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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陪睡

    兰夫人脚步匆匆,似乎是赶时间。

    更多的时候,她一步三回头,拐过齐月殿,走上雨花石铺陈的小道儿,她没有再回头,而是身轻如燕,一头扎进了草丛里。

    这个地方,相遂宁之前来过,是历代住持与僧人的坟墓,一个个坟包庄严而寂静的矗立在那儿,杂草更高了。

    草丛掩映,时有鸟鸣。

    一墙之外,屋檐层叠,香烟袅袅。

    水陆法会要一连做七天去,所以此时在墓园里,也能听到诵经声,礼乐声及阵阵木鱼声。

    兰夫人蹲下身去,一大半的身子掩映于草丛。

    一开始,相遂宁以为她是去方便。所以才会慌不择路。

    转念一想,兰夫人来这当然不是为了方便。

    一,护国寺有茅房,且有很多个,离这里还不远。

    二,这里埋葬的是僧人,听兰夫人的那些话,她的孩子是在护国寺求来的,她敬重菩萨,自然不会在僧人的墓园里放肆。

    那她是在做什么?

    相遂宁距兰夫人不远,也蹲在草里,一动不动的观察着。

    明珠立于围墙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她明白相遂宁跟踪兰夫人,且离得非常近,若此时兰夫人回头,相遂宁必然暴露的。

    相遂宁的蓝色裙摆在草丛里格外显眼,明珠赶紧冲她比划了一下,相遂宁会意,把裙子也拉进草里。

    “喵,喵喵,喵喵喵。”兰夫人突然学起了猫叫。

    没什么动静。

    “喵,喵喵,喵喵喵。”兰夫人又叫了几声。

    还是没动静。

    “喵,喵喵,喵喵喵。”兰夫人拔高了声音,似乎有些急了。

    突然,相遂宁就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竟然是从草丛里传出来的,不对,是从墓穴里传出来:“春宵一刻值千金”

    鬼气森森。

    相遂宁唬了一跳,这墓园埋的都是逝去的僧人,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

    就听见兰夫人像对暗号似的回了一句:“云想衣裳花想容”

    草丛下突然有开门的声音,就听见“轰”的一声,坟墓下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像个深不见底的大嘴似的,就那么张着。

    大嘴里面,是五六级台阶,有个穿锦衣的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就跟变戏法一样,凭空就出来一个人,还是从坟墓里出来的,活生生的。

    见了兰夫人,男子没有惊诧,就好像是司空见惯了一样。

    倒是兰夫人,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嘴上念叨着:“不知道人家出来一趟不容易吗?想见一面多难啊。让人家在外头等了那么久。你可真是坏透了,外面这么凉,人家的手都冻坏了。”

    男人有点冷淡:“不是跟你说了嘛,这个地方是后门,你们来了,绕过去,到最东面那间客堂去,开门进去就行了,不比这个方便?这个门轻易不开的。”

    “你也知道,人多嘴杂,我也不能天天的去护国寺的客堂休息吧,有丫鬟跟着呢,我好容易才打发了她,快进去吧。”

    兰夫人倒是积极主动的,不等男人下去,她就撩起裙子跳下台阶进入了那个坟墓里。

    男人环视了一圈,确认无人跟踪,这才转身准备下去。

    “喵~”墙上突然跳下来一只野猫,不偏不倚的,就落在相遂宁脚下。

    猫叫声很大,相遂宁想躲,可那男人就一步之遥,躲不过去了。

    “出来。”男人冷着脸:“我看见你了。”

    相遂宁保持冷静,只当男人是在诈她。

    不料男人一脚就踩到了她的裙摆,脸色阴郁,一瞬间从怀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你找死。”

    相遂宁只好站起身。

    “你在跟踪她?”男人将刀架在相遂宁脖子上。

    他高大威猛,相遂宁只到她肩膀,他手中的匕首十分锋利,单是架在相遂宁脖子上,已经让她觉得肉疼了。

    如果暴露,这男人只需轻轻一用力,这刀子就会没入相遂宁的脖颈,这一刀下去,必死无疑,即使死了,恐怕也会被拉进这个坟墓掩映下的洞穴,到时候恐怕连个尸骨也留不下。

    只能将计就计。

    “别告诉我你是来遛猫的,那猫我知道,是只野猫,无主的。”男人的刀子逼进了一分。

    “以前对人家那么温柔,叫人家小甜甜,转眼就对人家那么凶,真真是到手了就不珍惜了,不晓得人家心里多难过。”相遂宁故意捶了捶那人胸口:“上次来还是个下雨天,没人开门,我白跑一趟,这回来还没进去呢,就被你拿刀架着,下回我不来了。”

