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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脚

    跪在地上的相嫣一见爹娘来了,一改之前的伶牙俐齿,哭哭啼啼的伏在相大英脚下:“爹,我惹祖母动了气了,都是我该死,是我不懂事。”

    “老爷听听,老爷听听。”汤小娘心疼的不知怎么办才好:“嫣儿她对老夫人一向恭恭敬敬,半夜三更这样折磨孩子,还请老夫人好歹给个明示。”

    相老夫人要不是性子好,换成别人家的老太太,这会儿估计得气的仰躺过去。

    这是恶人先告状啊。

    且不说惊扰了相老夫人休息,就那一地的豆苗,想到豆苗相老夫人的心就揪着疼。

    苏嬷嬷请了个安代为回话:“并不是老夫人要为难三姑娘,是三姑娘跟这个奴婢……”苏嬷嬷指指春鱼:“她们主仆二人翻墙进院……”

    “苏嬷嬷,别仗着你在相家久了,在老夫人跟前久了,就可以血口喷人。”汤小娘白了苏嬷嬷一眼。

    苏嬷嬷跟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了几十年,相府上下见她如见老夫人,虽不是恭恭敬敬,也是客客气气,汤小娘这恨不得吞了苏嬷嬷的架势,让相老夫人很是不满:“苏嬷嬷,你但说无妨。”

    “三姑娘主仆二人翻进来以后,脚上没站稳,这不,滚到老夫人栽种的豆田里,弄了这一身的泥,她们自己也吓了一跳,这才吵醒了大伙儿,这不,老夫人种的豆苗还在她们主仆二人身上挂着,这东跨院里的奴婢,多数都瞧见了,也冤枉不了人。这会子老夫人被吵醒,也没有苛责三姑娘,只是问了问罢了。”

    “是。”东跨院上夜的奴婢都愿意作证。

    听到来龙去脉,汤小娘斜眼撇了下相嫣,可不是嘛,浑身脏兮兮的,跟个泥人一般。

    “嫣儿她年纪小,不懂事,扰了娘休息,我带她回去,定会好好教导的。”相大英陪着笑:“天也不早了,娘早点歇着为是。”

    “你慢着,我有话同你说。”相老夫人揉了揉太阳穴,让上夜的下人都下去,只留苏嬷嬷在一旁伺候着。

    烛火沉沉。

    守夜人的梆子声隔墙传进来,清脆的很。

    苏嬷嬷给相老夫人端了杯茶,又给相大英端了一杯。

    相大英坐在下首,陪着笑,相老夫人未喝茶,他便也不动。

    一时之间,气氛有点尴尬。

    横竖相老夫人的脸色不大好,谁都看得出来。

    “都是春鱼这个奴婢鼓动的,让三姑娘这么晚回来,若是三姑娘有个好歹,看我不剥了你的皮。”汤小娘见相老夫人未让相嫣起身,只得让春鱼背锅:“下次再让我知道你带三姑娘出去……闲逛……我……我找牙婆来发卖了你。好好的姑娘,都是被你带坏了。”

    汤小娘给了春鱼一脚,春鱼一下子扑在门槛上,久久没有起来,一时害怕极了,就趴在门槛上小声哭泣。

    “她不过是一个奴婢,她做什么,都得听主子的吩咐,你何苦难为她?”相老夫人端起茶来,淡淡的喝了一口。

    “娘说的是,今儿……今儿晚上的事,我看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相老夫人放下茶碗。

    相大英忙道:“我的意思是……砸坏了娘种的豆苗,是嫣儿的不是,我知道娘最近也闲着,以后我常来看娘,陪娘说话。”

    “天不早了,是不是可以歇着了。嫣儿这一身……还要洗一洗。”汤小娘小声道:“都过了亥时了。”

    “你们也知道过了亥时了。”相老夫人叹了口气:“你们当我留她们主仆二人在东跨院,是为了出气的?老爷,我是想跟你好好说说。”

    “娘请示下。”

    “刚才我让下人们都退出去,就是想着人多口杂,不想生出什么事端。如今就咱们一家子,咱们也不必藏着掖着,老爷看管门户,可看管的不怎么样,三姑娘一个姑娘家,如今都敢翻墙了。”

    “是。”

    “嫣儿……这也才第一次……翻墙。”汤小娘缩在相大英身旁小声道。

    “这事还分第一次和第二次?传出去是什么名声?”相老夫人垂目:“凡事没有无缘无故,我就问问,嫣儿这么晚回来,是所谓何事?”

