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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 变厉鬼

    蓝褪当然知道。玫

    这件事牵涉郭铴,郭铴不便出面。

    皇上把这案子,给了大皇子郭琮。

    郭琮一向以皇太子自居。

    皇帝郭正禅近年身子越来越不好,以前红润的面色,慢慢地变成紫茄子。

    这中间,也少不了郭琮的推波助澜。

    梅家在朝廷里几乎是说一不二。

    梅贵妃舅舅贵为大将军,梅贵妃哥哥又领兵镇守着宣国边垂,这些皇子里,残的残,幼的幼,还有郭铴那种只长身子不长脑子的,郭琮虽不是眉清目秀,不走偶像路线,也不是美男风格,但母族大权在手,他也算得皇帝器重,特别是近年前朝里已有立太子的传闻,大臣们每每上折子,都立保郭琮上位,郭琮的头,便抬的更高了些。玫

    皇帝把这案子交给他时,他是这样说的:“父皇放心,这事干涉到二弟的子嗣,儿臣一定秉公办理,不能让皇室血脉受屈,一定会查出真相来给父皇复命。”

    “这事不能久拖。”

    “是。”

    合妃跟郭铴倒不希望案子由郭琮接手,特别是合妃,她本来就低梅贵妃一头,平素最不喜跟她打交道,如今孙儿没了,捉拿凶手的事,竟让梅贵妃的人来,谁知道梅贵妃会不会故意搪塞,那自己的孙儿不是白没了?

    心中虽这样想,合妃还是准备了厚礼召见郭琮:“事关皇室荣辱,大皇子一定要查得仔仔细细,那个祸害……那个……相家那个罪魁祸首,还是早早处置了好,不然青城的人,岂不是看皇家的笑话?”

    “赶紧拉去杀了,这个月十五就是好日子。”郭铴握着拳头。

    相遂宁不肯屈服于他,死不足惜。玫

    郭琮用了盏茶,并没有收合妃的礼,只是淡淡道:“这事牵扯皇家,既然父皇把这担子交给我,自然是信任我,我自然也不会让父皇失望。这几年,南部有地震,父皇派我去救苍生于危难,北部有洪水,父皇派我去救黎民于水火,东部的瘟疫,也是我身先士卒,就是最近那次,落州的巫蛊往水井里投毒事宜,也是我去处置,前前后后这么些事,我都处理的恰到好处,没有一件不让父皇放心。如今这件事,自然也不在话下。”

    合妃陪着笑脸,杯中的茶却怎么也喝不下去。

    郭铴的拳头握得更紧。

    郭琮不是查案来了,听他浩浩荡荡讲这一大堆,要是给他件黄袍,他是准备当场登基吧?

    如此英明神武,不当皇帝天理不容。

    平时也没闲心听他王婆卖瓜。

    这一次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听完,还要好言好语地送他离去。玫

    “若是他能把相遂宁那丫头给斩了,就算他有两分本事。”合妃由着宫女捶背,始终放心不下,又叫了宫女去听墙角:“想来郭琮办案前,定会去听梅如华的指示,你去听听,梅如华是怎么交代他的,若是使什么坏心思,我也不依的。”

    郭铴都要鄙视合妃:“娘是什么身份自己又忘了?还敢去偷听梅贵妃的墙角,就算梅贵妃交待了什么,难不成娘还敢找她理论吗?”

    “怎么不敢?”合妃说这话都有点心虚,还是算了,别让宫女白跑一趟了,即使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她又能如何,当年是梅贵妃手下的洗**婢,一日为婢,终身为婢,在梅贵妃面前,她始终是硬气不起来的。

    承欢殿。

    西边新进贡的头茬儿西瓜切成薄薄的一片,又薄汁水又多,空气里都是甜滋滋的味道。

    梅贵妃身边的婢女长南把西瓜端去给郭琮。

    郭琮示意长南把西瓜放在几上。然后才去拿了吃。玫

    承欢殿的宫女长相都不出众。

    梅贵妃总想着,身边宫女太过艳丽,对经常出入的郭琮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长南这样长的遗憾点的宫女伺候着,不会那些妖娆手段,她还放心些。

    当然,当年洗脚婢合妃踩着洗脚盆爬上了皇帝的龙床,这是个例外。

    郭琮也没让梅贵妃失望。

    他鲜少近女色。

    承欢殿的宫女长什么样,估计他都记不清楚。玫

    宫里美人虽多,他甚至不主动抬眼去瞧。

    不像郭铴,路遇一只乌龟,都恨不得翻过来看看是公是母。

    吃毕西瓜,宫女端了帕子来让郭琮净手。

    梅贵妃又让人端了乌梅茶来,待郭琮喝了,才缓缓说话:“听长安说,皇上把毒害皇孙的事交给你查了,你可有头目?”

