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郭铴不能如愿。
令儿姑娘举起玉佩,像举个盘子似的,直接砍在郭铴脖子后面,这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丝毫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一点儿也看不出她刚才还哭哭啼啼,像个弱不禁风的姑娘。
郭铴身子一哆嗦,一屁股坐到地上,手跟着颤抖了好一会儿。
令儿姑娘见他活着,又举起玉佩朝他喉咙砍去,玉佩虽不是至刚之物,可令儿姑娘明显是有身手的,出手又快又急,如电如风,雷厉风行。
如果玉佩砍到郭铴的喉咙,后果堪忧。
郭铴用最大的力气护住脖子,不料裤裆里反被躺着的所谓令儿兄长踢了一脚。
踢哪里都好,偏这里是不能踢的,即使不会断子绝孙,那也是钻心的疼啊。
郭铴赶紧护裆,脖子又暴露出来。
令儿跟他的兄长上下夹击,郭铴哪里是对手,何况令儿的兄长比令儿更凶残,见郭铴不死,从靴子里掏出一支毒镖就要往他心口刺。
郭铴闪身滚到一旁,又在地上打了两个滚,脖子发麻,觉得肩膀以后软绵绵的,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令儿跟她兄长已经追了过来。
如今形势,骗银子是假,他们是想杀人吧?
不然这玉佩足够他们好几年的开销,他们何苦冒着生命危险这样步步紧逼?
还好郭铴的小厮都在不远处观望着,又都是有些功夫的,他们从人群里跳出来,护住郭铴,又跟令儿及其兄长厮斗,还好他们人多,令儿与她兄长眼看打不过,从袖中掏出一把把石灰朝着人群扔,一团白雾升腾,再睁眼时,人已经不见了。
看来,他们是朝郭铴来的。
郭铴犹不死心,此时放走他们,以后也是后患无穷。
追。
石灰落地,有脚印。
向城东方向去了。
几个小厮跑得飞快,郭铴一瘸一拐在后面跟着。
跑出百十步远,果然见令儿跟她兄长白衣白裙在前头奔跑,脚步极快,跟在天上飘一样。后来那脚印渐渐淡下去了,几乎不见踪迹。
再也看不到令儿了。
诺大的青城,车水马龙,想要找两个人,简直是大海捞针。
抓不住令儿,令儿逃跑的巷子里,只有相遂宁跟明珠。
早知道换条路了,也好过偶遇郭铴。
可惜没有如果。
几个小厮将相遂宁围在中间。专门留出一人的位置给郭铴。
明珠觉得不妙,想要操家伙,可打眼望望,这光秃秃的巷子,连棍子都没有一根,从巷子钻出去,雇一辆马车,是回相府最近的路,没想到在这关头被郭铴逮住了。
“你跟那令儿是一伙的对不对?”郭铴脖子很疼,疼得他脸都红了,刚才那一幕十分凶险,到如今他还心有余悸,跟相遂宁说话的口气也是质问的,带着火气,当然了,平素他跟相遂宁说话也没客气过:“不要说你们不是一伙的,我们追了一路,追到这巷子里,令儿就不见了,青城这么多条路,她为什么偏走这一条,一定是你们约好的在这里聚头对不对?你好狠的心,竟然要谋杀亲夫?”
“不要以为你是皇子,就可以胡说八道。”
“反正令儿是从你这消失的,你要么给我找回来,要么,告诉我她去哪了。”
“你这是耍无赖。”
“谁让你碍我的好事。”
“讲话得有凭据。”
“我郭铴跟你讲话还需要凭据?笑话,本皇子无凭无据还不能诬陷你一回了?本皇子爱怎么说你,便怎么说你,你能如何?”郭铴十分无赖的掐着腰,伸着舌头在嘴边舔了一圈:“刚才那令儿姑娘,勾得我魂飞魄散,这股气在我身体里穿来穿去,甚是难受啊。她跑了,正好有你,你不想我找你麻烦也行,只要你答应陪我一会儿。”
“二皇子,求你了,不要乱来。”明珠惊慌。
郭铴一脚给明珠踢了两三步远:“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不是看你丑,早把你赏给我手下的人了。”
明珠眼泪汪汪的伏在那儿捂着心口,半天没喘过气来。
“郭铴,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放我们走,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相遂宁冷冰冰地对他说。
“放你走?想得美。”郭铴笑起来:“虽然你长得不如那令儿标致,不过大体上也不缺鼻子不缺眼的,尚能用,走吧,跟我去客栈,反正咱们不是早晚的事嘛。”
明目张胆的耍流氓。
天子脚下,大放厥词,只因他是皇帝的儿子。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让他三分,再犯我者,斩草除根。
此时软弱,只有一个下场。
奋起反击,尚有一丝希望。
先来软的。
先讲道理。
“郭铴,你没有忘记相嫣吧?”
