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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拔步床

    把唐氏安置了,人参很快熬了姜汤端上来,唐氏倒乖乖听她的,喝了汤,歪在床头发了一会儿汗。

    “这个瓷瓶太凉,夫人换个抱着吧。”人参拿个枕头放唐氏怀里,把白瓷瓶放回案上。

    唐氏不哭不闹的抱着枕头,又开始摇啊摇。

    她倒肯听人参的话。

    “二姑娘坐着吧,我给姑娘擦擦凳子。”人参蹲下去,用衣袖蹭干净一张凳子,又铺上一层棉毯子:“二姑娘好容易来一趟,我给姑娘沏茶去。”

    人参又殷勤起来。

    相遂宁看着那一抹明绿颜色奔波于房中,招呼也是热的,却感觉那么陌生。

    唐氏抱了一会儿枕头,又扔在一旁,拿拳头捶打,捶一会儿,又掉泪。

    人参端了一碗药来:“夫人把药喝了吧,今儿的药都温了两回了。”

    唐氏听话的喝了药,又发了一回汗,才抱着枕头在拔步床上睡去。

    唐氏的拔步床还是当年成亲的时候制的,这种围廊拔步床,上好的降香黄檀做成大房套小房的样子,外面有梳妆台及茶桌,走进最里面,才是卧床。卧床四周浮雕遍布,有鸳鸯贵子,连年有余,隔了这么些年了,这张床算是母亲唐氏房中最珍贵的东西了吧。

    那些嫁妆,她已经无力掌管了,内库的钥匙,早归了汤小娘。

    那些金银玉器,成色稍好些的,汤小娘也以唐氏疯癫弄碎了会伤及她为由,收入她自己房里了。

    这张拔步床,或许是因为相大英曾在此跟唐氏好过那么几年,生了嫡子嫡女,汤小娘看不上,所以才一直让唐氏躺着没有没收。

    相遂宁给唐氏掖好被子,踩着凳子,用手帕在拔步床承尘的位置擦了一下,擦下来半手帕的灰尘。

    一开始相遂宁也不知道去哪找寡妇床头灰。

    转念一想,自己的母亲唐氏如今不是在守活寡吗?

    她的卧房门槛,久不经人,都要长草了吧?

    相大英喜新厌旧,甚少来她房里,有温暖妩媚的汤小娘在怀里,谁还会要疯疯癫癫的唐氏暖脚?

    在这府里,老爷不疼,唐氏自己又傻,孩子年幼胆小,她床头积灰,也属正常。

    人参装好一个汤婆子进来,准备给唐氏放在脚头暖着,见相遂宁爬高上低的,踩着凳子抹床,心中奇怪:“二姑娘小心摔着,只因最近忙的紧,所以疏忽了擦床扫地,二姑娘请放心,以后我会好好打扫的。”

    “我娘睡了,我先回了。”相遂宁淡淡的包起手帕,整整衣衫就往外走:“过几天我再来看她。”

    人参福了一福,送相遂宁回去。

    “不必了。”相遂宁摆了摆手:“你在房里守着我娘吧,她那里离不得人。”

    “是。”人参又福了一福。

    踩着青石板长廊往前院去。枯黄的草渐渐被拾掇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丛一丛的兰花,一簇一簇的迎春。

    三三两两的婢女端着洗好的衣裳,或是捧着首饰,又有小厮牵着马,怀抱着扫帚在夹道里穿行。

    人气渐浓。

    明珠一路小跑的跟在相遂宁身后:“姑娘,人参伺候夫人很尽心呢,事事周到的样子,倒是我小气了,还凶她。”

    “是吗?”

    明珠点头:“我看她很好的样子。”

    相遂宁抬头看看天,天是暗的,风也是暗的,她裹紧了衣裳轻声道:“明珠,你要记得,看人,是用心,不是用眼睛。”

    明珠似懂非懂。

    相遂宁捧了一包灰给陆御。

    陆御看了看,又闻了闻,然后盯着相遂宁:“这灰……”

    “这灰是你要的那种灰。有些年头了。”

    陆御用手捻了捻灰,然后重新包好,交待相遂宁按方子抓了药后,将这些灰尘跟草药和了,一起喂给相果心。

    临走时,陆御从荷包里掏出那块碎银子。

    相遂宁不收,他还是把银子按在她手里。

    “你为什么不要?”

    “当然是嫌少。”陆御一笑,梨涡乍现,这抹笑,就像四月的梨花被一树风给吹散了:“先前我欠姑娘珠花,如今把银子给你,就当珠花钱吧。”

    “珠花不值这么多。”

    “那……就当姑娘欠我的好了。”

    “我不喜欢欠别人东西。”

    “我又不是别人,熟悉的人都叫我御哥哥。”陆御又开始不正经:“姑娘若敢叫,我也敢答应的。”

    不要脸。

    相遂宁瞪他一眼。

    “小气样儿,玩笑也开不得。”陆御笑的眯了眼睛:“我这药方也没在人身上用过,万一不灵,他有个好歹,至少你还落了一块银子不是,总不能让你人财两空。”

    这个乌鸦嘴。

    相遂宁送客:“陆大夫该走了。”

    “你们不套车送送?”

    “拉车的马睡下了。”相遂宁给陆御打着帘子:“陆大夫好走,恕不远送。”

    陆御这个人虽然不靠谱,但他开的方子还是有用的。

    服药的第二天下午,相果心就能起来找食儿了,只说肚子饿,烧鸡都啃了大半只。

    而且身上的鞭伤好的奇快,他可以仰面躺着了。

    不知是床头灰起了作用,还是那粒黑丸。

    无论如何,相果心无碍了。

    汤小娘却急的团团转:“二姑娘定了五日之期,如今已过了两日,姑娘却什么都没做,如何给常公公交待?”

    相大英也乜斜着相遂宁:“你要想不出法子,就自己负荆请罪吧,可不要连累府里。”

    “那日的海口二姑娘夸下了,如果想不出法子,那得捆了去让常公公发落。”汤小娘喝了口茶,茶水烫,她喝到一半儿又吐回了茶碗里,拿手帕揉着嘴:“二姑娘,你可有主意了?”

    相遂宁点头:“还请小娘把四弟弟穿的衣裳给我一套,让内库支二十两银子。”

    如果是以前,相遂宁敢要二十两银子,汤小娘早撕她的嘴了,二十两银子没有,两个耳光倒是热乎的。

    这一次,汤小娘并未多问。

    相遂宁要什么就给什么,反正她成不了事,就得重重受罚。

    好些天没罚她了,心里痒痒。

    傍晚,相遂宁换了相果心的衣裳,绣飞鱼的短袍,搭一件貂绒袄子,又在腰间挂一个双面绣莲花的荷包,把二十两银子鼓鼓的塞进去,束了头发,插一支玉簪子,又弄了一套小厮的衣裳让明珠换上,这才坐着马车出了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