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大遂宁 > 第二百零二章 鲜花

第二百零二章 鲜花

    “你呀,陆家就你一个儿子,你可要好好的,成日间在外头招鸡逗狗的,惹了一帮仇家,不知道会有危险吗?”相遂宁虽没有陆御大,此时教训起他来,也是头头是道。

    陆御反问:“相二,我没事,我一个糙男人,挨几下打怕什么,不过我听我爹说,你最近可是干了大事了。”

    “嗯?”

    “我爹说,你举报二皇子杀人,还把护国寺掀了个底朝天,还给那郭铴找了个私生子出来?”

    “嗯。”

    “宣国敢做这事的,我想也就你了。你可真是胆子大,难道你不知道危险?”

    “知道。”

    “你呀。”陆御叹了口气:“彩虹在我们家养伤,我给她开了上好的药,这些天伤也养的差不多了,只是她成天问我,问她孩子的下落,这让我如何回答呢?相二,你知道她的孩子到底怎么样了吗?我回去也好给她个答复。”

    “彩虹的孩子已经不在了。”

    “已经不在了?”

    “很多天以前,那孩子就死于郭铴之手了,我一直没敢把这消息传达给你,是怕彩虹知道了伤心,她当时受了伤,身子也需要将养,我也不希望此事打扰到她,万一她有个好歹呢。”

    “那个郭铴,也真是够坏的,听我爹说,他被人刺中脑袋,这会儿也不知道死了没有。”

    “我正想向你打听此事。”相遂宁低头揉着手帕。

    “你放心,此时放在我身上,我给你打听,等得了信儿,我告诉你。”

    还是那句话。

    陆御此人虽没个正经,可他答应办的事,一向都能办到。

    相遂宁要做的,便是回到府上等消息。

    北风吹了一路,吹得车帘“啪啪”地响。

    虽然穿着夹袄,披着斗篷,怀里还抱着一个暖炉,回府时,还是觉得寒凉的很,除了手上有些温度,整个身子都是冰的,后背犹甚。

    相府影壁前摆放的花架子上,春日里开得旺盛的花已经枯萎了,另种的几棵竹子叶子也开始变黄。

    唯有影壁斜对面的一棵桂花树,长得茂盛,金黄色的桂花开了,小碎米似的,一粒一粒的,可真黄啊,可真香啊,从桂花树下经过,风一吹,桂花就落了满头,满身都是香的。鞋子踩到地上的桂花,桂花便沾在鞋底上,鞋底都是香的。

    很久没这么香过了。

    穿过假山,横过池塘,走过小花园前的亭台,便到后院。

    这是相遂宁回房的必经之路。

    明珠快步跟在她身旁,嘴上念叨着:“天儿越来越冷了,咱们屋里的炭火虽点着了,到底不怎么好,旧年的炭火还没那么大的浓烟,今年的炭火燃起来,就拿昨天的来说吧,冒着黑烟,呛人的很,不知道是府上所以人的炭火都是这样的,还是单姑娘一个人的是。今儿回去我得先把炭火放在外头廊下烧着了,等黑烟散去了,再端到姑娘房里去。”

    说着话,二人就走到了通往亭台的水上长廊。

    迎面一个穿葱油绿夹袄的婢女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半篮子鲜花。

    婢女涂着红唇,手指甲也用夏日的凤仙花染成了大红色,葱油绿的夹袄很显她的腰身,细得盈盈一握,穿着暗红色的长裙,行走时一扭一摆的,像条蛇。

    这蛇形走位,一看就是跟着相嫣学出来的,整个府里,这么有姿色会打扮的婢女,也就相嫣的婢女春鱼了。

    春鱼提着篮子,手里捏着一朵红花左看右看,又往鬓边插了一朵,独自在那儿美滋滋,就没有看路,一个不小心,就撞到了明珠身上,手里抓不住,竹篮飞了出去,落进了湖里湖水哗哗的流淌,很快就将竹篮冲走了,竹篮里的花飘洒在水面上,红一朵,黄一朵,厚一朵,薄一朵,随着流水深深浅浅的飘荡,后来也随着竹篮飘走了。

    春鱼掐腰就拦住了明珠的去路;“你故意的是不是?”

