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就这么跪下了,看来这群凡人还是当初那些蠢材,稍稍威慑一下就会将我奉若神明。
暗九咧嘴窃笑,手中飞旋盘桓的飞梭却没有再朝着林克的方向丢出。
作为深渊使者,从身份上而言,祂们和每一个神明的神裔相比都毫不逊色,甚至略有超出。
深渊本身可以看作是虚界的对应面,一切能够再虚界中寻找到的神秘,在深渊中都有相对应的反面。
有光明就会有黑暗,有永恒就会有腐朽,有清风就会有腐气···
所以深渊使者完全可以堪称是深渊的神裔。
虽说深渊本身不存在明确的意识,但论起位格,所有虚界的神明加起来也不过和深渊堪堪齐平。
可想而知这些深渊使者的地位之高,恐怕只有堕落之女能够稳稳压住祂们一头。
而暗九和暗八,正是深渊使者中的最后两席,也是最弱的两席。
也正是因为她们俩的实力和位格都最低,才能在这个混乱的时代中,逃避神秘潮汐的限制,先行降临在现界。
目的主要在两点。
其一是找到已经逃离了深渊的堕落之女,其二则是破坏虚界那群神明的计划。
最好能够在神裔时代降临之前尽量削弱这些神明的信仰。
一想到那个讨巧从深渊中溜走现在行踪不明的堕落之女,暗九就忍不住咬牙摇头。
非要用一个比喻来形容她们这些深渊使徒、堕落之女以及深渊本身的话,大概可以类比为贵族、王子和国王。
深渊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也是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虚界众神的存在。
深渊使徒则是深渊的代表和象征,祂们会扩散深渊的意志。
而堕落之女则是深渊的传承,也是名义上深渊唯一的神明。
在三者之间,深渊和堕落之女的关系并不像凡人所理解的那样,甚至极为恶劣。
一方面深渊需要堕落之女来具象化自身的存在,这能够更好的利用祂自身的位格。
可作为一个神明,堕落之女自然不会满意这种类似于工具的身份,所以但凡有机会就想要逃离深渊,建立自己的神国。
最尴尬的就是暗九这群深渊使徒了,不但要听命于深渊,又要在某些方面听命于堕落之女,二者一旦冲突,祂们就会被卡在中间途生奈何。
出于这般苦楚,深渊使徒中也隐隐分为两派,支持深渊的古派和支持堕落之女自建神国的新派。
暗九自己是古派的一员。
在她看来这是个很好理解的问题,没有深渊就没有一切,将深渊的范围延展至现界和虚界的每一个角落,祂们深渊使徒自然是最崇高的存在。
她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还会有人支持堕落之女自建神国的。
不过这些都和眼下的乐趣无关了,又来了一个沉浮的凡人,这次该试试新的玩法了。
踩爆大脑这种枯燥无味的快乐,还是在那群玩具上试试就够了。
暗九看向自己手中的飞梭,嘴角的快意都快要裂到耳垂上去了。
她本身的实力就不算高,虽然在神秘巅峰时期勉勉强强也能够抵达神域,但现在毕竟是走了后门才溜出来的,要是使用太多实力随时都会被现界的屏障顶回去。
但这不妨碍她碾压现界的一切超凡者,依仗就是她手中腾挪转移的飞梭。
全名为蠕欲飞梭的半神器,可以说几乎是她九成战力之所在。
用一片深渊空间打造的蠕欲飞梭,同时兼具了真实和虚幻两种特质,并且能够随她的思维变化。
也就是说,任何防御在她面前都相当于不存在,她完全可以直接将飞梭以虚幻的形态送入敌人的大脑再将其具现。
这一招用来针对弱者的话,效果堪称屠杀。
九位深渊使徒,她虽然名声不显,但真要论起亲手屠杀的人数,她比其他八位加起来都毫不逊色。
更可怕的是蠕欲飞梭上还裹挟着深渊剧毒,能够让人精神混乱,完全分不清楚自己的真实状况,会看见诸多幻觉。
简简单单的两个效果,组合在一起却让她成为最为恐怖的屠杀者。
“怎么就跪下了?”暗九双手抱在胸前,慢慢悠悠地朝着林克的方位走去,“这个工具应该是你的朋友吧,不准备救他了?”
听着暗九的嘲讽和脚步声,林克将自己的身体抱的愈发紧了,小心翼翼地检查自己身上的伤势。
脚步声很稳,很自信我已经放弃了吗?
不对,稳住心神,相信自己的意志,等待她的下一次攻击。
暗九听不到林克的任何回答,心头不由有些烦躁,一个没有任何反应的玩具,折磨起来连一点意思都没有。
蠕欲飞梭瞬间加速,在她的身侧化作一团幽紫色的残影轨道。
只听嗖的一声,蠕欲飞梭就从林克的右肩上方笔直落下,最后穿过他的肋骨从小腹处传出。
为了能够多享受一些乐趣,也能多排解一下自己被留在这地底的烦闷,暗九还特意操控着飞梭在他体内避开了所有的器官,做到剧痛却又不危及生命。
朝着侧后方回收的,就在那里!
