚在一起说了会儿话。
他说离秋收不到一个月,到时候大伙儿忙着抢收,之后还得理田、囤过冬的柴火,估计就没精力忙村学的事情了,所以他希望能够在秋收之前将村学盖起来,里外整理好,这样的话入冬之前孩子们就可以搬进新的学校上课。
众人自然是万分赞同,纷纷向村长表示,房子定能在秋收之前完工,木匠也说明儿就带着人开始做桌椅板凳,保证不耽误孩子们的事儿。
东山村的村民们为了共同的目标,都如同陀螺一般转了起来。
而郑茂学对即将落成的新村学也是满怀期待,到时候他定要挪一间带火墙的房屋给自己住!
同时他也觉得,这个村学就是他跟孙举人接触的最好机会。
只可惜孙举人不知为何竟然在这样暖和的天气得了风寒,已经几天都没有出门了,他根本找不到机会与之见面。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在周家门外蹲守几天,总算让他碰到了周举人出门,而且只有他一个人。
“周举人,学生郑茂学……”
连续喝了几天白粥的孙景澄着急去云家吃肉,此时不管谁拦着他都不会有好脸色,更何况这人是云女侠讨厌的人。
他板着脸边走边道:“有事说事,没事让路。”
郑茂学只得放弃提前准备的恭维话,他直奔主题:“在下是特意来感谢孙举人慷慨解囊,为村学的孩子们盖新学舍,从今往后他们便……”
“我为我自己的学生盖个学堂,用得着你来道谢么?”
郑茂学听了这话,却又没有完全听懂:“您的学生?
您建的学堂不是给村里的孩子用的吗?
村里的孩子,现在上的可都是蒙学班。”
这下孙景澄倒是有了好心情,他停下脚步优游不迫地看向对面之人:“确实是蒙学。”
“您…您…”
郑茂学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叫。
他深吸两口气平定心绪,生怕自己听错,又一次问道:“你要在村里开个新学堂教蒙学?”
在郑茂学的凝视中,孙景澄点了点头。
他甚至反问:“你有意见?还是说我开蒙学必须得经过你的允许?”
郑茂学只觉得自己被人当成猴子一般戏耍,而他这几天的欣喜也都成了笑话。
他忍不住怒吼道:“这村里明明已经有了蒙学,你为何还要开?
你欺人太甚!”
孙景澄原本就是个无理搅三分的主,现在他自觉手握道理,又怎肯轻易退让。
只听他先是讥笑一声,然后缓缓开口:“欺人太甚?
这话应该留着给你自己用吧。
你之前不就是仗着这村里就你一个有功名的人,所以才敢用自己教书先生的身份来逼迫村里的百姓封口不议论你的私事,甚至还借机涨学费么。
若不是你做亏心事在前,得罪了这村里大半村民,又何须担心我新开的村学会抢了你的学生?
再者说你也太小看我孙某人了。
我若是真要欺负你,我就会给徐奉县的读书人下个诗会帖子,然后将你做过的事随便挑几件告诉大家,以此彻底坏了你的名声,这才叫欺负你。
不过我若是开诗会的话,说什么好呢?
是说你以怨报德,竟有负于耗尽家产供你读书的恩人?
还是说你软饭硬吃,霸占岳家家产将二老赶出家门?
又或者说你罔顾人伦与族嫂勾搭成奸?”
眼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驻足围观,郑茂学连忙大喊:“闭嘴,你胡说,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孙景澄要肯听话闭嘴,那他就不叫孙景澄了。
“你别急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我若是真要欺负你,我就会以举人名义给县令大人上书,言明你德行不堪,不配有功名在身,县令调查过后剥夺你的功名,这才叫欺负你。
我办个启蒙学堂就叫欺负你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现在我正式回答你的问题。
因为你品行不端,我怕村里的孩子们跟着你会有样学样,以后也变成这般轻薄无行之人,所以我要开个新村学,拯救那些孩子们。”
孙景澄字字句句都化作尖刀,狠狠地扎在郑茂学的心上。
郑茂学想骂他无耻,想说他以身份压人,想控诉他不讲道义,但仅剩的一丝理智还是拦住了他。
他不敢。
孙景澄万一真的将所说付诸行动,他的前途就算是毁了。
最后,他只能看着孙景澄大摇大摆地往云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