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一切都重归平静,烟尘中露出了库布毫发无伤的面孔,他甚至都没有做出任何防御,双手依旧不可思议地在邪眼猎犬的尾部仔细摸索。
虽说林克有心理准备,能在学院商会中成为鉴定大师的人,实力水准至少也在曜日阶级往上,可哪怕是普通的传说阶级来了,恐怕也做不到像是库布这样用脸接下一发邪眼射线,最后连发丝都不曾动摇一下的吧。
只是轻描淡写的瞬间,库布身上那若有若无的气息在林克的感知中就变得浑厚苍劲起来。
这就好像你站在冰上侧面,望着露出水面的狭小尖端自以为是的评价,可当你低下头看向深渊,无可名状的恐惧就会顷刻占据你的灵魂,将你的傲慢一寸一寸的碾碎。
“不对劲,这根本就不可能,难道我中了某种法术?
不应该啊,就靠这三瓜两枣的不可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对我施法啊?”
站在他身边喜获“三瓜两枣”称号的林克,脸上肉眼可见的“和蔼”,他轻轻地拍了拍邪眼猎犬的头顶,它就矫健地一跃躲开库布的手掌,缩在林克背后露出眼睛死死盯着面前这个老家伙。
没了检查的对象,库布一下子从自己的世界中惊醒出来,见林克双手环抱双眼眯起,他顿时意识到自己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有些尴尬地摸了摸油光发亮的大红鼻子:
“抱歉抱歉,我这人真不擅长说话。不过你们学派培养的邪眼猎犬,到底是用什么神秘种嫁接的血脉啊?”
林克似笑非笑地看着库布,顾左右而言他:“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好像学派的研究成果属于个人私有的吧。也就是说,只要我不~愿~意~,谁也没资格强行问对吧。”
“不是,你不能这样啊,”库布有些着急了,他甚至都没听出来林克话里的潜台词,“你们都把邪眼猎犬的资料提供给学院商会了,这以后我们就是合作伙伴,一些基础的资料就不用这么藏了吧。”
这老家伙也太耿直了吧?之前那个恶心人的小胡子真的能和这种人攀得上关系?
而且今天还是他一个人来的,难道今天的事其实和小胡子审核眼无关?只是此人单纯觉得我们的研究成果有问题,所以来检查的?
想到这里,林克看着库布的眼神都有些奇怪起来,惹得对方不自在的一声大喊:“怎么啊!你小子到底有什么毛病,怎么从我进门开始就一直若有若无的针对我,我以前认识你吗?”
“我能确定今天是第一次见你,但我好像误会了什么,”林克摸着下巴,眼神有些闪烁,“我倒是想要问问你,你认识一个留着这样两撇小胡子的审核员吗?”
边说着,林克还一边用手指在嘴唇上勾画出两条细长的弧线。
看着那熟悉的弧度,库布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湿哒哒握着自己手的变态,浑身一阵恶寒袭来,忍不住有些颤抖:“你提起那个变态干嘛?”
“变态?这么说你真的认识他?可是如果你是他请来的,为什么你会管他叫变态?而且,看起来你好像很反感那家伙啊。”
库布盯着自己的手掌,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觉得有些黏糊糊的,赶忙眼角抽搐地在裤腿上擦来擦去:“他也配请得动我?我是看到你们学派上交的资料里面写的东西有问题,所以才去找他要个说法。
结果他说具体的内容是你们强行压迫他记录的,他也没有办法什么之类的,所以我就找他要到了你们的具体位置,自己上门来了。”
感情你真不是和小胡子一伙的?!
虽然依旧对这个糟老头子耿直到让人有些脑梗的交流方式有些烦躁,但因为对小胡子的厌恶而附加在他身上的敌意顿时一散而空。
林克嗤笑一声从身上取出来一颗融化的药丸,这东西被邪眼猎犬吐出来之后就被他装在玻璃管里保存了起来。
现在正好给面前这位老者看看:“你说我们压迫他,我到还想问问他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给邪眼猎犬喂东西。”
将信将疑地从林克手中接过玻璃瓶,库布还没仔细看就嘀咕了一句:“我们商会的人手顶破天就是蠢了一点,倒不至于搞这种歪心思,不会是用来补血的导致误会了吧。”
正说着,他只是拇指轻轻一弹就打开了装着药丸的玻璃瓶,先用手在玻璃瓶口扇了扇,闻了闻味道。
刚才还有所疑惑的表情顿时就变得难看起来。
他举着玻璃瓶朝林克问道:“你确定这东西是那个审核员喂给邪眼猎犬的?!”
“我一万个肯定,所以你现在能告诉我你们商会没有‘歪心思’的审核员究竟干了什么吗?”
“我现在还不能肯定,”库布咂咂嘴,似乎连他都很好奇为什么一个小小的审核员能够搞到这种东西,“但我能告诉你,这东西确实对培养的异种神秘种来说有好处。不过一般情况下根本没人会用这种东西。”
“理由?”