林克深知机会瞬息即逝的道理,靠着肌肉感知到飞梭朝着自己的侧后方被收回去之后,身形
顿时舒展开来,四肢都死死扣在地面上,然后猛地将身躯扭转。
无数的肌肉全都收缩在一起,像是数以百万计的强横弹簧,一口气释放出了自己的力量,将林克的身体像是炮弹一样轰了出去。
暗九没想到林克居然还想着反抗,虽然心头有些惊讶,脸上的轻蔑却怎么样散不去。
不过就是个银月阶级的超凡,难道还能伤害到我不成?
暗九这种想法倒也没错,她就算再弱,本质上依旧是神裔一类的存在,未能踏入神域的神秘之力,就算量再多也很难伤害到她。
这就好像用清水去冲钢板,再同等的体积下,清水能够对钢板造成的损伤完全就可以忽略不计。
但她不知道的是,林克见过神裔,而且见过的还不少。
他很清楚这些有着人类外表的东西,既不会流血也不会受伤,因为她们的外表就是个架子,真要想伤害甚至杀死祂们,就必须破坏祂们体内的神格。
在莫塔的年代,神裔们在神格之下显现的外表,几乎可以免疫任何非神域的影响,刀剑相加都不能损其一毫,水火交加都不能让祂们发须微卷。
也正是因为如此,莫塔才设计了两个在信仰上就争执颇多的神裔,引起神裔内战,最后从祂们的身体上得到了“神血”和“神骨”。
其实这些都是神格显化的东西,当成神格也未尝不可。
靠着这些东西铸造出的弑神武装,莫塔才能够在神裔时代中掀起逆天之举,将神裔尽数铲除。
但,这是莫塔的做法。
命定死途,林克一直都将这个天赋当成某种辅助能力,毕竟这个天赋本身就要求自己对目标有一定程度的理解才能够看见祂们的弱点甚至是死点。
可如果真的对目标有足够的了解,就算自己不用命定死途,稍微思考一下也能够找到弱点的位置。
开启命定死途,在林克看来一直都只有节约思考时间的作用。
因此他除非是在战局严酷到一刹那都有可能会分出生死的状况,都不会动用命定死途的天赋。
然而,跟在莫塔身上的漫长时光里,他除了记忆之外几乎毫无收获。
但同时,这些记忆中的知识也堪称叹为观止。
在凡人眼中代表着神秘,无法冒犯的神裔,在那些炼金术士奇奇怪怪的工具下,赫然成为了和小白鼠别无二致的实验品。
林克耳濡目染,渐渐也掀开了神裔的面纱,弱点,就这样出现了。
在这个时期的现界,神裔完全可以大肆逞威风,除了那些隐居的神域阶级外,普通超凡者,哪怕是传说阶级的超凡者都不可能会是掌握着神器,半神器的神裔的对手。
偏偏,林克是个例外。
不管你的神器有多强,也不管你从前有多少辉煌的事迹。
只要你扛不住他对着你弱点落下的屠刀,死亡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这种状况,就算他自己说出去,也没有一个神裔会相信。
祂们就是这样的一群才能在,永远将自己摆的高高在上。
“想不到除了莫塔,我也有这样一天啊。”
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林克透过暗九那嘲讽的嘴角,看到了那迥然不同的弱点标记。
祂是一位神裔。
林克马上就意思到了这一点,可出乎他自己的预料,他的内心简直平静地可怕。
甚至他感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失去了对神明的敬畏。
当神裔也能够被杀死的时候,林克感觉自己简直像是如获新生一般。
暗九哪里知道林克的心思,看着他眼中灰蒙蒙的雾气,虽然心中有些不安感,可长久以来的自信和傲慢让她忽略了这份不安,弹指间将飞梭送至林克的脑后。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他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会被他伤到的时候,轻轻地碾碎他的脊骨,然后开始好好折磨。
光是想想都让暗九有些心潮澎拜,主要是暗八那个混蛋,说着什么还有安排,结果就把她给丢在这里。
本以为好不容易摆脱了深渊千篇一律的枯燥生活,不像来到现界居然还是固守。
不知不觉,暗九自己都有些期待着林克闪烁银光的手臂落下了。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林克绝望的表情。
噗。
“啊哈哈!”暗九看着林克脸上惊讶的表情,伸手扶额猖狂大笑,“凡人,愚蠢至极说的就是你们。你觉得你能伤到我吗?
异想天开,与其想办法反抗我,不如···”
林克没有理会暗九的话,只是默默地转动了手臂。
刺入她胸膛的手臂在转动中将伤口撕裂开,没有任何血肉组织的身躯内部,无数的管道链接在一颗暗红色的核心上,将神格中的神秘延伸到身躯的各个部位。
直到这个时候,暗九才察觉到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了,可林克从始至终就没想让事情这么轻松结束。
毕竟,神裔也是能够杀死的,不是吗?
