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是片刻工夫，祁砚就收敛起所有情绪，打量着面前的少女，和他已经彻底不认识了的地牢。
只是这一打量。
产自南海深处的夜明珠用来照明，稀有难觅的精金用来锻造牢门，整块的下品灵石切割后铺成地板……
祁砚按了按眉心，修炼过度的后遗症让他脑仁一阵生疼。
几缕清香飘入鼻中，头脑一阵清明，疼痛也缓解了些许。
祁砚定睛朝一旁装饰用的几个灯盏望去，灯没问题，有问题的是融化后被灯芯点燃的燃料。
具有清心宁神功效的千年鲸膏……
头，好像更疼了。
看他可以自己活动，楚青玉扔过去一个玉瓶。
祁砚接住，打开瓶塞嗅了嗅。
气血丹，具有补血益气之效，对金丹以下都有着显著效果。
一瓶里面有五六颗的样子。
祁砚本是筑基圆满，被抽了血脉本源后一身修为也被废了十之八九，更严重的问题还是精血的缺失和因此引发的一系列后遗症。
他的身体现在就像是被抽开了河水又经历过暴晒的河床，干裂成一块块的，全靠极深处的少量地下水，才吊着他的命。
这些地下水就等同于他身体仅剩的能量和潜力，被榨干了，他也就彻底毁了。
果然，适当地营造出自己命不久矣的假象，还是很有必要的。
祁砚毫不客气地收下了这瓶气血丹。
楚青玉诧异地挑了挑眉，没想到他收下的这么痛快。
这时候他不是应该指着自己鼻子，怒骂自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并且觉得受到了侮辱，宁死也不要自己施舍的东西吗？
祁砚把玩着手中的玉瓶，唇角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笑。
凭本事算计来的丹药，为什么不收？
【宿主……】
楚青玉翻了个白眼，都不用系统说完，她就知道系统又要叨叨些什么，再三强调自己并没有违背任务，也绝对不会耽误祁砚黑化变态。
【不，我只是想提醒一下宿主，神君正在通过昆仑镜观看宿主表现。】
靠！窥屏怪不讲武德！
楚青玉眼睛一转，露出一个俏皮的，但又会让本就恨她的人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的笑容。
“我这里还有好些丹药，你要不要？”
紧接着，她手中就出现一大堆装着丹药的玉瓶，接二连三地朝祁砚扔去。
看到祁砚手忙脚乱地接着，就像是看到什么乐子似的咯咯直笑。
笑声实在过于刺耳，即使早就做好了被楚青玉嘲笑准备的祁砚，依旧握紧了拳。
在他停下时，一个玉瓶正好呈抛物线在他面前落下，得益于瓶身铭刻的阵法，玉瓶叮咚一声落到地上，并未碎裂，只是晃悠悠滚了几圈，停在了楚青玉脚边。
正处于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孑然而立，三千青丝半挽半垂，眉如柳叶，眼若桃瓣，巴掌大的小脸宛如神明亲手雕琢，精巧之极。
只是少女的脸颊，总是透着病态的惨白，人也如弱柳扶风般，似是随时都能原地晕厥过去。
许是笑的，也许是扔瓶子扔的累了，少女脸颊浮现两团病态的红晕，又用绣帕掩住嘴巴轻咳几声。
咳嗽完，还不忘用帕子轻轻擦拭嘴唇。
收起绣帕后，少女脸颊上的红晕更加明显，又眨眨眼睛，像是踢石子般轻轻踢了下脚边的玉瓶，语调轻快道：“哎呀，这个瓶子公子没接住呢？公子不捡起来吗？”
咔嚓一声。
祁砚手中，玉瓶被硬生生捏碎，破碎的玉片将他手指割开，染血的丹药七零八落地滚到地上。
他依旧面无表情，但任谁都能看到他眸中酝酿着的怒火。
楚青玉似乎很满意他的表现，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不错，我还是更喜欢你这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祁砚脸颊歪了歪，侧着脸看不清表情，就连眸子都微微垂下，仿佛是任命，也仿佛是在强压怒火。
扯了扯衣襟和披风，水火不侵的衣衫将血液完全隔绝在外，随意的扯动血液就如珠子般滚落下来。
楚青玉轻飘飘道：“本小姐这衣服可珍贵着，如今被公子弄脏了，不知公子想要如何补偿于我？”
祁砚抬眸，正对上少女那纯净的眼眸，仿佛是不谙世事的孩童，没有一丝杂质。
她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要如何让自己补偿。
空气都在这一刻安静了。
祁砚目光诡异，像是在看疯子一般。
视线却不自觉落在了少女的衣服上面。
衣裙是水火不侵的天蚕丝织成，披风内的细绒即使已经经过处理，依旧残留着淡淡的妖气，既不会让使用者感到不适，也能震慑其他实力弱小的妖兽。
看那气息，起步也是元婴级别的大妖。
祁砚看她的视线，更加诡异了。
这时，少女忽然作恍然状，语气惊喜道：
“你看这样如何，你现在没了修为想要生存也困难，不如来我院中当个小奴儿，供我使唤，就当是你对我的补偿了~”
祁砚依旧瘫着一张脸，嘴唇紧抿，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
少女似乎极为满意他的反应，笑的更加开心了。
摊开掌心，一个个的玉瓶从她手中咕噜噜滚到地上，叮铃铃的玉石撞击声响成一片。
“既然当了我的小奴儿，这些丹药，就当是主子赏你了。”
说完，哈哈笑了两声，看也不看他和地上的丹药，转身走出牢房。
牢门重新锁上后，少女清脆悦耳的笑声也逐渐远去。
祁砚始终保持着少女离开前的姿势，许久未动。
-
天外天，无尽混沌虚空之中。
两道略显虚化的身影同时出现。
“东君，定元镜传来异动，那人已经觉醒。”
“我已知晓，阎君一起来看看吧。”
东君一挥手，一道光幕投影出现在两人面前，上面显示着的，正是楚青玉离开牢房的一幕。
阎君看到地牢中奢华的装饰，眉头微皱：“她没有按照定元镜说的来，执意要逆天而行吗？”
东君摇摇头，又将画面倒回，让阎君看完完整过程。
阎君这才略微放松下来：“人为安排和自然发展有所差别也属正常，而且没有经过孟婆汤洗净灵魂，总归会有些自己的小想法……终究是我们的疏漏，我们干扰越多变数越大，再观察一段时间，只要大方向上不出错，让她自由发挥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