“首先这东西不便宜,就你给我的这一小团,放到外面至少也需要差不多五六十
金才能买到材料,这还不算后续加工。
其次就是这东西的效果不算很好,也就中游水准,唯一的优点在于吸收效率很高,而且能够长时间对异种生效,帮助它们稳定杂合的血脉。”
林克转念一想,可无论如何他都没办法从小胡子审核员当天的表现上,找到任何支撑他给邪眼猎犬喂补品的理由。
“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
“我还不至于那么下作,”库布翻了个白眼,“不过你也别觉得就没事了,这种从龙血草中提取出来的物质,还有一个相当严重的副作用。”
“说说看。”
库布晃了晃玻璃瓶,将里面的药丸倒出来用手指捏着举给林克看:“龙血草据说是灌溉了龙血才生长出来的神奇药草,本身具有压制血脉的作用,对于异种培养的过程中,可以帮助控制血脉冲突,便于磨合。
但这东西绝对不能和孤心蛇眼球提取液混合,否则血脉就会像被点燃的炸药一样爆发。
在很古老的一种狂化药剂中,这两种材料就是起效的主要成分。
对于异种神秘种来说,因为体内的血脉斑驳杂糅,碰上这两种东西简直就像是在体内搞全面战争。
运气好等到血脉力量冲突消耗殆尽,彻彻底底成为废物留下一条小命。
要是运气不太好···”
库布将手掌捏成拳头送到林克面前,然后在啪的一声中将其绽开。
“劳驾问上一句,龙血草和你说的孤心蛇眼球提取液混合在一起,是不是会变成粉红色?”
库布有些意外的惊喜:“这你都知道,年纪不大知识面挺广啊。没错,龙血草和孤心蛇的眼球提取液混合之后确实会变成粉红色,而且是一种相当鲜艳的粉红,如果你仔细看···”
林克挥挥手打断库布小课堂,指了指被他捏在手指上的龙血草:“不是我知识面广,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库布后知后觉地转过眼睛:“我手上?我手上怎么了?等等?我这!”
那颗融化了的药丸仅剩的部分,此刻正泛滥出了一种尤为瑰丽的粉红色,看上去就带着一种奇特的让人发毛的诡异感。
而这种粉红色的纹路,就像是从库布的指尖上生长出来一般,现在不过覆盖了大约三分之一的表面,但是还在坚定不移的扩散。
那双粘腻的手掌再一次出现在库布的脑海里,不过这一次已经不仅仅是让他觉得有些反感,而是直接到达了让他作呕的程度!
代表着暴怒的赤红从库布的大红鼻头上蔓延开来,伴随着勃发隆起的青筋,肉眼可见的怒火在这个老者的头顶升腾。
可到了这个时候,这个耿直的老家伙反而压制住了怒气,连连倒退好几步,从怀里取出一副手套戴上,然后言辞恳切地对林克叮嘱道:
“上次他喂下这颗药丸的时候,你第一时间就把药丸扣出来了吗?”
林克苦笑着蹲下来,伸手抚摸着邪眼猎犬脊背上的毛发:“它可傲慢着呢,陌生人给的东西它是不屑吃的。”
“那就好,那就好,”库布发自内心的松了一口气,“希望我这次造访没对你们的成果造成什么损害。你放心,这件事我绝对会帮你们讨个公道。”
他小心翼翼地将已经变色了一半的药丸重新放回林克给他的玻璃瓶里,然后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柄黄铜色的小刀,从自己的手上刮了一些碎屑用一个密闭的小盒子装了起来。
“今天就告辞了,虽然不知道你们学派究竟用什么手段,居然能够将邪眼的血脉嫁接到碧眼猎犬身上。
但是只要你们的成果是真实的,我巴不得像你们这样能够颠覆我三观的人出现,炼金领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么新奇的进步了。
我绝对不能容许以任何原因危害这种成果的人出现。”
林克有些讶异,从头到脚仔仔细细重新打量了他一遍,然后不自觉的点点头:“不说了,就凭你这番话,我愿意相信你一次。相信学院商会一次。但是也仅限于这一次了。”
库布沉重地颔首,他也清楚信任这种东西一旦破损你就别妄想能够得到完美无缺的第二次。
像这种几乎能够在炼金领域掀起大地震的技术,绝对不能毁在小人的短视之下。
一想到这里,一想到那个恶心的家伙还在商会里面坐着,谁也不知道他已经做过多少次这种行为,也不知道他还准备对多少人下手,他就脊骨发颤牙关脆响。
“走了,这件事刻不容缓。”
三两下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库布掉过头就要往外走,可林克依然瞧见了他依依不舍黏在邪眼猎犬身上的眼神。
林克看看邪眼猎犬又看看逐渐远去的库布,突然一笑,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喂,库布大师。
虽然细节上因为一些私人原因不能告诉你,但等这件事圆满结束,我愿意以个人名义送一头邪眼猎犬给你研究。”
果不其然,这家伙表面上走的痛快,实际上依旧惦记着邪眼猎犬呢。
听林克这么一说,他转过来的眼睛都快要喷
出光来:“你说真的?”