无穷的杀气在林克眼中泛滥,和森冷的死气混杂在一起。
暗九突然就明白心中的不安感究竟来自于何处了。
林克勾指弹出,浩瀚的神秘之力通过双臂,在撕裂银手天赋的加持下,化作锋锐的光枪,对着暗九那颗神
格上的弱点标记刺去。
血肉在浩瀚而锋锐的神秘之力下显得无比脆弱,在光枪突刺而出的同时,林克的小半个手掌都彻底爆开,血肉片缕不存,只剩下森森白骨。
嘣!
林克眼睛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下来。
他确实能够看见神裔身上的弱点标记,能够破开祂们的体表找到神格。
在他的印象中,莫塔永远都是轻描淡写地一斩,神裔们就只能捂着自己的神格,在崩溃中绝望哭号。
可那看似轻描淡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包含了多少艰辛。
林克本以为自己了解,可现在看来,他还是太天真了。
全力一击,调动了涌动之源在一刹那中能够做到的最强一击。
林克有自信就算对方是曜日阶级的超凡者,近距离承受这一击都免不了受伤。
然而,那颗悬浮在暗九体内的神格却宛若不朽壁垒,连一丝划痕都没有留下,光洁如新。
失败了吗?林克看着自己只剩下白骨的手掌,苦笑着后退半步。
暗九瞪大了自己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胸膛。
被破开的身体正缓缓向外释放出浓郁无比的神格之力,冥冥之中,天威降临。
她可不是通过正常手段来到现界的啊,本来努力压制自己的力量就是为了能够逃避现界屏障的排斥。
这下好了,被林克打穿了身躯,神格之力再无躲藏,彻底暴露在现界之中。
空间在暗九的身躯周围剧烈颤抖起来,就好像一个昏睡着的人正在发泄自己被打扰的起床气。
要被送回深渊了。
暗九马上就明白了自己的结局。
这次一回去,恐怕除非等到神裔时代甚至是诸神时代,她才会重新被现界接纳。
这就好像在别人家里留下了不好的黑历史,以后想要登门拜访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甘啊,不甘啊!!!
血丝沿着愤怒的轨迹蔓延上暗九的双眼,她拼命抵抗着现界的压制,对着林克的方向抬起手掌。
林克明白她想要做些什么,可他现在半边身子都微微发麻,那是不计代价爆发涌动之源的后遗症。
直感的警示在脑海中连连爆响,可林克努力躲避也只不过将头往前低了低,一股冰凉至极的感受就透过后脑勺的皮肤传进他的大脑。
无数的幻觉,鬼魅的景象在他面前不断浮现,隐隐约约似乎还能看见小白和老爷子的影子。
艾莉卡,那是艾莉卡吗?
林克对着幻想深处回过头对他微笑的少女伸出了手,心里简直像是挨了一记重锤,酸涩苦楚难以言说。
黑暗,笼罩了他的意识。
“去死!去死!!去死!!!”
暗九咆哮着,她身边的空间已经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痕,暗红色的深渊世界从裂隙中向这个世界投来一瞥。
突然,暗九挣扎的身体停下了,飞舞的发丝凝聚在半空。
林克缓缓倒下的身躯也以怪异的姿态倾斜着停滞。
一切都被静止在这一眼中,除了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能够感觉到。
一股宏大的意志正隔着现界的壁障,注视着这个角落。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时间再一次恢复了流动。
暗九周围的空间已经彻底破碎,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将她周围的空间都给彻底挖了出来,然后恶狠狠地丢还深渊。
在空间愈合前的最后一眼,暗九死死盯着林克蹙眉紧闭双眼的脸。
从今天起,无数的日月中,她的仇恨之火将永不熄灭,直到有一天她能够将林克处以极刑。
血色,让人厌恶到想要呕吐的血色,看了成百上千年的血色。
这就是深渊,没有空间没有时间,有的只是无尽的污秽和漫长的折磨。
暗九的身形凭空浮现,最后重重地砸在一张刻满了刑具的灰白石椅上。
她咆哮着,怒吼着,念念有词要将某人碎尸万段。
在她身边,还有其余的八张席位漂浮。
一共九张绕成圈的深渊使者席位,此刻除了被现界遣返的暗九之外,就只有一个存在。
“你怎么回来了。”
暗九猛地抬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张和这个世界完全不搭边的圣洁面孔,在血色的背景和隐约的哀嚎声中显得格外邪典。
她穿着一身黑白的衣袍,形式上和现界的修女几乎如出一辙。可你无法从她眼中看见任何跟修女有关的慈爱。
“见过暗一。”
“回答,你怎么回来了。”
暗九咬紧了牙关,但她深知自己就算不说也不能瞒过暗一,只好崩出几个字:
“有强敌,我不得不动用了真正的实力,最后被现界遣返了。”
没说实话,暗一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就明白了。
“对方,是谁。”
暗九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将林克的样貌回忆了一遍,随后在面前用神秘之力显化。
不曾想,当人像出现的时候,暗一居然没有在多问什么,只是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暗九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但没有责罚自然是最好。
她躬身示意后就要离开,暗一突然问了一句:
“你的蠕欲飞梭呢?”
暗九先是一愣,然后脸色煞白转赤红:
“该死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