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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什么意思

    显金转过头去,见陈笺方步履平缓,已换下白日进学的长衫素衣,穿了一件看上去就很舒服暖和的绸袄,外披了件米黄直领罩衫。  显金眼神落在罩衫襟口处的盘扣上。  请错客了,盘扣扣反了。  莫不是有什么急事?  显金心头思忖,面上笑起来,“.确比预料中的时间要长些,原预备走五个镇,五六天就能回来,谁知到了云岭镇,秦夫子给了名帖介绍去榔桥镇找汪夫子,汪夫子又给了名帖去桃花潭镇找刘夫子.一个牵扯一个,这不日子就长了吗?”  显金边说,边让出一条道,“这么晚了,您到哪儿去呢?”  陈笺方沉稳开口,“去藏书阁,明日要考文章,今晚先去翻一翻。”  又是个临时抱佛教的!  显金笑起来。  陈笺方再问,“贺姑娘也去藏书阁?”  显金笑着点头,“.契约文书有些措辞不灵光,想再琢磨琢磨。”  陈笺方脸上始终挂着和煦的笑,迈步朝前走,“契约文书?”  显金便将尚老板那一通神操作说了出来,陈笺方怔愣之后,语气十分感慨,“.故事半古之人,功必倍之,惟此时为然找准方式方法,便可敢为人先、一本万利.”  显金笑起来,“我们做生意的,做的就是个脑子——我不信陈记的纸和宋记的纸能有什么天大地别,做生意做到最后,拼的是谁脑子活、消息灵、胆子大,谁就赚钱。”  想起古代士大夫对商道的轻视,一来是商道兴盛,不可避免地会压缩农耕劳力,将对农林粮草等立国之本造成冲击;  二来嘛.看传世故事就能看出,世人皆推崇寒窗苦读十余载一朝鱼跃龙门的刻苦,不太赞同走“偏门左道”就轻易赚得铜臭银子的故事,归根到底,古代更看重“努力”“勤奋”之类的后天美德,而非“聪慧”“投机”之类的先天特质  若说到先天聪慧,总会跟上“伤仲永”一类叫人惋惜的结局。  二人一时无话,陈笺方将灯笼往上提了提,光正好照在两个人的路上,没多时二人便到了藏书阁,里间点了三盏罩着琉璃灯罩的油灯。  灯光昏黄,不甚明亮,显金夜盲,扶着摆书的木架,眯着眼小心翼翼地凑拢看书封上的字。  小姑娘鼻尖都快挨上书皮了。  陈笺方将灯笼尽力抬高。  显金这才隐隐约约看得见几个字,在书架上抽了两本书,转头看陈笺方手上空空如也。  陈笺方低声解释,“我忘记了,我们家藏书阁里没有《四书集注》。”  显金看了眼这一个书架子就能放完的寥寥数十本书.  这才多少本书?  这都记不住?  怎么考上举人的?  嘿嘿,还希望之星呢!  显金想起刚刚自己猜古人对勤奋与天赋之间的论调,不由暗自下结论:  看来希望之星一定背后十分勤奋,才能看上去毫不费力!  陈笺方自然听不见显金内心腹诽,尽职尽责地充当灯架子,跟在显金身后出了藏书阁,向外两步后,突然扬起头,指了指头顶不远处的深绿樱叶丛,“快看,树顶上还有一两朵开得正艳的樱桃花。”  显金眯着眼啥看不到,陈笺方将灯笼高举过头顶,显金一下子眼前就亮起来,跟随他的目光看过去,两朵小小的粉白剔透的花儿正藏在郁郁葱葱的树叶子丛中,便笃定道,“这两朵是等着我回来呢。”  陈笺方比先前笑得开怀,“六月樱桃结果,若你还要出门,我请张妈妈专为你攒一小盒冻在井口。”  显金想了想,笑道,“.直到年底,都不出去了!贪多嚼不烂,咱们县城的生意都做不完,再远也没这个本事了!”  年底出去是要去收料子,这是常事,且一年出去跑放两回,已经很痛快了!  显金无比感恩陈家瞿老夫人的开明、陈敷为她背书、铺子里伙计们立得起顶得住、尚老板十天二十场酒的舍命陪君子但凡少了一样,她都没办法离开铺子半步。  