“只要你刚才向我承诺的事情是真的,那么我向你承诺的就是真的。”
“好好好!不愧是蓝狮学派的学员,想当初你们学派就以重品行轻天赋得到了不少赞誉,果然!小子!等着吧!在你明早睁眼之前我就给你一个答复!”
如果不是好歹有个年纪摆在那里,林克都怀疑这家伙能跳着离开。
等库布消失在传送门的光芒中,一直站在边上一言不发的茵图靠过来有些担心的问道:
“会不会牺牲太大了?想要培育这样的邪眼猎犬消耗肯定不小吧,送出去一头会不会影响你休息?”
林克看着茵图,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在她看来,邪眼猎犬的诞生来自于老爷子的研究,而且还是逆天的结合了元素类型的异种,可想而知得费去不少心神培育。
然而在林克这里的事实是,只要找到了对应的体型和血液之间的比例,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爱培育多少培育多少,以后蓝狮学派每个学员人手一个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实话实说又得解释指环强化的【忤逆进化】天赋问题。
最后他干脆笑着安慰道:“没关系,我会注意的。”
见茵图又开始莫名其妙的低气压起来,林克现在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她脑子里的回路。
无外乎就是因为学派被针对,最后却要靠自己一个伤员来挽回局面,她一个学派长就跟透明人一样只能在边上看着。
也许是因为林克的身份实在太过特殊,才会让一直都极为独立的茵图变成这个样子。
打个不算很恰当的比方,这就好像林克是她失散多年的亲儿子,内心中的亏欠让她想法设法的补偿,而发现自己的补偿没什么意义的时候,就会变得很沮丧。
对于茵图来说,自己父亲带队出发完成奔赴的那次任务,让林克兄妹从小就失去了父母,这是她一辈子的亏欠。
“别想了!”林克故作不悦的喊道,“你再这样子我真的受不了了。明明我也是学派的一员,怎么我为学派做点事就弄得这么难受啊!
还是说你没把我当成学派一员?”
茵图连连摇头:“怎么可能!”
“那就好了,别想这些事了。筆趣庫
不如想想那个审核员会怎么‘给个交代’吧。
估计那老头现在都快回去了。
也不知道事情怎么样了···”
······
“也不知道事情怎么样了···”
卢修斯拿着根雪茄在指尖旋转着,时不时将其抚平送到鼻尖划过,任由醇厚的烟草香气充实自己的胸腔。
别人都忙着各种审核,可这家伙从刚刚换了身衣服开始,就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发呆,时不时还露出一个极为瘆人的狞笑,弄得边上的同事要多不自在有多不自在。
突然,熟悉的,胜似雷动的脚步声朝着大门的方向不断靠近,卢修斯打了个冷颤,莫名有种不太自在的感觉。
但他也没当回事,揉捏了一下自己的嘴角,照着桌角的小镜子确定自己脸上的笑容完美,而且合适之后,他拍打着衣服站起身,一派胜利者的姿态昂首挺胸地走向大门,随手将其打开等待着库布的归来。
小老头此刻的暴怒在看到卢修斯的同时完全爆发。
卢修斯刚刚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库布大···”
‘师’字还没能说出口,脸那么大的鞋底就冲到了卢修斯的面前,不知道经过多少炼金残渣洗礼过的鞋底堪称顶级‘附魔’武器。
还没踩在卢修斯脸上,扩散开来的辛辣气体就呛得他两眼发红。
紧接而来的飞踢无比精准地命中了卢修斯的鼻梁骨,在清脆无比的一连串咔嚓声中,完美的弧线划过所有人的办公桌,将深处墙角的一盆绿植给砸了个稀巴烂,然后栽在龟裂的花盆中,抖了抖,然后彻底不动了。
整齐划一吞口水的声音打破了场面的寂静,没一个人明白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只见库布打完人连给个理由的心思都没有,似乎是去赶着做什么,马上又从办公室离开了。
全过程从卢修斯开门算起的话,都不到一分钟。
实在是整个过程过于行云流水,连一丝停顿都没有。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花盆里的那个圆屁股。
也不知道从那里发出一个声音:“卢修斯他是睡着了对吧?他平常不也经常这样吗?”
齐刷刷地翻书声再次响起,不过这一次,办公室里少了些让人不悦的气息,变得有些欢快起来。
每当眼神从花盆的位置扫过,翻书声就会轻快一些。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办公室的大门又一次被推开了,两个穿着利落黑色罩袍的男人走了进来。
这是学院执法队的制服,由校长大人亲自掌管。
“麻烦卢修斯和我们走一趟。卢修斯?卢修斯在吗?”
“不好意思,他的工位在那边。
对对对,就是那个花盆。
咳咳,没错,他就是卢修斯。”
【作者题外话】:求银票,完全没收入啊书友们,在这样下去都没动力了···