“干嘛提她?”
“你跟相嫣的事,我是知道的,当然了,咱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河水,我也不会多言什么,只是相嫣她钟情于你,你对她,应该也是喜欢的吧?此事若让相嫣知道,她定然十分伤心,让相嫣伤心的事,二皇子是不舍得干的吧?”
“狗屁,她喜欢我归喜欢我,可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的,再说我是皇子,我身份尊贵,我想找哪个女人不可以?今儿我就看中你了,要跟你去客栈,你要不从,我可有的是手段,这巷子两头一堵,那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郭铴笑的哆嗦。
他的几个小厮也嘿嘿嘿地笑。
他们早不是头一次干这事了。
看来,来软的不行。
自然,这个时候,不是失魂落魄,大哭大喊的时候,否则,没等人来,郭铴估计就要下手了。
那就对不住了。
相遂宁假意福了一福:“我鞋子掉了,待我把鞋子提上。”
郭铴只当相遂宁从了,得意的给几个小厮吹了个口哨。
相遂宁看看天色,乌云蔽日,天色已晚。
她蹲在地上磨蹭了一会儿。
“你好了没有?要不把鞋子脱了,我抱着你也行啊。”郭铴笑得花枝乱颤。
他说话的时候,相遂宁已经拔了一根簪子握在手中,冰凉的簪子,握在手心里竟是那样沉重,这样冰凉的手感,却让相遂宁的手心几乎汗湿。
成败在此一举了。
“你们让开,不然我就自尽,郭铴,你要相信,我誓死不从。”相遂宁一脸决绝,她紧锁着眉头,眼圈红红,说话间簪子已经抵到了她脖子的血管上,这簪子又尖又硬,一簪子下去,血至少能喷出一米多远,估计等不到大夫,人就没气了。
明珠伏在地上摇头:“二姑娘,不要,二姑娘,千万不要。”
“要不要这样啊,宁愿死都不从我?”郭铴饶有兴致地望着相遂宁,嗯,这个相家二姑娘,乌发垂顺,眼眸干净,那眉目纯得像山涧刚流的水,那小小的鼻尖,薄薄的唇,那满脸的委屈跟坚毅,那一身剪裁得体的衣裳,错落有致的窈窕身姿。
这虽不是绝色,也是上上的长相了。
这要是死了,岂不是可惜?
以前他也对姑娘来强的,姑娘不从,他也不是没硬上过,不过姑娘又抓又挠的,往往弄得他一身伤,没趣。
后来他学聪明了,可以先哄着来,哄得姑娘放松警惕,或是下药,或是捶晕,得了手,再顺势扔到一旁就好。
相遂宁这倔的,跟茅坑里石头似的。
再硬下去,她怕要折了。
郭铴假意哄她:“你们几个都退远点,别吓着人家姑娘,相二姑娘,其实我就是怕你走累了,想跟你去客栈坐坐而已,没有别的意思。不然你先把簪子放下来?有话好好说,你要是死了,就不怕你祖母伤心?再说,你不是跟相嫣不合吗?你死了,她岂不是要笑死?你愿意?听我的,把簪子放下来,一切好商量。”
相遂宁咬了咬嘴唇,思考了一下,握簪子的手垂了下去。
“听话,听话,这样很好。”郭铴伸手欲摸相遂宁的脖子,那里刚才被簪子顶了一下,有个红印。
“别动,否则,我就不客气了,我的手可没有长眼睛。”相遂宁趁他放松,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簪子抵在郭铴脖子上。
她的手很用力,抵的郭铴动也不敢动。
他的小厮隔了好几步远,即使他们以最快速度奔过来,也不及相遂宁的手快。
郭铴怎会不知?