    “这……”相大英看看汤小娘。

    “我去买胭脂了……逛累了,便找了个……茶楼喝了点茶水……”相嫣抢着道。

    “是,是这样的。三姑娘……带奴婢去买胭脂了……”春鱼也不哭了,赶紧给相嫣打掩护。

    “是啊,谁说不是呢,夏季花多,那些玫瑰花瓣开的好,摘下来蒸一蒸晒一晒,再研磨过滤,做出来的胭脂不知道有多好看,嫣儿她姿色出众,自然不能亏了脸,出去多挑挑,也是好事。”汤小娘陪着笑。

    “你不是说嫣儿去见什么大户人家的姑娘了吗?怎么又说去买胭脂?”

    “我……”汤小娘尴尬:“我可能……记错了……去见大户人家的姑娘,是人家姑娘来请的,大概……是前几天的事。是我近来事多,给记错了。”

    相老夫人咳嗽了两声。相遂宁轻轻地给她捶着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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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烛火跳动了几下,房里暗了又亮。

    “若是大户人家的姑娘来请三姑娘去玩,也该有二姑娘的份,即使没有二姑娘,那是哪家姑娘来请的?”

    “这……”

    “这种事情,不用去问那位姑娘的府上,且问问咱们门上的人,就什么都清楚了,是藏不住的。”

    汤小娘肩膀一紧,觉得腿都软了几分。

    相嫣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春鱼跪在她身后,更是瑟瑟发抖。

    “什么人家的正经姑娘买胭脂喝茶会忙到三更半夜?便是去喝茶,怎么还要翻墙进来?是见不得人吗?”相老夫人闭上了眼睛。

    “想知道三姑娘有没有去胭脂铺,有没有去喝茶,派个小厮去打听一下,也就一清二楚了,何苦在这里撒谎?是觉得我年纪大了好糊弄?还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敢说出来?”

    “祖母……我……”相嫣委屈的要哭出来:“我知道,祖母是嫌弃我庶出,从小就不待见我,可也不该这样侮我的清白,我还这么小,不过是……晚回来一会儿,怎么就是伤天害理?”

    相老夫人叹了口气。

    “我知道,祖母一直很喜欢二姑娘,今晚翻墙进来的若是二姑娘,祖母恐怕就不会这样审贼一般,而是会关心她摔疼了没有,饿不饿。”

    相嫣越说越委屈。

    汤小娘更是陪着抽噎起来。

    这母女二人你哭一声我哭一声,此起彼伏的,相大英就有点头大。

    “娘,你看,天色不早了……”

    “我知道你嫌我苛责了三姑娘,你自己的女儿,也该你约束才是,只是我虽在东跨院,却也不是聋子瞎子,三姑娘不是第一次晚归了,她做什么,见了什么人,便是为了三姑娘好,老爷也该时常过问过问。”

    “是。”

    “老爷也知道,二姑娘跟三姑娘都到了说亲的时候了,为了姑娘们以后找个好人家,也该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更要在意自己的名声。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马虎不得。”

    “是。”

    “你们回吧。”相老夫人叹了口气。

    她这个儿子她最了解。

    这边点头鸡似的,一会儿到了汤小娘那里,枕头风一吹,保准又把正经话忘的一干二净。

    相遂宁劝慰相老夫人:“祖母睡吧,时辰不早了,祖母若是喜欢那豆田,明儿我跟祖母一起,把余下的豆苗好好栽培栽培。应该还能活一些,祖母不要太伤心了。”

    “唉,若是三姑娘有你这般省心就好了。今儿晚上,我算是得罪了他们一家子了,你有没有觉得祖母是多管闲事?”

    相遂宁摇摇头。

    “祖母何尝不是为了这相家打算呢,如今宣国成亲,且要门当户对呢,嫣儿她虽美貌,到底是庶出,庶出本来就低一等,如果再不爱惜自己的名声,以后哪个正经人家的公子哥肯娶?”

