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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刺客

    “怎么会?”汤小娘也诧异,自己那黑猫自己心里有数啊。

    平时胖乎乎的,懒洋洋的,没事就喜欢窝在她的怀中让她撸毛。

    那些鱼啊虾啊,随它吃,它也爱对着她摇头摆尾示好。

    天气好的时候,汤小娘也会让婢女抱着猫去青城里撒撒欢,这猫油亮油亮的,不知多招人喜欢,夜里不睡觉它爬到房檐上,那一双黑宝石一样的眼睛盯着月亮看,月亮都要害怕,月光洒在房檐上,它在房檐上跳跃,又软又快,像黑夜里的一个影子。

    那天黑猫是咬了七娘的儿子,汤小娘还骂七娘的儿子不长眼,肯定是他想打猫猫才咬他。

    现下七娘的儿子死了。

    这个倒霉催的。

    还好自家的猫没事。

    自己都要保不住了,还惦记什么猫,汤小娘的思绪被冰凉的菜刀拉了回来,她拿手帕捂着脸上的伤口:“七娘,你儿子死关我猫什么事,你儿子得了恐水症,不一定是什么咬的,反正呢你们下人住的地方,野猫,野狗到处都是。我的猫好端端的活着,如果是它让你儿子染病,它怎么无事?”

    七娘霎那间动摇了一下。

    是啊,这两天还见那猫顺着厨房的柱子爬到房梁上去,矫捷的很,像一团黑烟似的,蹲在房梁上看厨娘们切菜洗碗,遇上厨房剥鱼宰鱼的,它又受了刺激,一个俯冲下来,也没摔死,扑上去抓住鱼就咬,咬完就跑,厨娘们拿着烧火棍都追不上。

    它不像有病的样子。

    七娘愣了神,握菜刀的手也松了一点儿。

    汤小娘的血流到了七娘的手上,又顺着七娘的手滴到她一双雾霾灰的鞋面上,这血便在鞋面上开了花,血腥气甚浓。

    七娘不动,汤小娘也不敢乱动。

    一个丫鬟飞快的跑了进来,掀门帘的时候,带进来一股大风。

    丫鬟倚着门喘了好一会儿,才跪下指着外头道:“不好了,小娘的猫……猫疯了,吐沫子,抽筋儿,在院里乱追人,二门上看门子的婆子被追的掉到池塘里去了,大伙都吓坏了……那猫比人还凶。”

    “果然跟我孩子的症候一样。”七娘眼圈红红:“果然是这畜生害死了我孩儿。”

    这事就有点麻烦了。

    汤小娘还在可怜她的猫,相大英已经下达了命令:“去把那……猫给我乱棍打死。”

    府里一阵骚动。

    拿棍子的,拿罩网的,拿木筒的,丫鬟的尖叫声,婆子的哀嚎声,小厮的追打声,一浪一浪。

    过了许久,才见一个丫鬟提着一个菜篮子进来,篮子里正是那只黑猫。

    嘴角流水,张牙舞爪,头被砸扁了。

    平日里这猫仗着有汤小娘撑腰,爬高上低,或是偷吃的,或是撕衣裳,或是挠点心,或是弄翻了瓷瓶,弄烂了字画,蹲池塘里的那些鱼一蹲就是一上午,池塘里的野鸭见了它都得游远点。

    这个猫惹了祸,汤小娘自然怪到下人们头上,多少人吃过它的亏,早看它不顺眼了,正好趁它犯了病,赶紧要了它的命,大家都称心如意。

    汤小娘还为它挤了两滴眼泪。

    相嫣却在屏风后探着头道:“这猫害死人了,你们还不快把它丢出去,丢的远远的,让我们染上恐水症怎么办?”

    这一刻相嫣忘了她的娘还身处水深火热当中,她只想赶紧扔了那猫,免得祸及她。

    “把这猫……扔了。不……”相大英想了想:“把这猫挖个坑……挖个深坑给埋了,免得被什么别的动物翻出来。”

    下人们小心翼翼的提着篮子去办了。

    “我的儿噢。”汤小娘不禁呜咽:“我的儿噢,我养你一场,知道你寿命短,活不了几年,所以格外疼你,没想到你竟然被打死了噢,还要偷偷的埋了……连个纸货冥器都没有噢。”

    七娘受到了刺激。

    她的儿子,好端端的人死了,也只是用一块破席筒子裹着,甚至连一件像样的装裹衣裳都没有。

    汤小娘的猫死了,这只罪魁祸首的猫,竟让她哭的这样痛,还想着给猫弄些纸货冥器。

    这不是欺负人吗?

    七娘恨的咬牙,手里的刀一度又架在汤小娘脖子上,手心出汗,那菜刀几乎要握不住。她甚至想狠心在汤小娘脖子上来一刀算了,也算报了仇,可总下不去手,眼见汤小娘流血,她反而又有些怯懦了。

    “我的儿噢……你死的惨。”汤小娘抽噎着。

    “不准你再提那只死猫。”七娘拔高了声音。

    “我不提,我不提。”汤小娘眯着眼流泪:“我的儿噢……”

    “娘,我回来了。”穿葱绿短袍腰系白玉连环的少年闯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本书。

    相果心从宫里读书回来了。这日先生讲了新的课,又得了一本新书,特意拿给相大英跟汤小娘看。

    春日风光好,阳光也暖人。

    支起的窗子透出隐隐的熏香,听见汤小娘“我的儿我的儿”的叫,相果心进来:“娘,你这样哭哭啼啼,让我如何安心读书,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你娘哭的不是你,不成器的孩子。”相大英叹了口气,自觉离七娘远一些。

    一个死去的孩子躺在地上,自己的娘又一脸的血,自己的姐姐相嫣探头探脑,拿手帕子捂着心,丫鬟们自觉靠墙站着,一动也不敢动,一个拿菜刀的妇人揪着自己的娘的头发。

    这画面。

    戏台上都不敢演。

    相果心毕竟在宫里读书,这场面即使没见过,心里也懂个一两分,当即冲门外喊:“带上家伙,抓刺客了——”

    “糊涂东西,你再嚷嚷,是想看下人的腿快还是……还是她的菜刀快吗?你不想你娘活了?”相大英瞪相果心:“这里没有你的事,你躲远点,回你房里去。”

    这个时候怎么能打退堂鼓。

    自己的娘都不管那还是人吗?

    相果心脑子里一转,抓起手里的书朝七娘的手上扔去,书本在空中划了一个圈,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像一只俯冲的鸟儿啄了七娘的手,七娘的手一软,菜刀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