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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走,游游游,不学无术我不发愁~”
“逢人不说真心话,全凭三寸烂舌头~”
“东西南北混饭吃,坑蒙拐骗我最拿手,我最拿手!”
哼着儿时看动画学会的打油诗,李观棋推着一个小板车走在热闹的集市上,一边东瞅西逛地寻觅着摊铺上的商品,一边思考着接下来的购买顺序要如何地安排。
一百五十二枚金币,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考虑到要照顾整个国家的人口,所以铁定是远远的不够看。
但李观棋也没办法,鉴于这已经是目前她所能做到的极限,所以她不去思考那些未来所需要焦虑着的事情。
那么,首先是最为基础的柴米油盐酱醋茶……
李观棋这边忙着货比三家,正同老板打听价格,打算大砍特砍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人操着一口种花家南方的客家话,在她的身后朗声高喊她的名字。
“第(李)——巩(观)起(棋)!——巩(观)起(棋)!——第(李)——巩(观)起(棋)!”
李观棋:“??”
李观棋下意识地愣住,因身在异国他乡而被人当街喊了大名的关系,所以一时间脑子有点发蒙。
即便是那人说的并不是来自她家乡东北地区的方言,而是源自于南方地区的口音,但却有一种思乡之情,促使她迅猛而又敏捷地转过身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嘿——(嘿)!!盖(这)——滴(里)!谟(看)盖(这)边(边)啊(啊)!!!哎(我)侧(在)盖(这)诶(里)嘞(嘞)!!”
可能是因为临近夏晚正是人们出门买菜回家做饭的关系吧,此时的集市上人来人往,李观棋隔着人海没办法在第一时间精准定位声音的来源,但刚眯起眼准备找人,就感觉眼前一花,然后下一秒就被人拍了肩膀。
李观棋:“?!!”
某人:“盖(这)边(边)嘞(嘞),盖(这)边(边)。”
李观棋扭过头去,这次她终于看清了来人——一个长相清秀,扎着高高的马尾,而略显英气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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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方言皆自动翻译为普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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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
叫住李观棋的女生穿着跟李观棋款式相同,但颜色却略有不同的衣服。
不过相较于李观棋板板整整的着装,来人那衣服的拉链大开,敞着个怀不说,甚至还单独挽起了一条腿的裤腿,看上去着实是有些粗犷。
再加上那领口上被特意写上去的一排字——【勇于认错,死不悔改。】
嗯,瘦金体……好家伙,还是个叛逆少年!
一瞬间的失语,李观棋瞪眼看向来人,表情由不可置信变换到喜出望外,再由喜出望外变换到难以置信。
“……卧槽→?”
李观棋惊得几乎就要蹦起来了!
“卧槽!”
两声字正腔圆的国粹,掺杂着些许的东北口。
女生被李观棋这种滑稽的反应模样逗笑了,于是弯起了眼,咧开了嘴角,笑露出了牙齿。
“姬叶,来自江西。”她冲李观棋伸出了手,“今年十七岁。”
“啊,哦……李观棋,东北的。”李观棋慢了半拍,才恍惚地伸出手握了上去,“十八了,今年……”
那一刻,两双略显稚嫩的双手握在了一起,于是温度也开始传递。
卧槽……是个活的。
李观棋复杂的心情里掺杂着激动。
她尽可能努力地去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从而让自己的五官看上去不是那么的缺乏管理,但眼下所发生的事情又实在是很难不让她顶着一张“这实在是震惊我全家”的表情去面对来人。
“你该不会也是……等下,先别说。”
当下最想问的问题几乎要脱口而出,但在关键时刻李观棋回过神来谨慎地止住了话题。
“我知道,人多眼杂,我们换个地方聊。”
姬叶满是安抚意味地拍了拍李观棋的肩膀,然后伸出手自然而然地从李观棋的手里拿过了小板车的木把。
“走吧,李观棋同志。”姬叶走在前方,偏过头看向李观棋,收起了笑容,平静的问道。
“一起?”