    明珠也觉得委屈:“春鱼你怎么这么说?明明是你先撞上我的。”

    “我好好的走路,怎么会先撞上你?明珠,你知道我采这一篮子的鲜花多不容易吗?如今天气冷了,府里的鲜花都开败了,我找了很久,才在花棚里摘了这半篮子,本来留着给三姑娘洗澡的时候放的,三姑娘都盼好几天了,这下好了,全被你弄没了,你分明是故意使坏,才把篮子给撞进湖里。”春鱼掐腰厉声:“反正花棚里再无鲜花了,回头三姑娘还等洗澡呢,明珠,你快把花给捞出来。”

    这么冷的天,湖里的水虽没结冰,却也是透心的凉。这时候下水去捞花,估计人一进水里就会被冻晕过去吧?简直是不要命的行为。

    明珠当然不愿意:“春鱼,我要是下去捞花,会冻死的。”

    “你冻死不冻死我不管,反正三姑娘需要洗澡,少不得这些花。”春鱼说着说着,身子就扛过来,若不是明珠抓着栏杆,都要被春鱼给扛进湖里去了。

    刁奴。

    明珠求救似的看看相遂宁。

    相遂宁可不惯春鱼的毛病。当即微微一笑:“原来是春鱼啊,我当是谁呢。”

    相遂宁发话了,春鱼只得退后一步福了一福:“二姑娘。”

    相遂宁不发话。

    春鱼只得半蹲着,半蹲了一会儿,腿就酸了,嘴上便道:“二姑娘,不是我有意为难明珠,二姑娘也知道,我对三姑娘忠心耿耿,三姑娘想洗个鲜花浴,我好不容易才收集来的花,却被明珠给耽误了,你看看湖里的花,多可惜啊。”

    “既然你对三姑娘忠心耿耿,这些鲜花飘走了又可惜,不如春鱼你跳湖里把鲜花捡回来,到时候我一定在老爷夫人面前,好好夸一夸你的忠心耿耿。”

    “这……湖水太凉了,会冻死人的。”

    “明珠何尝不是人呢?”

    “可是……谁让她……”

    “刚才是你走路失神,撞到了明珠身上,我没有责怪你鲁莽,你反倒把错推给她,这样好吗?”

    “二姑娘……”

    “你也不必狡辩,一则我说的是事实。二则就算我说的不是事实,我要包庇明珠你又奈我何呢?毕竟我是这府里二姑娘,你,不过是个奴婢,而已。”

    相遂宁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

    相遂宁的话似乎也没错。

    春鱼妄图嫁祸明珠,明珠虽好惹,相遂宁不好惹。

    眼看着那些花随着流水荡漾漂流,春鱼也是全无办法。

    唉,依着相嫣的脾气,春鱼没弄到鲜花,相嫣保不齐又得掐她。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脑子里想一下曹操,曹操就来了。

    相嫣穿着粉紫色绣银线孔雀的夹袄,系着枣红色斗篷,配一条织金百褶长裙,脚穿暗黄色绣鞋,一摇一摆的就来了。

    见春鱼没提竹篮,只有头上插着一朵红花,又见相遂宁跟她面对面站着,像是在热聊的样子。相嫣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一个箭步上来,挤在相遂宁脸上道:“你又在干什么?是不是在为难我的婢女?她哪里招你惹你了?”

    春鱼赶紧指指湖里的花:“三姑娘,我去花棚给姑娘采了花的,可是…….姑娘你看,竹篮掉进了湖里,花也落进水里了,天冷,又没把下湖打捞,所以……三姑娘洗澡,恐怕是用不上了。”

    “相遂宁,你自己不能用鲜花洗澡,就把我的婢女摘的花扔进湖里,你安的什么心?”相嫣牙尖嘴利。

    唉,就知道她有被害妄想症。

    出了什么事,大事小事,首先她就会赖在相遂宁头上。

    这么些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也不差这一回了。

    相嫣又问春鱼:“你说,不用怕,大胆说。”

    “我……”春鱼看看相遂宁,又看看明珠,虽想诬陷,可心里到底有点怯。

    “怕什么,你主子在这儿呢。”相嫣拧了春鱼一下。

    春鱼一个激灵,忙低头道:“鲜花…….是因为明珠她撞到了我的竹篮,竹篮落水,所以……奴婢本来想下水去捞的,可是水流太急,追不上…….”