    相遂宁扶着相老夫人去床上,又蹲下去给她脱了鞋子。

    “三姑娘近来总是跑出去,我觉得怪的很,但愿她事事如意,即使有些小脾气,耍些小性子,千万别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不然不但是她,连你都要受牵连,以后成亲,且被人家拿捏。”

    相遂宁就臊红了脸:“祖母,我不成亲,以后就跟着祖母。”

    “傻孩子,女儿家长大了就要嫁人的,哪能一直跟着祖母呢。祖母且盼着你能找一位好夫君,跟他长长久久才是。”

    前院。

    相嫣有婆子们伺候着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春鱼帮着给她擦湿漉漉的头发,擦干了头发,又给头发涂了一点桂花油。

    浓密的头发如云如锦,铜镜前的相嫣出落的更加标致了,眉目传情,唇红齿白,便是皱眉,也跟病西施一样,让人心都疼了。

    “瞧瞧在东跨院折腾的,让嫣儿受了惊吓不说,平白的又挨了一顿训斥,老夫人年纪大了,平时瞌睡打的比谁都勤,教训起嫣儿来,劲头却是十足的。”汤小娘喝了盏茶:“依我说,都是二姑娘使坏。”

    “这跟二姑娘何干?”

    “没见她鬼鬼祟祟的在老夫人那伺候的吗?定然是她嫉妒嫣儿的美貌,故意让老夫人折磨嫣儿。”

    “唉,或许……可能……”相大英有些困,不愿意听一帮女人说三道四的。

    “老爷这是护着二姑娘了,我还未说她几句,老爷就不让说了,我记得有一阵子,二姑娘也经常往外跑,就是前阵子,还不是天天去青城山逮蝎子,怎么没见老夫人说三道四?怎么嫣儿出去几趟,就了不得了?这不是偏心是什么?”汤小娘越说越气,干脆坐那儿哭起来。

    相大英无法。

    丫鬟婆子站一排,也不敢多说什么。

    相嫣倒是困了,连着打了三四个呵欠,伸着懒腰扶着铜镜站起身:“你们都退出去吧,爹娘,你们也去睡吧,很晚了,我要休息了,我困。”

    相嫣一口气睡到日上三竿。

    相遂宁陪着相老夫人在豆田里一通忙活。

    豆苗被相嫣砸的七零八落,相嫣还在豆田里翻滚了一通,可怜的豆苗当真是凶多吉少。

    相老夫人都不敢相信,这些稚嫩的豆苗要走在她前头。

    早知道头一天就不该把那些豆苗剔了烧汤做菜,这东西就跟头发一样,剔了就没有了,如今这块田,可不是要秃了吗?

    想想就心痛。

    相遂宁陪着相老忙活了许久,直到腿都酸了,才起身去给相老夫人倒茶。

    日头很好,透过窗棂照进房里,柔和的很。

    相嫣一夜无梦,睡的十分香甜。

    感觉日光照到了床前,她睁开眼睛,想要起身,可努力了两次都没有起来,她拉着锦帐又试了试,手上也无一点力气,就像整个身子不是自己的,飘在幻境里一般。

    相嫣首先想到的,是自己死了,就在翻墙的时候摔死的。

    她尝试着用手捏了捏大腿,很疼。

    又不像是死了,有感觉的。

    她叫来了春鱼。

    春鱼一过来,就被相嫣掐了一把,相嫣掐的很用力,春鱼嚷嚷着跳开了:“姑娘,疼,姑娘是怎么了,怎么……奴婢做错了什么?”

    “我是不是在做梦?”

    “姑娘醒了。”

    “你扶我起来试试。”

    春鱼扶着相嫣的背,让她坐起来,又给她垫了一个软软的靠枕。

    “姑娘先坐着,我给姑娘去端洗脸水,然后伺候姑娘起身。”春鱼给相嫣掖了下毯子,相嫣就疼得花容失色:“啊……”

    “姑娘这是怎么了?”

    “疼。”

    “姑娘哪里疼?”

    “我也不知道哪里,就是你刚才碰的地方。”

    春鱼忙又摸了一下:“是这里吗?”

    “你……啊……疼,说了疼,你还……”

    春鱼忙退一步。

    这个没眼力见的。

    相嫣自己掀开盖在身上的毯子,才发觉自己的一只脚,肿得比原先大了一倍,颜色青紫,像是被谁敲了一棍子,很是吓人。

    “姑娘又被蝎子咬了?”春鱼惊呼。

    相嫣一个枕头就扔了过去:“我这是……我怕是……这好像是昨晚摔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