“嗯。”
没有任何犹豫,李观棋闷声应道,她重重的点了下脑袋,然后坚定了抬起脚步走上去与其并肩,并回以同样的平静。
“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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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里新出现的人物像是来自李观棋家乡的同胞,这让普通群众们感到意外的同时,也让世界政府的人感到头疼。
自之前李观棋在赌场“大显神威”的时候,那些所谓的王族贵胄们就已经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
而好多无辜的人,啊,不,是奴隶,也因此惨遭丧命,换了不止一批。
直到那个海贼的死亡,贵族们心中的愤怒也随着屏幕里那并不真心如意的剧情而越发的高涨,特别是现如今那该死的贱民貌似是又要多出一人后,那愤怒的火山就直冲临界点爆发了出来。
“一群吃白饭的废物!都已经过去这么长的时间了,人难道还没有找到吗?!!”
因为过度酗酒而满脸通红的中年男子激动地挥舞着他粗壮的胳膊,暴跳如雷地对着世界政府的电话虫高声怒吼。
“真让我不敢相信!都已经过去多久了!?从屏幕开始播放影片时,我的家族就一直从口袋里掏出你这辈子都赚不到的金钱,去资助你们的‘狗’找到屏幕里那个该死的贱民!但即便是付出的大量的金钱,结果得到的结果却总是找不到人这种毫无意义的答复!!”
“而现在,该死的贱民又多了一个,而你们对此却仍旧是束手无策!!毫无进展!!”
“你们这群废物!渣滓!没有用的东西……”
尖酸而又刻薄的谩骂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其声音之洪亮,嗓门之尖锐,以至于电话被挂断之后,甚至好像还能在会议室内听到着中年男子那粗鲁的咆哮声。
“嘛……总之,就是这么回事。”
坐在会议桌主位的高官脸色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人,还是要继续找下去,但那些贵族那边的情绪也需要尽可能安抚一下。”
“让海军那边的人过来帮忙,就算找不到,也发布通缉令,尽可能地提高悬赏,将其打上邪恶的标签,然后通告世界。”
“至于贵族那边……再找几个长相差不多的替罪羊送过去,虽然不一定能完全消除贵族们的怒火,但多少能平息一些……”
……
……平息?
呵……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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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外的时间不曾有过停止,屏幕里的时间也仍旧一点一滴地流逝。
暂时的放下了当下购买物资的计划,李观棋随着姬叶找了个安静的小巷。两人对立而峙,一个蹲在台上的石块上面,一个则坐在台阶下的板车上面。
因为隔了一条街道远离了集市的喧嚣,所以小巷里一时间显得有些安静。
李观棋现在很茫然,也很紧张。
虽然之前肚子里有好多话想说,但现在她已然独剩下了沉默,只是眼巴巴的看着蹲在台阶上的姬叶,满眼的期待中夹杂着些许的不安与惶恐。
四个忙碌白天,两个惶恐夜晚,以及一次惨烈死亡。
在上一次的这个时间里,李观棋缺胳膊少腿地在垃圾箱里等死时,恍惚地以为那两米长的砍刀削去了她身为一个高中生的天真与彷徨。
在这一次的这个时间里,李观棋对着男人的胳膊腿眼开枪讨债时,平静地认为那六枚冰冷子弹夺取了她身为一个老百姓的温良与道德。
有些东西被抢走了,有些东西被丢掉了。而那些没了的东西,以后也永远不会属于被人杀了,并且也杀了人的她。
实际上,李观棋仍旧期待回家,只是绝不敢再在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后还去期待回家后的日子。
因为她知道,那将再无安逸。
姬叶:“…………”
李观棋的眼神让姬叶的胸口感到了难受。
面对那样的一种眼神,姬叶难得地也有些沉默,但鉴于她之所以会在这也是因为带着重要任务来的,所以她只是怔愣了两秒,便深吸了一口气,用着极其坚定的目光与其对视的同时,一边小心翼翼地拉起李观棋的手,一边慎而又重地给出了她来到此地的答复。
“李观棋同志,我是兔子那边派过来,是来带你回家的。”
李观棋:“…………”
艹……是妈来接我了……
那一刻,回家以后的日子或许对李观棋已经变得不再是那么的重要了。
因为至少就现在来说,乡愁已然不会再让她感到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