    男人的手一软,刀子就松了半分:“我只是看你年纪小,来这里都是多半都是求子的,你小小年纪,总不至于……”

    “我看着小,其实已经十八岁了,嫁人了。”

    “那……刚才我跟她的对话,你都听见了?”

    “我刚来,什么也没听见。”

    “真的?”

    “哎呀来这种地方又不是可以炫耀的,我是跟她一起来的,可她来她的,我来我的,隔很远呢。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难道我还要让她看见我,暴露我不成?”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还很谨慎,还细皮嫩肉的。”男人说着,伸手在相遂宁肩膀捞了一把:“春宵一刻值千金”

    对暗号。

    还好相遂宁刚才偷听到了。

    “对的上来吗?不然就是冒牌的。”

    “人家刚才只是一紧张给忘了,来过好几次的,怎么会忘了暗号?”

    “那你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下一句是什么?”

    “云……云想衣裳花想容”

    “哎呦美人,小美人胚子,哥哥我以为你是来使坏的呢。”男人骤然将匕首收了回去,一双手在空中张牙舞爪的想摸相遂宁:“小美人,哥哥还是头一回见你呢,一会儿进去后,哥哥好好疼你。”

    男子迫不及待先下了台阶。

    相遂宁转身想跑。

    男子反应灵敏,一下子就抓到了相遂宁的手腕,他的力气很大,像个钳子似的紧紧的钳着她,相遂宁哪里还跑的掉?

    如果在这里喊救命,这个男人一定会不顾一切先拿她祭刀。

    再说这里僻静,又有水陆法会正在进行,哪里有人能听到她的呼救?

    如果暴露了,保不住命是其一,这洞穴里的秘密,也就永远无从知晓了。

    凭相遂宁的直觉,这应该不是一个小秘密。

    “你想跑?你是什么人?”

    “我当然是自己人。”相遂宁回身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诗我都对的上,难道还能假冒不成?还有谁家夫人愿意假冒来到你们这里的?竟然不相信我,那我还是回去吧。”

    “别啊美人。”男子就想用身子蹭相遂宁的胸口:“我不是看见你转身想跑嘛。”

    “我哪里是想跑,我只是想回头看看,有没有被人跟踪。你也知道,每一次来你们这里,都提心吊胆的。”

    “那就快进来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呢,何必在这里废话,反倒耽误了好时辰。”

    男子又拉了拉相遂宁的手腕。

    相遂宁居高临下站在坟墓洞口,她看到了明珠,明珠眼泪汪汪的扶着墙,几乎要冲过来。

    相遂宁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裙摆。

    明珠会意,转身跑了。

    就听见“轰”的一声,荡起一团烟雾,相遂宁就进了坟墓。

    那男子不知道搬动了什么机关,一扇石门就合上了。

    从外头看,坟墓还是那个坟墓,外头覆盖着一丛丛杂草,伪装的很真,丝毫看不出破绽来。

    进了坟墓,首先就是眼前一黑,就觉得突然失明了一样,极不适应。

    还好有灯,说是灯,也很暗,昏昏沉沉的,挂在墙上摇摇欲坠。

    或许是洞口常年潮湿,空气里有一股霉变的气味,这气味混合着左右各两盏的灯火味,显得有些呛人。

    有个婢女模样的女孩端着一个锦盘过来,上头是一层层的各色的花布。

    “选一个吧。”婢女将锦盘举过头顶。

    相遂宁有些懵。

    这是什么?

    暗号?

    兰夫人怎么做的,她没看到,也不懂。

    贸然选一个,会不会暴露?

    她迟迟没有动手。

    婢女看了看那男人。

    男人饶有兴致的看着相遂宁:“怎么?不选?怕了?”

