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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纨绔被骂

    显金转过头。  张文博正兴冲冲地小跑前进,表情之快乐,如偷到蜜糖的耗子,神色之轻松,如从来没上过班的男大学生。  有种未经社畜的天真,和白白嫩嫩的憨厚。  显金眼睛眯了眯。  “鱼儿——哦不,博儿。”  显金笑弯了眼睛,“好久不见你!”  上回见,还是宋记找几个老书生来闹事,博儿在门口帮忙解围时。  算一算,如今也有三个多月过去了!  这么久没来店子吃喝睡午觉,属实不正常。  张文博挠挠脑壳,不好意思道,“端午回了趟淮安老家,把六丈宣带回去装裱一番,回泾县后,又在准备前两日的道试,噢,就是院试...”  哇哦!  博儿出息了!  都下场了呢!  显金笑起来,“能当秀才不?”  考过院试就是秀才了,有正儿八经功名加身的,甭说见到县丞,便是见到知县也可免礼不跪——别被众学霸云集的青城山院骗到,以为进士举人都不稀奇,复习个两三天直接上阵裸=考  那是因为这学习生态太逆天,一个县,秀才举人顶了人家两三个布政使司的额差——明代鞋拔子脸太宗规定,一个县的秀才名额不能超过二十名。  只是青城山院,外地的学生特别多,占着外府或外县的功名,投奔乔师探花的名头,这才显得学霸们如集市上的白萝卜,想挑哪根挑哪根。  张文博再挠挠头,嘟囔一句,“我没听陈二郎解析题目前,我觉得自个儿答得挺好的...”  显金笑起来,“听了解析后呢?”  “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好了。”张文博白白嫩嫩的脸哭丧下来,“只觉卷子说城门楼子,我在说胯骨轴子,我要是考得上,全靠同窗衬托。”  张文博诚挚地合拢双手,闭眼许愿,“希望与我同场的童生们,比我答得还差。”  认真得一百五十斤的孩子。  显金:“...”  多么朴素而真实的心愿啊。  那她也搭着许个愿:愿世上再没有乔大解元,与她做同一套卷子。  显金一边往茅草书屋走,一边努力让自己自然地开口,“...博儿,你今年多大了呀?”  “十七了。”张文博也去茅草书屋,有问便答。  “那你属猪?”  张文博自豪点头,“年初的猪,养得肥,还不用被宰来吃?”  显金:“...”  这究竟有什么好自豪的。  陈左娘今年十八,属狗的,这猪狗放在一起,会不会...不太好?  显金眼神望向别处,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不露痕迹的专业媒婆,“十七不小了,没听说你成婚啊?”  张文博摇头,“没成婚。我爹娘说等我考上功名,拿两个茶庄给我当陪嫁,敲锣打鼓送我出家门。”  显金:“...”  这公婆,听起来还蛮喜庆的。  略微弥补了猪狗不如的劣势。  “可曾相看过?”  张文博眨了眨眼睛,白白嫩嫩的脸上点缀着一双闪烁智慧的眼睛,“相看过两三次,每回都不成,不是庚帖莫名燃起来,就是送过去的糕点一打开全碎了。”  噢——悬得可以走近科学。  张文博一摊手,“一次两次都是巧合,我这出了三次岔子,我娘就害怕,专请了家里供白仙儿的大师来破解,大师只说,我要等考上功名后才能说亲,且当家娘家最好比我大一两岁,属狗、属鸡都可,一个是豚蹄穰田,一个是鸡鸣豚润。”  低情商:猪狗不如。  高情商:豚蹄穰田。  科学的尽头是玄学。  这个玄学白仙儿,正业是骗人,副业是劝学——非得让人考中功名才能成亲。  显金抿抿唇,再一琢磨这要求。  赫!这简直就是照着他们家左娘定下来的啊!  显金笑眯眯再问,“院试结果何时揭榜?”  什么时候可以杀猪?  张文博可怜兮兮,“还有十来天吧...学政们哪有这么快批完!”  显金淡定开口,“若卷子做得差,批阅得就特别快。”  张文博问,“为啥?”  显金学着阅卷先生的样子,拿起卷子,“这张一坨大便!这张一堆狗屎!这张野狗拉稀!——你能认真看狗屎吗?不恶心吗?”  张文博先是哈哈大笑,继而想起自己的卷子也是狗屎堆里的其中一坨,很大可能是最大最硬的那坨,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陈笺方从柏树丛穿过,眼前便是少年与少女弯腰大笑的一幕,阳光倾斜而下,陈笺方不由自主地,随着这笑勾了唇角。  .....  陈家老宅,晚上用饭,显金给陈敷舀饭,舀了一小坨,夹了两根青菜,放了三片肉,想了想又把其中一片肉放回盘子里。  显金把碗递给陈敷,又给陈笺方舀饭,陈左娘想来帮忙却被显金摁下去,“你自己仔细听着。”  转过头,说起张文博来,“...人不错的,拎得清,也仗义。家里是淮安府清凌镇的乡绅,良田两三千亩,又有六七座山种茶,自己的学业虽不算顶尖,但也不错。”  又转向陈左娘小声道,“就是上次你到店子来,你前脚走他后脚来,和你擦肩而过那白嫩小伙...还记得吗?”  陈左娘一张脸通红,规规矩矩地颔首垂眸——她原不敢来,却又实在担心。  如今被cue,陈左娘脸越垂越低,“倒是没甚印象。”  陈敷神情复杂地看了眼碗里成双成对的青菜和肉,认命地先吃肉,“茶商?”  “也不算正儿八经的茶行。”陈笺方接过显金递过来的饭碗,沉稳地查漏补缺,“只是淮安府的茶叶生意,好像都是从他们家出的,昨年还上贡了两种贡茶,算是淮安府有些名头的人家。”  陈敷一口吃完两根青菜,珍稀地将肉藏到碗底,再问,“可身有功名?”  陈笺方摇头,“暂无。今年下的场,我托人找学政问了问,说是今年青城山院出去下场的童生答得还算不错,应当八九不离十。”  显金还以为陈敷会犹豫,毕竟功名还没考下来,谁都是未来可期的黑马,谁知这恋爱脑一拍桌板,“暂无好啊!暂无好啊!就是得暂无!等他有了功名,他家里两眼翻上天,岂不是要搓磨死左娘!”  显金愣了愣。  陈敷说干就干,“赌钱要讲究一个买定离手,六博、赛马、投壶,都是名不见经传的赔率最高,热门下庄的赔率最低——咱们现在就是要低位抄底高额抛出,赚个中间差,很稳啊!”  陈左娘揪心看向显金。  听起来怎么那么...不靠谱…  显金蹙眉看向陈敷,冷笑了笑,“您很懂嘛!”  陈笺方闷了闷,垂头收拾碗筷,离这两父女稍远一些。  陈敷咧嘴笑,“咱们金姐儿,看人真准!”  显金眯了眯眼,一拍桌子,“不许您吃喝,您就去博-彩啊!”  “您信不信我娘能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揍死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