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稠血海被无尽的怨气翻涌,暴怒的尖啸声不断从深渊尽头传来。
“暗一!放开我!”
堕落之女被无数从深渊中生长出的血色细线团团缠绕,状若被蛛网束死的卑微虫萤作为堕落之女名义上的子女,深渊的神裔,暗一却是一脸平静的挺立于堕落之女的面前,无视着她的咆哮与咒骂。
比天上繁星更加多样的咒文在她婉柔的指骨间展现出常人无法想象的奥妙,不断加固着堕落之女身躯上的封锁。
“你居然要背叛我!我才是你的主人!我才是你的造物主!”
“畜生!贱人!赶紧松开啊!!!”
可无论堕落之女如何唾骂,暗一那清冷中透着慵懒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只有她指尖越发迅捷的咒文勾勒,能够看出她心中的些许不快。
渐渐的,堕落之女连咒骂的力量都失去了,整个深渊的伟力都借助暗一编制的禁制倾轧在堕落之女身上,将她的每一根骨,每一寸肉,每一滴血都牢牢定死。
毁天灭地的力量逐渐远去,身为高高在上,曾经差点将诸神送葬的堕落之神,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居然只剩下用愤怒去注视暗一的瞳孔。
"好好休息。"
暗一没有任何为她解释一下的意思,对着已经变成血色茧体的堕落之女轻轻的一挥手,深渊中就进裂出无数三角状的尖锐缝隙,像是某种庞大嗜血海兽的裂口,将堕落之女一口吞下。
望着空无一物的虚空,暗一第一次表现出强烈的烦躁,她环抱双手,指尖不停地敲打着自己的手臂,时而蹙眉,时而叹息,总之脸上的表情就没有稳定超过一秒的。
“暗一,我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原来的我们,相比于堕落之女,确实更加亲近于深渊,但你今天的一举一动,简直就是在违逆神明?
你懂你自己在作什么吗?
还是说,你真的想要代替堕落之女成为深渊之主?”
暗一侧过脸,暗二眼神中一闪而过的不满和跃跃欲试落入她的眼里。
"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引导你们这些姐妹分成两派,平衡在堕落之女和深渊之间吗?"
“你不是说,这是为了更好的保障深渊的力量,以便能在关键时刻绝地反击吗?”
绝地反击。
暗一都快忘记这个词汇了。
从深渊反击现界的那一场诸神战争开始,深渊中的一切都遭到了以永恒为首的诸神毁灭性打击,以七宗罪为核心创造出来的神裔全都死去,堕落之女更是被直接封印。
暗一是那之后,第一个被深渊孕育的神裔。
可她却从诞生开始,就对被封印在深渊内的堕落之女有种没来由的厌恶感。
按理来说,作为深渊中诞生出的神明,深渊意志的体现,堕落之女对她而言应该是等同父母一般的存在,亲近都来不及,完全没有任何理由让她厌恶。
但事实摆在眼前,她始终无法真正发自内心地认可堕落之女。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第二位神裔诞生,也就是暗二。
她甚至从自己这位姐妹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违和感。
深渊对这个世界而言是污染,至少现界和诸神都是这么认为的。
可暗一明明可以感觉到,暗二的身上,居然也被污染了。
那是一种她无法形容的力量,一种让深渊不安的力量。
接下来诞生的姐妹,一个比一个弱小,身上的污染也一个比一个严重。
等到最后一位姐妹,也就是暗九的诞生,她已经无法将其看作是自己的姐妹。
从那一刻开始,她决心严苛地控制自己这些姐妹,想法设法去调查祂们身上的污染究竟是什么东西。
于是她设法割裂了其余八个姐妹,学习人类的方式用党派牵扯其他姐妹的注意力,将自己渐渐脱离出去。
至于她用的借口,就是暗二说的,为了绝地反击。
"你有没有想过,既然堕落之女是被永恒封印在深渊内的,她为什么又想要逃?
如果是永恒的封印,为什么我们这么多年看着的,却是被深渊镇压的堕落之女?
明明我只是一个神裔,她才是深渊的主神,为什么我能调动深渊的力量镇压她,她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你就没有疑惑过吗?”