这次出去,当然是为抄底描红本市场,然则显金更多的,是从外出行走中,加深对这个朝代的认知,也不断开放对这个朝代的接纳——比如,秀才也是能写虐心的,比如谈生意喝酒时,也有人劝有人躲,有人捧哏有人逗哏,再比如一江之隔的泾县渡船是青布松江船,而对岸的太平府则是敞口榆木船  显金主动出击,将这幅名为“大魏”的真实画卷在眼前缓缓拉开。  原本闯入异世而生出的实感,由六七分渐渐变为了八九分。  显金抿了抿唇,未曾注意到,陈笺方听到答案后默默松了口长气。  ——一连三日,他去铺子上讲课,都没见到显金。  旁敲侧击问了张妈,张妈只说显金出门做生意了;又问董管事,董管事目光如炬,直接笑眯眯地反问他,“做掌柜的,出趟门办点差事实属常有,您找金姐儿可有急事?”  他是长房独子,她是三房的人;他在读书,她在管铺子;他以后要科举入仕,她以后却不知落在何处  他们如今唯一的交集,就是同住在一处宅子里。  除却此,再无交点。  他没什么立场,对显金的去向刨根问底。  陈笺方仿佛感到董管事头顶那三根毛都对他产生了怀疑,便随口敷衍两句后,再不敢在董管事面前问起此事。  最后,还是三叔陈敷当了筛子。  一日吃早餐,三叔陈敷十分落拓地喝着燕窝粥,意兴阑珊地担忧,“.也不知金崽吃好不好?好多镇上可没驿站的,也不知他们够不够聪明,索性短租个庄头好好休息”  他才知,原来显金跟着水西大街东口的那位印刷行尚老板,跑便泾县周边的镇上卖描红本去了。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原以为,祖母将显金召回了宣州.  陈笺方借着黑暗,目光在显金面上转了一圈,少女的精神仍旧很饱满,可明显有哪里不一样了开阔了放松了.更.明朗了.  陈笺方在黑暗中,勾起唇角,小声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下回贺姑娘出远门,可多带一些人”  显金大剌剌点头,“我正有此意!下回出门,我要将李师傅、张妈妈都带上!还有三爷——他有只狗鼻子,找好吃的最厉害了!”  陈笺方:“.”  他竟输给了三叔。  因为一只鼻子。  陈笺方默默将灯笼提得高高的,含着笑,一路无话地将少女送到她逼仄狭小的门廊前。  第二日清早,显金睡了个大懒觉,总算将一连几日赶路的疲乏睡过去,刚迷迷瞪瞪坐起身来,便听张妈扯着嗓子在外间叫道,“这是谁呀!怎的把书放在门廊口啊!也不怕半夜下雨!”m.aishangba.org  显金揉揉眼睛。  张妈絮絮叨叨推门而入。  显金接过张妈手上那本厚厚的书,书封上明白写着“大魏律会卷”几个大字。  书里夹着东西。  显金翻开,里面夹着一朵粉白剔透又瘦削明净的樱花干花。  这一页,正好在说些什么“凡买卖诸物两不和同及贩鬻之徒,买卖公平公正,在旁高下竞价,以相惑乱而取利者,笞四十”之类关于律法中商道的规定。  写契书最好的参考,不就是律法吗?  显金将那朵干花拿了出来,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还有股淡淡的碳气。  是…是昨晚用炭火高温烤制,新做成吧?  显金拿着那朵干花,神色间有些无措地看向张妈妈。  张妈妈蹙眉问道,“咋的了?”  显金愣了愣,方迷迷糊糊开口,“咱们大魏送姑娘花儿是什么意思呀?”  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6.2第一更,6.2第二更在6.3中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