    明珠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相嫣。

    相嫣上来就要拧明珠:“小蹄子,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相遂宁握住相嫣的胳膊甩开,相遂宁的力气甚大,直接给相嫣甩了一个趔趄,扶着栏杆才站稳了。

    “我的婢女没有撞到你们的竹篮。”

    “一个婢女说的话怎么能信,我的婢女还说她撞了呢。”

    “既然我的婢女说话不能信,那春鱼这个婢女说的话就能信了吗?”

    “这……”相嫣吃瘪。

    春鱼胆怯地退到相嫣身后站着。

    “不过是一篮子鲜花,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为这个闹起来,反倒显得小气。”相遂宁和颜悦色地冲春鱼招招手,待春鱼上前,相遂宁就抬手正了正她鬓边的鲜花,那朵花开的正艳,冬日里甚少见到开的这么浓烈的花,春鱼倒是识货的。

    相遂宁为春鱼正了花,还夸她:“春鱼这个婢女,说起来真是越来越好看了,到底是三姑娘你调教有方,她自己也争气,瞧瞧,我的明珠就跟烧糊的卷子一样,春鱼呢,就越来越明艳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咱们府里头的姑娘呢,这鬓边的花,正趁肤色,真真是极好。”

    春鱼脸色一白。

    相嫣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为表清白,也为了打开跟相遂宁的距离,春鱼摘下鬓边的花就扔进了湖水里,红色的花飘着飘着就飘走了。

    “干嘛扔了啊春鱼。”相遂宁笑:“你主子等着鲜花洗澡呢,如今鲜花得来不易,扔水里岂不是可惜?”

    春鱼吃瘪,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阵冷风吹来,相遂宁的斗篷荡了荡。

    相嫣裹裹斗篷,让春鱼跟明珠站远一点儿,招呼相遂宁去亭台里说话。

    亭台里只有一张石桌并几个石凳,夏日的时候,这湖面上凉风习习,湖里的荷花开的层层叠叠,无比娇艳,整个湖面上都流淌着清香的气息。红鱼在荷叶间游来游去,有时候游的欢畅,一抬身子,就蹦跶到油绿色的荷叶上去了,翻滚了一圈,又“噗通”落进水里溅起的水花荡起很高。

    亭台里阴凉又解暑,安静又舒心,下人们会准备好瓜果,诸如葡萄啊,苹果啊,西瓜啊,洗好切好了,一碟一碟的捧上来,还会做一些绿豆冰沙,一些红豆冰沙,预备着主子们渴了喝,另外点心也是有的,各类甜甜的饼子,软糯又清新。在亭子里坐上半日,看看天,看看水,看看荷花赏赏红鱼嬉戏,再吃些点心水果,时间就悄无声息地过去了,日子真美好。

    如今天冷,府里人多半不往这亭子里来。

    风吹过亭子,“吱吱”地叫着像吹着口哨。

    一应瓜果肯定是没的,坐在石凳上,感觉寒气透过凳子就传到身上来,真凉。

    “你打发了婢女,是有话想跟我说?”相遂宁问相嫣。

    “没话就不能跟你聊聊吗?”

    相遂宁有些纳闷。

    相嫣一向跟她不对付。

    再说刚才二人不是刚唇枪舌战了一番互相看彼此不顺眼吗?

    二人一起坐在亭子里,这气氛有些微妙。

    “你有什么事,直说吧。”

    “那我问你,你能老老实实的回答吗?”

    “那得看你问什么了。”

    “问关于郭二皇子的事。”

    “问吧,事无巨细,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

    相嫣眼睛里的光就颤了颤:“你跟二皇子的事,真的黄了?”

    “你放一百个心,我们真的黄了,皇上亲口说了,不会把我许给郭铴了。”

    “看来皇上的眼光还是不错的。”相嫣美滋滋的:“反正我看着,你跟二皇子也不般配,你长的又不出众,又没什么才华,穿衣打扮也不出挑,性子嘛,又不温和柔顺,横竖你是配不上他的。”

    好吧。

    相嫣,这是踩了你鞋吗?你这么报复好吗?那都是什么形容词啊,有一句好的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

    相遂宁只是应付相嫣的话:“是啊,我配不上二皇子,都是我不配。”

    “那,你以后不会缠着二皇子了吧?”

    “你放心,方圆十里有他,我都躲着走。”

    “那……我听说护国寺发生了不好的事,是什么事?爹又不肯细说,你能不能告诉我?”

    “你真想知道?”

    相嫣点点头。

    “我怕说出来吓到你,毕竟你是一个弱女子。”

    “我不怕,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