    总归要选。

    为了避免暴露,相遂宁故意装出嗲嗲的语气来:“既然今日得见公子,便是缘分,公子难道不帮我选?还要我自己动手吗?”

    这话说的男子心里痒痒,犹如蚂蚁在爬。

    他伸手从锦盘里挑了一块白布拿起来,或许是灯火昏暗,离近了相遂宁才看清,那不是什么白布,而是一块面纱。

    白色的面纱,下面垂着一串串的珍珠,珍珠的华彩,在灯光下亦是熠熠生辉。那面纱极软极滑,摸在手里,就像抓着一把蚕丝。

    男子将面纱一抖,双手绕到相遂宁耳后,轻轻的给她把面纱系好,而后在她耳朵边吹了一口温热的气流:“我就知道,即使戴着面纱,你也是这里最美的,跟她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她们?就说兰夫……就说之前那位夫人吧,瘾真大,生了儿子以后,还经常到我们这里来,有时候一个月能来十来回,我们这的公子哥,看见她没有不吓跑的,真真是如狼似虎,能要我们的命,你就不同了,我瞧你老实多了,像是位大家闺秀的样子,你娘家是做官的?”

    “既然来了这里,便都是消遣的,你说是还是不是?”相遂宁故意装出醉眼迷离的模样来。

    灯火映着她白的能掐出水的皮肤,那如含一汪水的眼眸,那细长的脖颈,那又甜又软的声音跟腰姿,这简直是要人性命啊。

    男人觉得有点上头,几乎站都站不住了。

    “夫人请进。”婢女在一旁打着帘子,躬身伺候着。

    男子在前头引路,一双眼睛就没有离开过相遂宁:“快来,快进来,快进来啊小美人。”

    洞口窄小,空气污浊。

    帘子一掀,进入其中,确是别有洞天。

    首先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很浓郁的香气,像是无数朵茉莉花同时开放,一直开放到脸上来。又像是无数的花汁从天上倾倒下来,一直倒进人的喉咙里,甜的发腻,腻的让人想要睡觉。

    洞口灯火昏昏,里面确实明如白昼。

    一盏又一盏的银莲花烛台上,插着手腕粗的红蜡烛,蜡烛跳动着硕大的火苗,一下一下,十分欢快。

    层层叠叠的帷帐在这里拉开,一层一层,总也走不到尽头似的。

    那帷帐一直悬到头顶去,在头顶挽成一朵朵海棠花的形状,垂下来一条条暗红色的绳子,绳子有丝线编织,每一条都有手指粗细,暗红色绳子蜿蜒行走在帷帐之中,隐隐约约,能看到帷帐中的人,可又看不真切。

    或许是帷帐有太多层,或许这里的人,多半戴着面纱。

    帷帐正中央,是一张雕刻着春日百花的圆桌,圆桌四周,是十来张铺了锦布的方椅,圆桌上是精致的酒器,茶具,还有一些没吃完的酒菜,诸如盐水鸭子,酱油虾子,白煮牛肉,烤羊排,又有一些绿油油的凉菜,透明的冰粉,一些粥水,似乎没动多少,一个婢女低着头在收拾。

    收拾好了桌上的东西,便抱上来两坛子女儿红放置在桌上,又添了几个果盘,莲雾,人参果,切好的苹果,一些手指长的小香蕉。

    上了水果,又端上来几个干果碟子,腰果,松仁,白瓜子,榛子,杏仁,每一种干果都是精致的描金碟子装着,不用吃,单单是看,已经十分精美了。

    在瘟疫肆虐的青城,这样的席面,已经十分难得。

    可这里的人,似乎对此都不屑于顾,婢女忙前忙后的准备着,却不见有一人来吃一口。

    “小美人,你饿了没有,哥哥我喂你一口。”男人坐下去,拍了拍腿,示意相遂宁坐到他大腿上:“来来来,想吃什么,哥哥亲自喂,亲自喂。”

    “我……不饿。”相遂宁捡了个椅子坐了:“一点儿都不饿。”

    “果然是来过的人,知道节省时间,不在吃的上面耽误时辰。”男子一跃而起:“那咱们就不说废话了,你看哥哥我怎么样,不然,哥哥陪你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