    “儿臣准备去相家看看。”

    “你也不必有压力,虽然是皇家的事,却也不是咱们自己的事,比起那些大事,这件事,简直不值一提。”

    “合妃娘娘……”玫

    “那个洗脚婢当然希望你把相大英的女儿给杀了才解恨,这么多年了,她还是那么存不住气,生了郭铴那个草包,还欲先一步生下皇孙爬到我的头上来,也不看看她是什么命格,命里有没有这个福气。”提及合妃,梅贵妃也没好气:“你只管查着,至于合妃说什么,你都不必放在心上,她一个后宫妇人,能指点什么,你查出来是什么,就是什么。”

    “娘说的是。”

    “这件案子倒不是最紧要的,近来你父皇经常心口疼,太医院的太医速手无策,还好那个小太医,叫什么来着……”

    “娘是说陆展太医的儿子,陆御?”

    “是他了。”梅贵妃揉了揉太阳穴,鬓边的牡丹花摇摇欲坠:“那小子倒有几分才华,虽然说话不大中听,不过据说针灸不错,你父皇心口疼,也是吃他开的药,由着他施针。”

    正说着话,承欢殿就传来细碎的脚步。

    宫女来传,说是陆御到了。玫

    “听皇帝说,派了你跟大皇子一并查鲁王的案子,所以叫你来叮嘱一声。”梅贵妃打量着陆御。

    瘦却不弱,通身透着一股干净的梨花香,隐隐的,还有一股甘草的甜味。

    十指修长,指甲缝里都干干净净。

    那一双眼睛,修长美好,他的眼神,像一汪清澈的水,怎么都望不到底,只觉得盯着他看,看着看着就有些痴呆了。

    似乎是哪里见过一样。

    长南给陆御端了盏茶,又上了两样果子,梅贵妃才回过神来:“皇上的病,就托付给你了。”

    “是。”玫

    “你不必拘束,叫你来,只是问问你,皇帝的病,如何?”

    “皇上是天子,医者尽人事,其余听天意。”陆御答。

    等于没答。

    啥也没问出来。

    梅贵妃叮嘱他:“鲁王子嗣那件事,皇上让大皇子调查,这用药的事,大皇子自然是不通的,所以皇上派了你跟在他身边,你可要尽心哪。”

    “是。”

    从承欢殿出来,陆御跟郭琮一前一后,亦步亦趋。玫

    皇宫空荡。青石缝都洒扫得干干净净。

    城门上,风很大。

    郭琮背对着陆御,轻声道:“这案子牵涉到相遂宁,我知道,你一直暗暗喜欢她。”

    “我没有暗暗喜欢她。”

    “你不喜欢她?”

    “喜欢。”

    “那你不承认。”玫

    “我只是不承认暗暗喜欢她,我喜欢她,是敲锣打鼓的喜欢,不怕别人知道。”陆御临风而立,风吹动他的长袍,衣袂飘飞,眼神坚定。

    宫中行走一天,给皇上施针一个时辰,手腕都是酸的,又去梅贵妃那里听了训导,是有些疲倦了,可他的眸子,还是那么干净清澈,提及她的时候,他眼睛里的星光,足以照亮他这天的十二个时辰。

    瞬间觉得也没那么累了。

    “这件案子,如果查到最后……她要死,你怎么办?”郭琮问。

    陆御一愣。

    他从未想过相遂宁会死。

    好像自打认识相遂宁,她三番两次都要死。玫

    到最后,一次也没死成。

    只是这一次,有点严重。

    陆御甚至犯了大不敬的罪去找了郭铴,亲口跟郭铴说,如果再敢偷偷摸摸去欺负相遂宁,他便有的是偷偷摸摸的方子,比如,神不知鬼不觉地给郭铴的饭菜里下一点儿药,保证让郭铴以后的子孙……颗粒无收。不但子孙颗粒无收,而且可能,郭铴以后爬上女人的床都费劲,即使爬上了女人的床,裤子还没脱掉就结束了。