他冲小厮摇摇头。
“站着别动,否则,我什么都干的出来。”
“你敢阴我?”
“敢不敢的,也阴过了。”
“你敢杀皇子?”
“二皇子若不让我活,那二皇子也不必活了。”
这是他见过全青城最硬气的姑娘了。
别的地方硬不硬他不知道,反正话是说的挺硬。
以前他对姑娘用强的,姑娘贞烈,或是投缳,或是跳河,可她们顶多弄死自己,这个二姑娘,竟想弄死他这个皇子?
小瞧她了。
果然他娘说得对,漂亮的女人,是不能信的,越漂亮的,越会骗人。
这不就被她阴了吗?
“你若杀了我,会被满门抄斩,你不想活,也得想想家人,你爹,你娘,你祖母,你弟弟妹妹,你忍心让他们白白送死?那可都是人命啊。”
“我都没命了,管不了别人。”
额。
无情。
这么无情的女人,他还从未征服过。
有意思。
值得一试。
“其实,你把簪子放下来,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切好商量。”
“从现在起,二皇子你说的话,我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相信。”
“如果我反抗,一下子就可以捏碎你的头骨,头骨碎裂,样子有多惨,你没见识过吧?”
“我会在二皇子捏碎我头骨之前,把簪子插入你脖子里,那样的话,二皇子能不能捏碎我的头骨我不知道,但二皇子的血能飙到我的头顶,这是一定的。”
郭铴脸色一白。
这个相遂宁,看样子动真格的了。
她这是软硬不吃啊。
她这么硬气,郭铴反倒不好动手了。
毕竟人家的簪子顶着他的脖子,那簪子,可比他脖子硬太多了。
“你放了我,我放你走,这样行吧?”郭铴试着跟相遂宁商量。
相遂宁摇摇头:“你最好乖乖呆着不动,一盏茶的功夫,我就会放了你。”
她自然不相信郭铴说的放了她的话。
一旦她松了手,想要再偷袭他,难如上青天。
自然,也不能挟持他退出巷子,那样即使能坐马车回家,能摆脱他,谁知道以后他会不会偷偷报复?
一盏茶的功夫,足够等到禁卫军了。
如果相遂宁没记错,每天的这个时候,都有一队禁军从这里经过,再绕出巷子,往不远处的流云坊去,过了流云坊,又会经过赌坊,青楼,这样绕着青城走一圈,天擦黑的时候,开始交班。
这还是有一回陆御跟她一块喝茶,正巧看到蓝褪从茶楼下经过时,陆御给她讲的。
后来相遂宁也留意过,确实禁卫军的队伍什么时辰出现在什么地点,是一定的,没有特殊事项,即使下雨下雪,也不会更改。
禁卫军听命于皇帝,不像那些衙役,听命于府尹周大人,或许他们会惧怕郭铴的身份,会给他行个方便,禁卫军那里,虽不敢拿郭铴怎么样,但郭铴应该也不敢在禁卫军面前明目张胆的耍流氓。
再则禁卫军也可以充当证人,如果事后郭铴还敢图谋不轨,或是相遂宁出了什么岔子,认准了,都得赖到郭铴头上,不能便宜他。
一盏茶的时间,甚是煎熬。
相遂宁不知禁卫军能不能准时到达。
她只能赌。
还要赌这期间郭铴不反扑。
要赌郭铴的小厮不会群而攻之。
否则,她只能束手就擒,要知道,她只是吓郭铴,却并不敢真要了他的命,杀皇子,如同弑君,即使不灭九族,也会满门抄斩。
即使她有再大的委屈,也不能不管不顾她上了年纪的祖母,还有那个疯疯傻傻的母亲,当然了,汤小娘母女是死是活,她无空惦记,她爹相遂宁,也不在她的考虑之列。
一盏茶的功夫已过,还是不见禁卫军来。
郭铴已有不耐烦的神色,他的几个小厮,也开始蠢蠢欲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