暗二目光闪烁,不安在她心中四处乱窜:“暗一,你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你到底准备作什么?”
到底是不愿意去想,还是她们身上的污染,让她们没办法去怀疑堕落之女?
暗一不清楚,也没精力去弄清楚了。
堕落之女绝对不是深渊真正的主神,这一点她几乎可以确定。
但这样一来,真正的堕落之女又去了哪里?
祂会在深渊的某处吗?不太可能,要是堕落之女还存在于深渊的某处,自己没道理连一点踪迹都没有发现过。
除了深渊,虚界和现界当中,在虚界某处的概率也不高。
要知道现在的虚界基本上全都是诸神的地盘,祂们神国散发出的神威几乎可以覆盖虚界的每一个角落。
堕落之女这么一个人见人打的存在,就算真的要藏,也不可能藏在虚界。
所以,就只剩下现界唯一一个选择了吗?
可现在的现界根本就…
震荡,遍布整个世界的震荡。
从天空传到虚界,从大地传到深渊,从神秘传到精神,从物质传到灵魂。
所有人都默默地抬起头,将视线投向半空。
即便身处深渊,暗一的表情也瞬间冷漠下来。
暗二只是一个晃神,就丢失了暗一的踪迹。
等她靠着气息重新找到暗一时,她正站在那扇通往现界的虚界之门前,微微抬起头暗二追随着她的视线将目光转向天穹,很快,脸色也变得和暗一一样难看起来。
“现界,究竟发生了什么?”
希卡城,永恒教会驻地。
“林克哥哥,小白,还有艾莉卡姐姐,你们不用劝我了。
我知道永恒教会究竟是多么庞大的力量,但阿列克老师说过,只要还有人期待平等的光明,我们就绝不会灭亡。
未来的路很难走,可能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死在半路上。但我不会放弃的。
林克叹息一声,摇摇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无数的言语堵在胸口,郁郁不平之下,他干脆一个人走到角落里。
艾莉卡苦笑着望着林克的背影,然后眼神示意小白赶紧去安慰一下,而她自己则是拍了拍劳丽娜的肩膀,示意她跟着自己走。
以往富丽堂皇的殿堂,此刻已经充斥着破败腐朽,仿佛掉落在沼泽地里的皇冠,不见任何挣扎,但悲鸣声不绝于耳。
艾莉卡带着劳丽娜路过那些浑身狼狈,从各地赶来聚集于此的永恒之心,又绕过建造了一半,只有一颗巨型头颅侧倒在地上的雕塑,最后一直来到瞭望塔的顶端,一处只有二十余平方米的天台。ωωw..net
四处无人,只有风声邀请少女们的发梢起舞。
“丽娜,你其实可以留在这里的。
希卡城作为大陆最北部的大城,用来当你们永恒之心的据点再合适不过。
而且这里也是收到阿列克大人影响最深的区域,你们在这里也更容易获得支持。”
劳丽娜微笑着,看着背对朝阳,笼罩在一层梦幻暖黄色光晕中的艾莉卡,答非所问起来:"之前你和林克举办婚礼的时候,我其实是想去的,但是被一个姐姐强行留下了。
她说我不去只是会惆怅,但是去了一定会受伤。
从小到大,其实我都很擅长忍受。
爸爸的耳光,同学的嘲笑,老师瞧不起的颜色…其实想想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可我还是听了那个姐姐的话,因为我觉得,我可能会忍不住。
听老师说,你们的婚礼让全大陆的吟游诗人奉为至宝,传唱的声音响彻帝国的每一寸土壤。
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找来听一听的。
艾莉卡捏紧了自己的裙摆,她很想说没关系的,可她真的说不出口。
没关系,她可以没关系,但劳丽娜能没关系吗?林克能没关系吗?
说这种话,只会同时伤害所有人。
因为她们都清楚,林克从来都没有将劳丽娜当成女性看待过,在他眼里,劳丽娜只是一个可爱的小妹妹。
“人这一辈子有很多的选择,未来的方向比世界上所有的路加起来都要多。
我会好好保留这段回忆,也会好好记住大家的。
但是未来,我想一个人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