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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扭腰

    相嫣不死心:“小花园潮湿,长苔藓也不稀罕。”

    “小花园的苔藓是青苔,那日害我滑倒的苔藓,是大灰藓。”相遂宁指着内堂灰白瓷盘上的墨绿矮脚松:“府里有大灰藓的地方,只有爹的内堂,覆盖这两株矮脚松用的。矮脚松平时会落松针,相嫣你丢苔藓的时候,并没挑干净,我当时数了的,大灰藓里还插有两根松针。”

    “胡说,我明明捡的一干二净。一根也没有。”相嫣跳脚:“你要再说我没捡干净,我撕烂你的嘴。”

    汤小娘紧握着手帕子扶着心,脸面上无甚波澜,心里却像烧了一壶开水“咕噜咕噜”的冒烟。

    汤小娘真不愿相信,这个蠢出升天的货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

    要是生出来就知道这么蠢,浸在尿桶里溺毙也不能让她长大。

    以前相嫣也没这么蠢啊?

    是了,都是相遂宁克的。

    这个小蹄子,几天不见,她是拿了头去佛主面前开光了吗?怎么变得如此机灵?

    相大英没说话,只低头嚼奶酪。

    汤小娘的心一揪。

    刚才相大英可是说了要打鞭子的。

    府里的下人争气,鞭子早呈上来了,一刻也不敢耽误。

    相嫣细皮嫩肉,溜光水滑,还是汤小娘亲生的,怎么能挨打呢?鞭子不长眼睛,万一抽的不是地方,比如抽到脸上,那就没法看了,以后别说嫁什么皇亲贵戚,就是平常人家的公子哥都要嫌弃。

    挨鞭子也是别人挨。

    相嫣不能挨。

    想到此汤小娘抢过下人手里的鞭子,举的高高的,一边推了相嫣跪下一面哭着道:“谁让你害人的,那可是你的祖母,你的二姐姐,若是把她们摔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你小小年纪,如此歹毒,我还要你这个女儿做什么,不如打死的好。”

    汤小娘偷偷观察相大英的神色。

    相大英并未出声。

    见相大英没出声,汤小娘一把给鞭子扔在地上,自己也跪下来,哭的满脸的泪珠:“老爷,嫣儿还小,打出个好歹这府里就没三姑娘了,老爷要打,由我这个母亲受着,是我教导无方。”

    当年汤小娘打相遂宁鞭子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那时候也有下人不忍心的,跪着求汤小娘开恩。汤小娘却说小孩子正长身体,骨头软,挨两鞭子又有何妨,死不了的,别大惊小怪。

    当年就是被打死了,应该也没什么大惊小怪吧。

    “老爷——”

    “爹——”

    汤小娘跟相嫣两人眼巴巴的拉着相大英的袍子。

    相大英呵斥相遂宁:“你妹妹比你年幼,她不懂事你还不懂事吗?不过摔了一跤,多大点事,值得你把苔藓藏起来问罪。瞧把你妹妹唬的,小脸都黄了。”

    是啊,相嫣害怕,自己就不怕了吗?

    那些打雷下雨的夜晚,那些高烧魔怔的夜晚,那些被汤小娘揪着打的日子,自己的爹在哪里呢?他想过自己会害怕吗?

    大人偏心起来,是不讲道理的。

    相遂宁心知相嫣是挨不了鞭子的,如果她再敢僵持下去,保不准哪块云彩不对,雨还要落到她头上。所以也不争辩,只是淡淡一句:“若祖母知晓了,不知怎么想?”

    相大英在房里踱步,思量了许多。若被相老夫人知道相嫣的所作所为,依着老夫人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性子,不知要发生什么。既如此,不如趁早解决:“就罚嫣儿跪一个时辰吧,以后不要这样了,到底是你小,糊涂。”

    汤小娘跟相嫣都松了一口气。

    相遂宁离了前院儿回属于她的后院去。

    相嫣由管家张全远远的盯着,就跪在铺着绒毯的内堂廊下。

    既然这事下人们都知道了,压不住,相老夫人又真受了伤,总要给相嫣点惩罚,跪着,是最轻的了。

    风雪未停,虽移了个炭盆到相嫣旁边,可到底还是冷的。身上疼又丢了脸面。相嫣跪着跪着眼里便流下了泪。

    “你也是的,怎么上了二姑娘的当?以前都是你欺负她的。”汤小娘嫌弃。

    相嫣哭道:“娘,都是你,说遂宁跟祖母天天去小花园,说祖母不喜欢我,说你一个大人不好下手,让我弄点东西,好让祖母滑倒,万一没了祖母,以后府里就是我们的。”

    “你小声点。”汤小娘点相嫣的脑袋:“丢苔藓管什么用?你趁着那些扫洒的婆子不留意,或是倒点桐油在路上,或是丢点鹅卵石,或是扔两个果皮,使不完的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你怎么专挑你爹屋里的大灰藓?”

    “娘这么有法子,为什么当时不说?”

    “谁知道你这么蠢?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你干的。”

    “娘不蠢,以后娘亲自下手去。”相嫣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汤小娘赶紧捂住相嫣的嘴巴,相嫣千金小姐的性子,甚少受罪,再说下去,不晓得她还要嚷嚷出什么。

    相嫣被盯着跪了一个时辰,汤小娘心疼的走路都打颤。

    古代的一个时辰,是两个小时,时间并不短。相嫣跪足了时辰站起身时,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扑地上。

    母女二人相互搀扶着,一人手里拿一条织绵的帕子,一摇一摆,扭着身子,像两条受伤的蛇一样扭着去了。

    走了几步,汤小娘回望着西跨院的方向恨意难消:“这个二姑娘,小蹄子,我们着了她的道儿了。”

    “又怎么了娘?”

    “她肯定没有捡苔藓,她手里没有证据,如果有的话,早拿出来让你爹主持公道了,那苔藓上又没写你的名字,你抵死不认,到时候她还要落个陷害的罪名,受罚的就是她。”

    “娘不早说。”

    “谁能想到这二姑娘突然开窍了。”汤小娘直叹气。

    相遂宁隔着假山,远远的望着汤氏母女二人。真是亲母女啊,扭腰的方向都是一样的。

    以前她们罚了自己,也是这样扭着扬长而去。

    这次可能是身上疼,扭的慢多了。

    婢女明珠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我仔细的找了,没找到姑娘说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