    陆御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

    长风吹,袍角酥梨香。

    陆御低头笑出梨涡来:“那个女人如果要死,让她死好了,反正人都要死。”

    “那你呢。”玫

    “我啊,我不会立即殉情的。”陆御抱着胳膊,望着远处的山峦,他的眼睛里闪着荧荧的光,那些光饱满得要溢出来了,如琉璃般闪耀的光,就笼罩在他的眼帘之下,他长长的睫毛也透出晶莹,他又抱了抱胳膊,却抱了满怀的风,似乎什么都没抱住,又似乎抱住了他心里所有的念想:“如果她死了,我就把害死她的人,一一送走,反正我那里的毒药,够每人分上一碗的,送走了害死她的人,如果毒药还有剩余,我自己也喝一碗,不过,不是殉情,我是跟去黄泉路看看,那个笨蛋相二,被人冤枉死了,到地底下有没有学会变厉鬼,免得那些欺负她的人,到了地底下,还要欺负她。”

    牢房。

    相遂宁刚睡着,又突然惊醒。

    宫里的风像长着脚。

    吹得牢房里呜呜呜地响,沿着牢房四角行走的风,带着一股子萧瑟之气,虽是暖风,却透着凉薄。

    四月天,天已回暖。

    已是到了桃花盛放梨花凋落的季节。玫

    轻薄的纱衣又要穿上身了。

    相遂宁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抱着胳膊坐在牢房一角,暗自出神。

    “就这两日,大皇子便要亲自查案了,相姑娘且宽宽心。”一个衙役小声安抚:“相姑娘也不用太害怕,凡事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牢房里枯燥。

    不像在府中,可以绣花摸鱼。

    牢房头顶的四角天,望着望着,便疲倦了。玫

    刚闭上眼睛,便见一个黑影站在床头。

    小小的影子,单薄又落寞。

    看不清脸,背对着相遂宁。

    一动也不动。

    “你是谁?”

    相遂宁问。

    小小的影子,像是个孩子。玫

    “你是谁?”相遂宁又问。

    小小的影子不回答。

    梦里有些疑惑。

    不清楚站的是谁。

    突然又灵机一动,觉得这个孩子有些熟悉。

    “你是……鲁王的孩子吗?”梦里的相遂宁问。

    小小的影子回头。玫

    却是白白的一张脸,五官也没有。

    就那么空白的脸,却让相遂宁感觉周身发冷。

    在梦里问了一声,那个黑影就一下子不见了。

    相遂宁猛地醒过来,才发觉自己只睡了小半个时辰,小半个时辰里,就有这么诡异的梦,有些害怕。

    相老夫人始终牵挂,让明珠塞了一个包袱进来。

    里面没有换洗的衣裳,也没有吃食。

    想来相老夫人知道,相遂宁没有心思讲究吃穿用度。玫

    是几本书。

    《神农本草经》、《本草纲目》、《千金方》

    想来相老夫人是想让她翻翻书,来打发日子。

    闲暇时,相遂宁也有翻看医书的习惯。

    当初临湖而坐,还跟陆御一起探讨过《千金方》里的要义,也一起谈过碎骨子对孕妇到底有几分伤害,讨论过药汤里多放几枚甘草会不会对药效有影响。

    似乎就在昨天,这些书上尚有余温。

    如今再看这些书,不禁就想起陆御来。玫

    明珠带了话的,说是明日大皇子就去府中找案子的证据了。大皇子的身边,还带了位太医,就是陆御。

    大皇子其人,相遂宁不大熟悉。

    但带着陆御,相遂宁又替他担心。

    生怕陆御救人心切,又为她得罪了什么权贵。

    他本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前途大好,因为结识了她,生生多了许多事端。

    果然,黎明刚过,朝霞未涂满东方,相府门前,便聚了一堆人。

    为首的,是大皇子郭琮。玫

    因为查案的事,这日相大英在府中作陪,连上朝都未去,告了假的。

    大皇子身后,跟着陆御,又有几位府衙里的老爷。

    过了小池塘,来到相嫣住的宅院。

    因没了孩子,郭铴生气,怎么都不肯接相嫣回去,相嫣只能忍气吞声地躺在房里等着消息。

    宅院春深。

    木棉花都快要开了。

    几个家里的下人被叫过去盘查,一个都没落下,因春鱼是贴身伺候的,询问的更多。玫

    春鱼从相嫣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哪个时辰睡的,都见了什么人,都一一作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